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家事?”瑾宁重复了这四个字,就笑了:“你又在我跟前说笑话了,天家家事,既是国事。”

太子妃虽是天子的儿媳妇,也是未来的天下母,分量之重,人人都晓得。婉宁看着瑾宁:“既然如此,就不要揣测。”

这个忠告不是对瑾宁的,而是对吴安的,瑾宁看着婉宁,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叹气:“罢了,竟然是你,比我还要明白些。”

“姐姐不是不明白,姐姐只是太在乎姐夫了。”瑾宁挑眉,反问婉宁:“那你呢,你不在乎妹夫吗?”

“我在乎他,所以我更晓得,我的荣辱系于他的身上,对他,更多是要劝谏。”婉宁的回答让瑾宁笑了,接着瑾宁拍拍婉宁的手:“好,好,这一点,我也要和你学一学。”

瑾宁说话的神情,让婉宁想到她出嫁之前,那时候的瑾宁,是秦家最耀眼的女儿,哪里会这样低眉顺眼说话。

“大姐姐若有委屈……”婉宁这句话没有说完,就看到瑾宁的眼角湿润,接着瑾宁就轻声道:“委屈?世人看来,我哪里会有委屈呢?”

出身很好,嫁的人很不错,婆婆对自己也还不错,世人看来,这是抽得一支上上签了,哪里还敢言说委屈。但瑾宁晓得,自己心中是有委屈的,这委屈,是从丈夫而来,是从……但是,这所有委屈,都要咽下去,然后对众人露出笑,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委屈。

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突然进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惊慌失措,会处置失当。婉宁也做过新媳妇,也见过众人的冷眼,当然晓得瑾宁心中的委屈。

瑾宁用手捂住脸,这样才能不让哭声传到外面,婉宁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姐姐。阳光照了进来,这是今日最后一缕阳光,带着温暖的金色。

瑾宁已经放下手,面上仿佛看不到泪痕,接着瑾宁就笑着道:“我们姐妹,以后都要好好的。”

“大姐姐不嫌弃我就好。”婉宁浅浅一笑,瑾宁笑了:“你那日在陈家那人面前,高声说的,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禽兽行也。怎么这会儿,又来和我说玩笑话了。”

“这个道理很浅显,但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不多。”婉宁说着就笑了:“其实,二婶婶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不这样说,怎么显得她尊贵呢。”

提到陈觉蓉现在的处境,瑾宁也想长叹一声,千娇百宠的陈家千金,现在只是一个等待着和丈夫一起踏上流放路的人。陈觉蓉也可以选择不去流放,但这样一来,娘家没有栖身之地,而夫家,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她唯一能选的路,只有前去流放。瑾宁又想到了陈良娣,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那样平静淡然的面容,怎么也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尽管陈良娣不过是天子的棋子,但能甘心情愿,让自己的父族覆灭的人,世上也少见。

“等你妯娌走的时候,我去见见她吧。”瑾宁收起思绪,婉宁也点头:“合该去见的。”

她们曾是闺中密友,也曾亲密无间地谈谈说说,那时候的陈觉蓉,显得那样耀眼。

“只是她也许,不想见我。”瑾宁的话让婉宁笑了:“不过就是去见一面,至于她愿意不愿意,也由不得她了。”

就如同昔日,陈觉蓉对那些妾室,对那些庶出孩子所做的一切一样,由不得那些人,自然现在,也由不得她。

“当初,我也曾偶尔听她说过,说在家中,是怎样对那些人的,但那时候,我总想着,别人家的事儿,也没有很劝。”瑾宁说话时候,有一点悔恨,若当初劝了,是不是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婉宁的唇微微抿住,以陈觉蓉的脾气,就算劝了,陈觉蓉不但不会听,还会觉得瑾宁是在笑话她,进而变本加厉。

瑾宁见婉宁沉默,也笑了笑:“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同已经逝去的青春一样,那些事情,也全都流逝了,不过换来几声叹息。

二人又说了几句,瑾宁就要告辞,婉宁笑着道:“姐姐吃了晚饭再走。”

“不必了,你家这会儿,必定有许多事要忙碌,我倒不用在这吃饭。”瑾宁说话时候,已经往外面走了。婉宁只能送她出门,还不等婉宁回屋,兰竹就走了过来,对婉宁轻声道:“父亲方才已经洗浴过了,换了衣衫又用了些晚饭,我见父亲十分疲惫,也就让人服侍他睡下了。”

“等再过些日子,公公也就该回乡去了。”婉宁的话让兰竹的眼圈红了,婉宁拍拍兰竹的手:“你也不用担心,婆婆在家乡,把什么事儿都料理清楚了,公公回去,也不会吃苦。”

怎么会吃苦呢?虽然被罢官,冠带闲住,但人人都晓得,还有个张青竹在做官呢。回到家乡,那就是归家的官宦,多的是人来拜访。

“我从不晓得……”兰竹的话没有说完,就伸手抱住婉宁,把头放在婉宁肩上,婉宁拍拍兰竹的手:“今儿怎么一个个都来寻我撒娇。”

“我还小呢。”兰竹声音带着些哽咽,婉宁笑了:“你还小呢,倒是你侄女,天天在那说,她已经很大了,做姐姐了。”

“我又没做过姐姐。”兰竹果真抬头反驳,婉宁拍拍她的手:“但你做了姑姑了,罢了罢了,我也不说什么了,赶紧吃了晚饭,今晚,你哥哥只怕不回来了。”

张青竹送张尚书回来时候,也不过就是下车进了屋和婉宁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新得了官职,还要应酬忙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婉宁晓得自己该适应这种忙碌,但婉宁还是忍不住怀念昔日在庄子上的情形,那时候,就像外面什么都没有一样,只有自己夫妻,后来还有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