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娘也不敢问这是什么方子,只是走出帐子,站在女儿身边,但愿这药能药到病除,女儿能站起身,对自己笑着和自己说话。

躺在**的淑容难受地皱眉,朱姨娘真是恨不得能以身代,但怎么都无法代替,于是朱姨娘只能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

“药来了。”张姨娘端着药进来,这院子,按说也有两个丫鬟一个婆子伺候呢,但人人都晓得这如同冷宫一样的所在,因此服侍的人常常不见,什么事儿都要她们自己动手。

朱姨娘试探过药的温度,也就给淑容喂下去。

“你说,她能好吗?”陈太太慢条斯理地问着身边的婆子,婆子有些疑惑,不晓得陈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管是说能好还是不能好,似乎都很难。

于是婆子轻声道:“就看她的造化了。”

“她的造化再大,也大不过我女儿去。”陈太太淡淡地说着,婆子也笑了:“那是,我们大姑娘,那可是天生尊贵的人,人人都说,她以后啊,是要做一品夫人的。”

一品夫人,那可是外命妇最高的荣耀了。陈太太也笑了,自己的女儿就该得到这样的荣耀。只是张家那个二儿子,没有大儿子聪慧,奈何大儿子已经定了秦家的千金,况且京城之中,也少有这样自己嫡出,连妯娌都是嫡出的人家了。

也只能定给张家了,于是陈太太抿住唇:“她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要给她最好的。”

而别人,只能做她的垫脚石。婆子见陈太太不再问淑容了,也就松了口气,那么一个人,最好还是早点死了,免得在太太跟前碍眼。

“好了,好了,能喝粥了。”张姨娘见淑容把一碗粥给喝下去了,高兴得不晓得该说什么,朱姨娘松了口气,对淑容道:“你觉得如何。”

“娘,我身子还很软,还想睡。”淑容只比陈觉蓉小了几个月,但比陈觉蓉要瘦小多了,朱姨娘心疼地把女儿扶了躺下:“你这病刚好,还是先好好歇歇。”

“娘,我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候,都听到了,您说,我和姐姐都是爹爹的女儿,为什么,爹爹从来不来看我,那些下人,也对我们不好。”淑容小声地问着,若是原先,淑容也不敢这样问,但现在,病了一场,淑容就在想,明明自己都快死了,为什么父亲还没有出现。

朱姨娘哪里敢去见陈老爷,陈老爷见到这些旧日宠妾,都是恨不得她们早点死了,才没有污了自己的名声,毕竟,君子哪能好色?

张姨娘偶尔说起,都说在外头,人人都在称赞陈老爷,称赞他什么呢,称赞他没有庶出子女。

却不晓得,陈府的庶出子女,并不是没有,而是死了。死的只剩下淑容这一个了。

连她们的父亲都不愿意承认的存在,哪里还能叫声爹爹呢?朱姨娘不能对女儿说这些,只能浅浅一笑:“你好好地养病,我呢,想办法给你寻些好吃的。”

寻些好吃的。淑容唇边现出一抹笑,这就是娘对自己全部的疼爱了,努力地给自己寻些好吃的,努力地让自己过好些,但淑容并不蠢,很早之前,淑容就明白了自己和姐姐的不同,只是这些话,淑容不敢说出来。

淑容所想的,就是努力长大,也许等到自己长大,父亲会想起自己,让自己嫁人,等自己嫁了人,做了别人家的主母,就能想办法把娘接出来,让她过得好些。

淑容靠进了朱姨娘的怀中,朱姨娘把女儿的手握住,这会儿,手不像前几天一样,那样发烫了。

淑容病好的消息,朱姨娘还是要禀告陈太太一声,陈太太听完了就笑着道:“这孩子,命倒硬。”

“也是太太慈悲,请了太医过来。”朱姨娘还要恭恭敬敬地说上一句,陈太太点头:“你说得不错,这里有两匹衣料,你拿回去,给姐儿裁衣衫。”

朱姨娘双手接过,谢过赏赐,也就告退了。

朱姨娘走出屋子的时候,看到陈觉蓉从另一边走进来,朱姨娘急忙站到一边,垂手侍立,陈觉蓉穿着一件红色的新衣,披着红色的斗篷,欢欢喜喜地叫着:“娘,我要去游湖了。”

朱姨娘等到陈觉蓉走进屋子,这才敢离开,这就是千金小姐啊,身边有无数的人围着,没有任何忧虑,而自己的女儿,就只能在那小院之中,等着别人的赏赐。

“你这丫头,叫那么大声做什么。”陈太太见到女儿,就喜笑颜开。

陈觉蓉扑进陈太太怀中:“我是娘的女儿,娘心疼我,理所当然。”

陈太太点一下女儿的额头:“今儿去游湖,谁跟着你,还有,可要看仔细了。”

“太太,是我们跟着。”春草夏果双双上前,陈太太瞧着女儿的这对贴身丫鬟,皱了皱眉:“怎么不见秋霜冬枝。”

“秋霜姐姐今儿有些不好。”春草急忙说着,夏果也道:“冬枝姐姐要在家中看屋子。”

“罢了,罢了!”陈太太皱了皱眉:“秋霜年纪也不小了,也该配人了,我再给你挑好的。”

“娘,春草夏果虽说来到我身边不久,机灵着呢。”陈觉蓉知道陈太太要给自己挑陪嫁丫鬟了,于是陈觉蓉也笑着说。

陈太太笑了:“好,好,都听你的,还有一年多就出嫁了,还这样毛毛躁躁。”

张家的大公子,婚期定在今年腊月,而二公子呢,就定在了明年的六月,毕竟兄长先娶,也是天下的规矩。

陈觉蓉的一双眼闪闪发亮,提起成亲,她没有一点羞涩,也没有一点害怕,只有欢喜,娘为自己准备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是别人想要而得不到的。

朱姨娘带着料子回到屋内,张姨娘瞧见了,也就笑着道:“这倒是稀罕事儿,太太也赏你东西了。”

“我瞧着,只怕太太是想,要姑娘的婚事了。”朱姨娘猜测着说,张姨娘笑了笑:“这是好事啊,我们这样人家,总是要嫁个好的。”

“那要是给姑娘嫁个七老八十的人呢?”朱姨娘反问,张姨娘语塞,接着张姨娘就叹气:“那也没有法子,总是去做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