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二奶奶那边?”青儿小心翼翼地对张太太说,张太太的手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接着张太太就轻叹一声:“她要跪,那就跪着吧。”

青儿有些吃惊张太太会这样说,但还是悄悄退下,还掀起帘子往外瞧了瞧,过了会儿青儿就道:“太太,两个哥儿也来了。”

“你把孩子抱进来。”张太太只觉得头一阵阵地疼,这些事儿,不管怎么说,都是张太太需要去管的。

青儿应是,也就走出门。陈觉蓉一直跪在那里,她晓得屋内有人,但屋内的人一直没有出来,那陈觉蓉就继续跪着,这会儿青儿走出来,陈觉蓉抬头看到青儿,昔日的小丫头经过数年已经长成了少女,也端着一副端庄的样子。

陈觉蓉此时又羞又气,但还是跪在那里。青儿往陈觉蓉身上扫了一眼,就走到春草面前,对春草道:“太太吩咐,让把两位哥儿请进去。”

春草不由看向陈觉蓉,陈觉蓉还是跪在那里不动,春草就把两个孩子往青儿这边推了推。

两个孩子乍然到了陌生的地方,又见了这么多陌生的人,哪里肯跟着青儿去,两人一边一个,把春草紧紧抱住。

春草没有法子,只能对青儿道:“两个哥儿……”

“你就跟着进来吧。”青儿也只能这样说,春草轻声应是,站起身带着两个孩子往屋里走。

陈觉蓉见到春草进去,手不自觉地握紧,但还是直直地跪在那里。

张太太看见春草进来,晓得两个孩子认生,虽说是祖孙,但算起来也没见过,于是张太太并没有让那两个孩子离开春草,只是问了些在任上的事儿,又叫春草抓了些果子,哄着孩子们吃了。

春草把自己晓得的一一都回答了,张太太听了才淡淡地道:“我记得当初,二奶奶在外面放债来着,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

“太太,这件事,我自然是清楚的,但二奶奶也只是想着取些利钱,并没有别的心思。”春草差不多给张太太跪下了。张太太只是笑了笑,这笑让春草有些害怕。

接着,张太太就淡淡地道:“陈家那边,已经被抄家了。”

这件事,春草在路上就晓得了,所以不晓得张太太这句话的意思,张太太见春草只茫然地看着自己,于是张太太又道:“抄家的罪名之中,有一条,放债取利,逼死人命。”

放债取利倒不算什么大事,但逼死人命这就是极大的事儿了。春草不由吃惊地啊了一声。

“你们在深宅大院之中,觉得自己没有银子使,于是拿出些银子来放债,想来以为这是两便的事情。”张太太语气平静,春草只能回答一个是字。

张太太继续往下说:“你们是这样想的,但那些在外头放债的,可不是这样想的。况且,还有许多人,是那走投无路的赌徒,为了把银子收回来,逼死人命,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儿。”

张太太语气越平静,春草就越害怕,那身子逐渐往下滑,对张太太跪了下去。

“这会儿,你出去和二奶奶说,也不用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这件事,就算我罚了她,甚至把她给休了,也无济于事。”

打陈觉蓉一顿,不给陈觉蓉饭吃,甚至把陈觉蓉赶出张府,都无济于事。那是朝廷大事,哪是这些后院的手段,所能抗衡的。

“太太,也不是我为二奶奶说话,二爷在外面做得那些事儿,二奶奶也不晓得。”春草求饶地说。

“那是我的儿子,他是什么脾气,我晓得。”张太太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二儿子闯出这样泼天的祸来,责罚?责罚顶个什么用?

后宅的手段,在朝廷的雷霆之怒之下,算个什么,什么都不算。

张太太强忍住泪,对春草道:“你出去,就把我的话对你二奶奶说了。至于这两个孩子,他们总是我的孙子。”

春草到这个时候,不敢说任何一个不字,对张太太恭敬磕头,这才爬起来往外走。

陈觉蓉还跪在那里,春草走到陈觉蓉身边,把张太太的话说了。

陈觉蓉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春草,春草对陈觉蓉道:“太太就是这样说的。”

算个什么,什么都不算?陈觉蓉仿佛到了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张太太不愿意管那些事儿,是真得不爱管。可笑自己觉得手段层出不穷,觉得自己计谋精妙无比,可笑自己觉得,觉得张青竹夫妻蠢笨,却不晓得,自己被人看了那么些年的笑话。

陈觉蓉的手伸出来,紧紧地抓住春草的肩膀:“你也觉得我们很可笑,是不是?”

“二奶奶,您说什么呢?”春草吃疼,却不敢说出来,只能对陈觉蓉道:“二奶奶,我们是二奶奶的下人,自然是二奶奶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你说,大奶奶这会儿,会不会在那笑话我?”陈觉蓉这句话让春草沉默了,春草咬住了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春草才道:“我不晓得。”

这句话,张太太在屋里也听到了,她看着怀中已经睡熟的小孙子,张太太不由摇了摇头,陈觉蓉到了现在,竟然还在执迷不悟。

后院的争斗,真是,没意思极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要争来争去的?

陈觉蓉母子回京,在京城之中并没有掀起涟漪,毕竟陈家已经被抄家了,至于男人们是流放还是斩首还是充军,就要看天子的定夺。

婉宁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和张青竹说了。张青竹只哦了一声:“娘会照顾好他们母子。”

“只是我听说,二奶奶还有些……”婉宁不爱在背后说人,声音略压低了些,张青竹笑一笑:“你啊,总是这个脾气。”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当初风风光光离开京城,现在这样回来,哪里还能经得起别人奚落。”婉宁语气重听不出任何感慨,对婉宁来说,陈觉蓉的那些手段,不过是在唱独角戏,婉宁并不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好笑。

“王管家那边,这会儿知道实情了吗?”婉宁想到王管家,张青竹嗯了一声:“他跟了二弟那么多年,这会儿,猜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