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灵云的法力与剑术不济,许飞娘又是心思叵测之辈,俱都不是好对手,倒是这老道姑,一看就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倒也能让沈元景检验一番,这许多年来苦修,能到一个什么样的境界。

餐霞大师性情虽不莽撞,可仍旧有些生气,暗道:“有人欺到门边叫阵,若不予以回击,岂不是白白丢了峨眉的脸面,叫人看轻?”

她把拂尘一摇,轻喝一声,一道金色剑光从旁窜出,落到两方中间的上空停住,并不往前攻击。

沈元景便知其意只在切磋,不做生死之斗,当下也不说话,把青蛇剑往外一放,落在半空,点点剑尖示意,随后如灵蛇出洞,一击而发。

饶是餐霞早有防备,及时催动金剑往边上一绕,却还是叫对方的青光扫到,剑光微微晃动,虽然不碍什么事,可也心底暗暗吃惊。

她可不是齐灵云那种养在深闺、未有经历什么大战的小辈,自然看得出沈元景的飞剑,绝不是寻常货色,如要胜过,也须得拿出全副心神。

单单只看她同样是金色剑光,尚且不能和齐灵云分出高低,但要和她飞剑在空中相斗,才知厉害。御剑轻松写意,剑法又轻盈矫健。

即便是同样的一招反复来用,也能在细微之处有了动作,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的变化,但在对敌之时,便能相机而动,随着对方的攻势,做出合理的应对。

齐灵云看得目不转睛,美目眨也不眨,手上还在悄然比划,大有所得。

许飞娘却是更为关注对面的动向,餐霞大师的厉害,她做了多年的邻居,自是深知,可沈元景非但不落下风,甚至还要强上一筹,任凭那金光如何动作,青光始终像是一张网,将之笼罩里头。

转眼斗了小半个时辰,沈元景暗道:“果然如我所想,这飞剑之术,与武功招法并无实质上的区别,仍旧是力、速、技的较量。

前两者自不必说,惟有技巧,现今已无须肢体来做支撑,叫之拿在手上,变化更加无穷无尽。”

悟透此节,他心中豪情顿生,想道:“此世法力在我之上的,不知凡几,若是单单只论剑术,这天下谁人是我敌手?”

青蛇剑立刻起了变化,气势大盛,如飞鹰一样往下俯冲,便要把那金剑像小白兔一样擒拿。餐霞急切之间,哪里想得到应对的招数,下意识的催动法力,飞剑上金光大盛,将青光隔绝在外。

那青光并不强攻,只往回一转,落入沈元景袖中,不见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只微微一笑。

餐霞叹息一声,若是生死之斗,自然是各种手段一齐用上,可是她先摆出要切磋的阵势,后面又妄动了法力,这番较量,确实是输。

她伸手摸着齐金蝉那处秃了的脑袋,每一根全贴着头皮截断,不多伤一层,也不少一丝,又围成一个极圆的圈,显露出对方高深的剑术。

餐霞仔细衡量一番,自己也决计做不到这般精细,况且听齐灵云说,对方用的还是一门神奇的剑术,能一分为二,那就更是不如。

虽不知对方的法力如何,但见他有恃无恐,也知是胜负难料,若现下强行出手,又留之不下,岂不是在此多事之秋,为峨眉增一大敌,便朗声道:

“非是我等要与你为难,实在是道友你并不占理,说破天去,也是你的不对。”

旁边三人俱都大吃一惊,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承认了不是对方的对手?再看向对面那人,眼睛里面带着惊骇,连齐金蝉也不敢吱声。

许飞娘更是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元景顿时明白,对方不愿再动手,心道:“听这老道姑的意思,就算是现在肯退去,以后找到机会,也会上门为难。来一人我也不惧,只是怕峨眉一群人来围攻。

而传说中的峨眉斗剑,什么时候单打独斗过?若是那三折崖我也待不了,就算迁移了芝人芝马过去,又有何用?”

他想透此节,当即冷笑一声道:“你们峨眉果然是霸道,无理也要强占道理。也罢,我虽不惧你们三个,却也难以一齐灭杀,真叫其中一个逃了出去,指不定又是无休止的报复围攻。

我今日便服一个软,叫你们看个真切。不过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若我真是站住了道理,定要怀恨今番你们这般的不客气,翌日再见峨眉弟子,手下绝不留情。”

餐霞心中一凛,暗道:“坏了,对方这般高明的剑术,性子也高傲,却愿意受此威胁,显然不是怕了峨眉的,难不成他真在此处开了别府,只是为何我从来不知?”

