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边钻出来一个翠衫明媚的身影,正是岳灵珊。原来她见沈元景送饭之后,久不回归,是以有些担心,偷跑出来。

“师妹,我在这!”令狐冲高声呼喊,和沈元景一起迎了上去。岳灵珊看到两位师兄都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她急切的赶前一步,却不小心绊倒石头上,扑向走在前头的沈元景。沈元景一手托住岳灵珊的肩膀,随手一招移花接玉,把她丢给了后面的令狐冲。

令狐冲下意识的一把抱住,顿时温香软玉在怀,低头一看,岳灵珊目光惊慌中带着羞怯,双颊晕红。

两人纵然暗生情意,但何曾如此亲密?令狐冲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口里说出的话语也变得结结巴巴:“小师妹,我,我……”

岳灵珊脸色红扑扑的,蚊子般的声音呐呐说道:“大师兄,放我下来。”令狐冲这才觉得不妥,从呆楞中恢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岳灵珊的腰肢。

此时已然黄昏,天边的夕阳将漫天的霞光挥洒下来,映衬令狐冲和岳灵珊满身金黄,好似画中人物。

两人对视不语,一动也不动。

良久,清风吹过,撩起岳灵珊的发梢,她这才“呀”的一声反应过来,凶巴巴的朝着沈元景吼道:“二师兄,你好坏啊!”

……

自上次亲密接触之后,岳灵珊有些忸怩着不敢上山见令狐冲,气愤戏弄人的沈元景,罚他天天给大师兄送饭。

接下来十几天,沈元景就和令狐冲一起,在这思过崖上学习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法。风清扬将独孤九剑的总诀式一直到破气式,依着口诀次序,一句句的解释,再传以种种附于口诀的变化。

先前两人硬记口诀,全然未能明白其中含意,这时得风清扬从容指点,每一刻都领悟到若干上乘武学的道理,每一刻都学到几项奇巧奥妙的变化,不由得欢喜赞叹,情难自已。

两人一边学习,一边拿洞穴里面的怪招和兵器演练,进步神速。到了最后一剑破气式,风清扬只是传以口诀和修习之法,说道:“此式是为对付身具上乘内功的敌人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如今我已老朽,便是想要助你二人一臂之力,怕也力有未逮。”

言外之意,无有内功高深之辈做对手,也显不出这招的练得是否得法。

沈元景也不多话,走到一块石头旁边,鼓起内功一掌拍出,立刻在石头上显出一个掌印。

风清扬吃了一惊,拍碎石头要简单一些,江湖中二流人物如震山子、余沧海等人也能做到,但留下掌印却是极难办到,不仅要功力高深,还得收发自如。

就沈元景这一手放眼江湖,已能跻身顶尖之列,能胜过他的,不过两手只数。风清扬如今七八十,内功也不过强了沈元景一筹,而且年老体衰,怕是后劲不足。

令狐冲和沈元景演练了一番,破气式果然有效。再看风清扬时,却发现他有些萧索:

“这独孤九剑非同凡响,一般人等纵然学得了剑法,不苦练二十年,恐怕剑法不纯,也敌不了当世高手。可在你二人手中,已算得上登堂入室,足可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了。”

如此又是三日,风清扬自觉已经没有什么可交给两人的了,便要离开。令狐冲大吃一惊,颤声道:“太师叔,你……你要到哪里去?”

风清扬道:“我本在这后山居住了数十年,日前一时心喜,出洞来授了你们这套剑法,只是盼望独孤前辈的绝世武功不遭灭绝而已。如今心愿达成,如何还不回去?”

令狐冲喜道:“原来太师叔便在后山居住,那再好不过。徒孙正可朝夕侍奉,以解太师叔的寂寞。”

风清扬摇了摇头,说:“武功既已传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愿见华山派门中之人了。你们见到我的事,连对你们师父也不可说起。”

这话说完,他突然又怔住了,嘴里叫着“剑气,剑气”,满眼茫然,说道:“算了,算了,随你们吧。”

他直直看着沈元景,一想到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已经剑气俱佳,顿时说不出话来,良久喟然长叹:“我原来想着人之精力有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能专一一道,可如今看来,这说法却好似专门限制我等中人之姿者。像你这种天才,只需朝学剑,暮练功,便能两者琴瑟相和,不仅毫不冲突,还能互相补益。”

语气甚是萧索,后面一变为凄凉,喃喃自语道:“错了啊,都错了啊!”然后转身飘飘下崖,在后山隐没。

沈元景默默躬身一礼,驻立许久。令狐冲跟到崖边,眼望风清扬瘦削的背影,不由得悲从中来。

……

又过了几日,放岳灵珊上山一解相思之苦后,沈元景便将思过崖后山洞穴里面的情形告诉了岳不群,当夜两人就赶上了山。

举着火把站到石壁之前,再看这些武功,令狐冲感慨颇多。岳不群第一次见张乘云张乘风破解华山派剑法的招式,也是吃了一惊,而后便反应过来。

三人出得洞外,盘膝坐下,令狐冲将发现洞穴的经过讲了一遍。提到风清扬名字之时,岳不群眉毛一挑,也不解释。

听完之后,岳不群说道:“这洞穴发现也有二十天了,你们今天才告诉我,怕不是已经练了里面的武功罢?”

令狐冲唯唯诺诺,答了声“是”,知道师父平日严厉,不喜弟子们做出格的事,便低着头准备挨骂。

岳不群看了看令狐冲,又看了看沈元景,心思转动,说道:“学便学了,如今五岳剑派大变在即,嵩山派咄咄逼人,我华山有倾覆之危,也顾不得其他了。”

令狐冲一向没心没肺,此刻听到师父的一番话,首先想的竟然是师父转性居然不骂了,尔后才反应过来华山面临的困境,又是一阵担忧。

三人计议良久,当务之急也只能是提升岳不群、宁中则、沈元景和令狐冲的武功,充实门派高层。之后便可提拔有天资的弟子,壮大中层人员。

若有必要,可暗中接洽其他三家,许以该派秘籍,共抗嵩山。或华山派争得盟主,亦可借此笼络人心。

令狐冲不耐琐事,此刻却也认真讨论,显然是把门派之事放在心内,岳不群不觉欣慰,自觉门派复兴有望。

此后数天,岳不群和宁中则每日都上思过崖,弟子们猜测是在传给大师兄武功,也不奇怪。

岳灵珊则有些闷闷不乐,父母都在思过崖,她便无法和令狐冲厮混。宁中则看在眼里,问过沈元景,便和岳不群说了这事。

岳不群把两人叫到跟前,话才起来个头:“冲儿,你和灵珊是怎么回事?”

令狐冲思过之后,日渐沉稳,此刻却手脚无措,人似蒸熟龙虾,“呼呼”往外吐气,“我,我”几下,说不出别的字。岳灵珊平素性子活泼,走路一蹦三跳,惯于大呼小叫,现在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脸如秋天苹果,红晕一丝丝的往上爬。

看见两人如此模样,岳不群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情愫已生,心内欢喜,脸上却不露声色,郑重的说道:“也罢,冲儿,你和珊儿青梅竹马,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我自不会阻拦!”

岳灵珊圆目大睁,檀口微张,随即低头不语,以手弄裙,也不跑开。令狐冲喜极而泣,跪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响头:“谢师父师娘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