“这么热闹?”门口突然传来张青竹的声音,婉宁看着张青竹扶着门站在那里,急忙走上前去扶他进来:“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原本小厮把我放在门前,我听着里面这么热闹,就让他们把我抬进来,然后自己扶着椅子走上来。”说着张青竹就笑了:“我可都听说了,大奶奶,好威风啊。”

“你都听说了什么?”婉宁先是反问,接着婉宁的脸就红了:“什么好威风啊,不过就是婆婆明察秋毫。”

“也要你自己不慌不忙。”张青竹坐下,接过婉宁递过来的茶才笑着道:“若是你慌乱了,那就真成了贪别人的银子了。”

说到贪别人的银子这句,张青竹的眉微微皱了下,张家的家教和别人家有些不一样,许是因为张尚书在发迹之前,还是过了几年穷日子,而张太太嫁过来后持家有道。因此对家里的孩子们并没有那种不许他们提钱的想法,而是会告诉他们,每个人每个月的月钱,该怎么花,别看张青竹原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他那些月钱有多少,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清清楚楚。

而张尚书也没有阻止张太太这样教孩子,毕竟男人们出仕也是要和银子打交道,如果不晓得这银子从什么地方来,怎么来的,那容易被人算计。

婉宁嫁过来这几个月,也晓得张家这点和别人家不同,于是婉宁也就笑着道:“原来你还担心这个。”

“传出去,总是不好,况且,”张青竹话没说完,那眉皱得越发紧了。

“况且,这些下人们,既然投身来此,也是想要吃饱穿暖。”婉宁把张青竹没有说完的话给说完了。张青竹不由笑了:“原来你都晓得。”

“我怎么会不晓得呢。”婉宁轻声道:“我姨娘原先就说过,若不是为了吃饱穿暖,又怎么甘心做个妾呢。”婉宁没有见过宋姨娘的父母,尽管宋姨娘的父母才是婉宁血缘上的外祖父母,但婉宁所知道的外祖父母,舅舅家,都是秦太太的娘家人。而秦太太的娘家人,对婉宁这些庶出的外甥,自然也不会太亲热,不过就是人来了,行个礼说上几句话就散了。

婉宁不晓得宋姨娘究竟为了什么才来做妾,只能感觉到宋姨娘话中,常常出现的不甘心。不受宠,或许也是因为,宋姨娘不愿意去争宠。就像这府内的周姨娘一样,平静地生活在这府内。

张青竹握住了妻子的手,婉宁已经笑了:“我不是自己是庶出,就觉得难受。横竖不管嫡出庶出,做了女子,就只能嫁给一个男人,然后过了这辈子。”

“那你嫁给我,会不会觉得……”张青竹脱口问出,却在将要问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闭口不言。

婉宁晓得张青竹想要问的,是嫁给了他,会不会后悔,或者觉得不甘心。

婉宁看着张青竹,过了好一会儿,婉宁摇头:“其实,嫁给什么样的人,由不得我自己。”

说完,婉宁觉得自己这句话似乎说的有些不对,但要再改,婉宁又不愿意改了,于是婉宁低头,张青竹把婉宁的手握得很紧,却很快放开,在放开的瞬间,婉宁感到张青竹的手心全是汗,原来张青竹也会紧张,甚至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张青竹的紧张是能看得出来的。

“但是不管嫁给谁,我姨娘说,人都要好好地过了这辈子。”婉宁把后面的话说完,张青竹觉得自己手心的汗更多了,张青竹揉着自己的手指头,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张青竹才对婉宁道:“是吗?”

“但我这会儿想了想,又觉得,嫁给你,也不差。”婉宁这句话让张青竹的心都提了起来,他看着婉宁,眼睛瞪得大大的,张青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情绪会被婉宁的几句话给引起来,甚至于张青竹不晓得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婉宁看出了张青竹的紧张,她伸手握住了张青竹的手,张青竹想把手从婉宁的手心挣脱,但婉宁握得很紧,接着张青竹听到婉宁轻声道:“我原先总担心你迁怒我,毕竟你的腿,确实和原先不一样。”

张青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那双原本矫健的,而现在只能依靠外力才能移动的双腿。张青竹眼神黯然:“我刚醒过来的时候,无法接受,甚至也迁怒了几个人。”而打击是接踵而至的,秦家的反悔,虽说不是退婚,但这比退婚又好不了多少。

而这样的事情,张家也只有同意,毕竟一个摔断了腿不能入仕的人,想要娶到差不多人家的女儿就变得难了,再往下寻,张尚书也不愿意。换一个人对张家来说,也是能接受的。至于张青竹能不能接受,从来不在众人考虑之中。

“嫁过来那一晚,我很害怕。”婉宁坦然地说着,那样的洞房夜,是婉宁所没想过的,冰冷的地板,不愿意搭理自己的丈夫,还有婆子们把门锁上,不让张青竹离开。

“对不住。”张青竹轻声说着,婉宁也笑了:“你确实对不住我,还有在书房里,你竟然,竟然那样说我。”婉宁的腮帮子气得鼓了起来,张青竹有些想戳一下那腮帮子,看看婉宁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想到婉宁只怕会越发气恼,张青竹只能把这想法给压住,对婉宁道:“是,那天,那天,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说。”

或许是吴公子的挑衅,又或许是因为别的,让张青竹想要狂喊嘶吼,却什么都不能做,而婉宁的到来,让张青竹有了个发泄的出口。

“我着实不晓得该怎样对你了。温柔也好,愤怒也罢,甚至不让你吃饭,似乎都毫无作用。”婉宁的脸上浮现困惑,而这样的困惑,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张青竹觉得自己之前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妻子呢?妻子是个这样好的人,从来都不多话,一个人孤零零地嫁了过来,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自己却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