事到如今,她却又骑虎难下,只得含糊道:“若是道友有理,我自当道歉。”

沈元景也不答话,往山崖底下一跳,悬到半空那两个老松上头,也不说话。

餐霞连忙抱住齐金蝉,与另两人跟了过来,甫一见到那石壁上的七个大孔,心里“咯噔”一下,便知不好。这孔呈北斗七星状,方位不差分毫,自不是天生。

沈元景径直落到边上一块凸起的石台,伸手顶住边上的大石,也不用法力,纯以力气往另一边推动,伴随着隆隆之声响起,一阵异香从里面透出。

几人一闻,顿时头脑清醒,胜过修炼几日的苦功。餐霞已知不对,却也得硬着头皮往里面看去,只见到两朵硕大的灵芝,飞快的钻入了地下。

等洞门完全打开,沈元景率先入内,站在一旁,一眼不发。随后三人一童跟进,先见着那石桌石凳,脸上就有些不好看。

餐霞正要开口,忽然地上冒出一个白灵灵的小人头来,带着几分惊恐,见到沈元景时,又化作欣喜,飞快的钻出来,几步到了他脚下,扯住衣摆,咿咿呀呀的直叫唤。

沈元景轻笑一声,将这不足一尺的芝人提起,又摸摸它脑袋,说道:“却是又长出了几根头发,不错不错。”

他又轻声在芝人耳朵边说了几句话,小人儿立刻跳下手掌,落入土中不见,而后两株灵芝缓缓升起,像是雨后冒出的伞菌,清新灵洁,又好似天尊手上那美玉雕琢的灵宝,发出莹莹白光。

一时之间,满室生辉,直叫这四个未见过此等奇景的看得目瞪口呆。这两株灵草的功效,众人皆知,连餐霞这等高人,都微动了一点贪恋,何况齐灵云与许飞娘。

到了此时,餐霞等人哪里还不明白,此地虽小,可确实是对方的一处重要的布置,否则谁能舍得将这等天地灵物放在此地?

齐金蝉倒还是小孩心性,只是贪它们美丽。那许飞娘心思尤重,恨不能立刻上去挖了生吞,再打坐练功,凭空可得百年法力。

她心内算计,下意识的看向沈元景,只见对方眼睛里头似笑非笑,顿时心头发颤,自忖不是其对手,连忙挤出一点笑容,说道:“原来此地真是道友别府,却是我们孟浪。”

这声把其余三人拉回现实,纷纷看来。沈元景也不答话,伸手往边上石壁一指。

只见四个大篆书曰“清玄别府”,旁又有一行小字道:“元景练气之所!”。字迹分明,却又因为此壁常年不见阳光,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只是少说也有十几年以上。那时候天机还清明着呢。

齐灵云羞红了脸,餐霞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却是我们不对,还请沈先生海涵。”说罢就要行礼。

沈元景一挥手道:“不必多说,道歉若是有用,还需手中的剑做什么?今日之事,翌日自有计较。请出去吧,在下要办事了,恕不招待。”

几人无奈,只得离开。回到锁云洞,餐霞嘱咐了几句,叫齐灵云等荀兰英回来再商议此事,便回转黄山。许飞娘也借口有事,也先行离开。

……

等餐霞大师与许飞娘离开锁云洞后,齐灵云把齐金蝉叫到跟前,伸手一揪他的小脸,责备道:

“今日之错,全都在你。一回来就嚷嚷有人过来挖宝,什么红光漫天,什么把醉仙崖都毁了大半,害得我出手没了轻重。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撒谎,可真是有出息,等母亲回来,我定要把这一切都说与她听,看她如何责罚你!”

只是齐金蝉哪里还顾得这些,捧了一面镜子,歪着头不停的瞅,像只断了耳朵的狸奴,分外滑稽。

“噗嗤”,齐灵云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连忙止住,却也把个小小金童委屈得眼泪都掉了出来,自顾到一边生起闷气。

直到几个时辰后,荀兰英归来,好一阵安慰,又喂了丹药,施法让发髻重新结出,齐金蝉这才破涕为笑。

过后她又听过齐灵云的一番讲解,脸上不免有些忧虑。她夫妇二人在此开辟别府许多年了,却从来没有发觉醉仙崖下,竟然还藏着一个别家的洞府。

她以为是对方道法高深,又行事严密之故,却不知实则是从前天机严密,芝人芝马尚且未到出世的时候,那处地方,如何能被发现?

“也不怪金蝉杯弓蛇影,几年前这山里另外一边,本不该出世的一条美人蟒,也不知被谁杀掉夺了妖丹。”荀兰英说道:“如今天机混乱,这些个经年不出的老怪物,都冒出头来,你们下次注意一些,不可莽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