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尽起十万大军,诈称三十万,从晋阳往攻夏国。窦建德勃然大怒,命大将刘黑闼北拒罗艺,自己亲率七万大军来应对。

李世民与之三战于虖池,皆不能胜。

寇仲听闻周国起兵攻夏,大喜过望,更是使出了全身的本事,在与楚帝林士宏和越王沈法兴的交战中,连胜三场,将之挡在江都之外。

王世充稳扎稳打,一时看不清端倪。杜伏威与辅公祏仍旧是对峙之中。其余萧铣陈兵岭南一线,倒是牵制住了宋阀。

诸侯并无异常动作,只是蜀中与荆襄似乎有些不稳,接二连三有人作乱,都被平定。关中虽然无碍,可有识之士也都能明白,若是李世民不能胜过窦建德,也迟早会生出事端。

阵风猎猎,沈元景立于一处丘陵,遥遥看向对面营寨,说道:“恐怕世民你已经察觉到了,我这次的提议,较之以往,可要急切得多。”

自打出兵以来,他便有些沉默,一直到周、夏交战三次,都未出谋划策,今日突然叫了李世民出来,显然是有要事商谈。

他抛出这样的话题,倒也不出李世民意料,轻轻说道:“的确是比之前要显得紧迫得多,不过这番决定也是对的,如果不能抢在寇仲之前,拿下窦建德,就真的成了与他东、西对峙的局面。他有慈航静斋为之奔走,能得源源不断的支持,我们很难胜过。”

沈元景轻笑道:“你不必替我找借口,错便是错,我又不是真的神仙,能够算无遗策。不过我说的错并不是现下,甚至强攻窦建德都算是补救。”

李世民脸色变得凝重,仔细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近来也总觉得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却总是找不见缘由,请先生明示,有哪些地方是我未能想到的。”

“寇仲并不是皇帝,而是一个武林盟主。手下并不是一条心,是各种势力的联合。”沈元景说道:

“我之前也没能察觉,直到寇仲和徐子陵往一南一北,两大宗师处学艺,才明白过来,自己之前终究是雾里看花,未能窥出问题。慈航静斋再有影响,也决计到了不了这般境界,能叫两位天下顶尖的高手为之效劳。

顺着这个思路去想,那些个累世大阀,久远门派,以及杜伏威这等有资格争雄天下的势力,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凭什么会听从慈航静斋的吩咐,投靠寇仲?”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些人肯投靠寇仲,无非就是利益。

毕竟寇仲当国,承诺实行周武王分封之法,对这些个人来说,非但不会有什么损失,倘若胜过魔门、胜过我们,还有更多的封地可以立业,只需三五代,未尝不是下一个宋阀,乃至于小王国。”

沈元景点头道:“也是我太过大意,一直将目光放到了几大宗师头上,重武功而轻时局,没能早些发觉这里头藏着问题。”

李世民倒是舒了口气,又奇道:“若是如此,那些人各有算盘,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更为有利,仍旧可把他们当做如魔门一样松散的联盟。先生如此急切,总不是真就担心窦建德投了寇仲吧?”

沈元景说道:“我确实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怀疑他们和石之轩勾结上了。若是徐国一切由慈航静斋主导,碍于祖训与一直以来在正道中的声望,自然是不敢魔门勾连,可其他势力就不会有这么多顾忌。

对于王薄、杜伏威、宇文阀来说,魔门从来都是阴暗里头的东西,纵然在出头也不能把他们如何,反倒是我们这样有鼎革天下之志,才是大患。”

李世民一震,说道:“原来如此。按慈航静斋一向在白道上的声望,莫说先生了,便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能想到。”

沈元景笑道:“于慈航静斋来说,反正她们也没有办法当什么诸侯,索性将一切功劳都揽在自己头上。她们得了声望,其余势力隐藏在下,合伙将寇仲高高贡起来,到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事情剖析至此,一切都已然明白。李世民叹道:“怪不得先生要发起这场大战,石之轩说是合纵抗徐,其实是联合了诸多势力围攻我们,不管我们动不动,迎来的定是多方突袭。

不对,阴癸派定然也叫他算计进去。王世充取长安,寇仲下面那些个人取江南。窦建德果然是最大的变数,他定然是与哪一方或者两方都勾结好了,介时攻往晋阳,王世充攻关中,萧铣攻荆襄。天下都叫他们瓜分了,好算计。”

沈元景补充道:“还有西面吐谷浑与北面突厥,想来也要插一手。如我所料不错,刘黑闼已经开始秘密行进。现下真和预料的一样,我们是四面受敌。”

他顿了一顿,又问道:“如此,世民可否会怪我,非要坚持扫平天下门阀与武林势力,将所有人都得罪,才让人不敢投靠?”

李世民脸色肃然,说道:“先生说哪里话?若不是你,我今日仍旧是晋阳府中一个碌碌无为的闲散王爷,整日担惊受怕兄长继位后,会要我的命,哪里有这般好的机运,能够参与群雄逐鹿。

更何况,就算是有慈航静斋支持,我继承了唐国皇位,也仍旧要看那些个门阀与大派的脸色,想要鼎革天下,非有生之年能为之,反不如今日白手起家,让他们在脚下颤抖来得痛快。”

沈元景脸上露出笑容,李世民亦跟着笑道:“到了这个时候,先生就不必担心我意志不坚。纵然举世皆敌,不是还有跟着我们身后的众位兄弟,我又何惧之有。

屈将军经验丰富,威压蜀中;李兄手段高明,坐镇荆襄,兼防洛阳,加之几位师姐师妹,平定了周国治下里面的武林势力,如关中剑派、南阳三派四帮等,此三地我均高枕无忧。”

他转身朝着太阳,豪气干云的道:“余下之事,只要我在此一举击破窦建德,管他什么阴谋算计,都不过是笑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