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日升,来来回回,又一个五年时间匆匆而过。

昨夜的明月还高悬在天空,今朝的红日就已经升起,这日月同辉的景象,恰似沈元景此刻丹田内的境况。

这五年里头,他先是散去了全身功力,凭借一个普通人的身躯在山内生活了一个月,更加亲近自然,才体会到平常不曾有过的点点滴滴,注意到那些从未关心过的细节。

调整好心态之后,他才开始练功。可这门新创的功夫,入门并不是那么简单,几番折腾,差点走火入魔,还是在又重新思虑了数次之后,才成功自丹田里头生出第一缕混沌之气。

后面也是磕磕绊绊,一旦发现此路不通,就要重新散功来过,如此三番五次之后,才最终确定下来了最好的路线,将自创的这门清玄经的根基打下,后面的几重才能有据可依。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在沈元景的构想中,只要练成第一层,就能够踏入先天的境界,一跃而成为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他特意选了这样一个时间,从昨晚月现而日渐落,一直打坐到现在日出而月隐,体味阴阳变幻。现下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刻,等到月亮完全消失,两股功力若不能融为一体,则要前功尽弃,再练上三年,才能将这次的损失补足。

月亮已经渐淡,不见了一半,倘若换做他人,此刻或许已生出了一丝焦躁,可沈元景内心经过千锤百炼,虽不至能够完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却是好似盆中之水,任凭你屋外狂风暴雨,我自一片平静,纹丝不动。

等月亮完全消失的一刹那,阴尽阳生,他蓦然睁开双眼,透出白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炽烈;全身经脉一刹那通透,肤色如玉莹莹。

这等异像持续了片刻,又自收敛,沈元景面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百多年的追求,终见曙光,超拔之路,从此铺就。

……

乔家大院里头,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呼呼的练功,太祖长拳倒也打得似模似样,边上坐着两位老人家笑盈盈的看了过去,面带欣慰。

两人怀里还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显出崇拜的神色来。

等小男孩一趟拳打完,沈元景叫了声:“好!”阿朱转过身来,忙盈盈一礼,颇为欣喜的说道:”沈先生,你来啦!”

她腿边还有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男孩,抓住她的裙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

沈元景先同乔父乔母见过礼,才道:“阿朱姑娘,一别经年,你倒是看着成熟了一些。”

唤做寻常人家,自不可如此评判别家大妇,江湖儿女,却是不拘小节,阿朱叹口气道:“我认识沈先生也有十年了罢,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一转眼都有三个孩子了,还都整日调皮的紧,像个混世魔王似的,能不老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沈元景见着那小女孩缩了缩脑袋,不觉莞尔。

乔峰此时并不在家,说是赶赴西夏一品堂的之会去了,阿朱并不清楚细节,只知道是件危险的事。他正愁找不到人试手,便欣然同意了阿朱的请求,赶赴西北。

等到了渭州,乔峰依旧是早从丐帮弟子口中得到消息,亲自迎了过来,见到他时,愣了一下,才道:“沈兄能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如此这一场大战,我们就更有把握了。”

沈元景轻轻摇头道:“现下可不好说。”又问道:“我可有什么不妥,叫乔兄瞧出来了?”

乔峰说道:“我观沈兄面相,较上次见时,似乎成熟了一些。”

沈元景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我倒是未曾注意,却不是什么大事。”他散功之后,容颜自然不能维持,是以模样增长了一些,此刻瞧来,约莫二十,正是古人弱冠之年。

乔峰引他进到此地一座大宅院里头,厅内众人见了,大为惊讶,纷纷起身见礼,他也毫不客气,径直坐了上首。

玄寂接任了方丈,不能前来,便由玄难带着玄渡、玄生等上前见礼。少林和尚虽对他颇有意见,可也知晓能有这个强援到来,接下来对敌之事就更有把握了。

沈元景见着另一边的徐长老,颇为惊讶,说道:“咦,你这老头九十多了吧,竟然还没有死,倒也难得。”净衣派众人听了七窍生烟,见着徐长老都沉默不言,也都不敢说话。

其余是函谷八友来了康广陵、薛慕华、李傀儡三位,单正父子六人俱齐,并有聚贤庄游氏双雄一干人等,端是阵容强大。

乔峰待大家坐定,朗声道:“前次得到折将军来信,言说西夏与辽国起了纷争。那辽国皇太叔耶律重元勾结了西夏驸马慕容复,意图杀死辽国皇帝耶律洪基,阴谋却被辽国殿前都点检司右卫将军萧远山挫败,现下两边各拥大军,正在打得如火如荼。”

雁门关外的大石刻字早就给人抹去,是以随着玄慈身亡,智光病逝之后,天下惟有沈元景和萧远山自己清楚乔峰的身世来历。

群雄还是首次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振奋起来,吴长老大声道:“帮主,这岂不是说咱们大宋的机会来了?”

乔峰苦笑一声道:“朝廷之事,咱们如何能够谈论,但若能借此机会,给予一品堂重创,那便算功德圆满了。”

单正说道:“不错,平素里头,都是一品堂之人欺负咱们散落各地,屡屡攻入中原,现下群雄聚集,正好突入灵州,给他们一个教训。”

大伙正自叫好,陈长老冷笑一声,说道:“那西夏正与辽狗打得难解难分,咱们破了一品堂,说不得就是帮了契丹人的大忙了。”

这话阴阳怪气又若有所指,宋长老站出来大声责骂道:“陈孤雁,我看你是穿了新衣,人却是越活越回去了。身为丐帮长老,难道没有探出来那耶律重元已经节节败退,灭亡在即了么?”

陈长老顿时涨红了脸,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不敢应声。宋长老却不再理会他,转身对着大家说道:“长则三月,短则一月,辽国之乱就要被萧远山平定了。慕容父子惯会见风使舵,已经慢慢的往回撤了人马来,那一品堂的人也在其间,咱们这次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埋伏起来,给他们一个教训。”

群雄议论纷纷,一时间也决定不下来,尤其是那丐帮净衣派一味反对,带着其他一些人也跟着犹豫不决。

乔峰无奈,望向一边。沈元景冷笑一声道:“都住嘴罢!”一言震得大厅嗡嗡作响,外边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众人凛然,纷纷定在原地,听他说来:“兵贵精而不贵多,如姓徐的这等的老朽废物,还是留在此地的好。”

他一言骂得净衣派脸色涨红,抬不起头来,又指了单家其中三位、游氏双雄等武功稍弱的人,说道:“你们这些人,并丐帮净衣派一干人等,留在此地不准外出,等我们回来罢。”

这话头里面,竟似有叫人看管住净衣派,防止其通风报信的意思,厅内众人脸色全都大变,陈长老、白世镜等忿忿不平,却也不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