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凶。◎
中央城的丹道盛典, 五年一度，对于仙灵界许多丹师而言都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就算非丹师修者也会在这一日赶赴中央城, 见证这盛大一幕。
乔颜和无数散修一样，在之前那座城池休憩了几天便马不停蹄赶往中央城, 因着飞舟过于显眼, 她没有使用，花了好些天才到达中央城。
来到时这里已热闹非凡。
丹道盛典要明日才开始，但除了那些仙门大派大族，其他大部分势力、散修都在今天就来到了这里，以至于乔颜逛了四五条街都没找到下榻的地方。
人太多了。
眼看着再找不到住的地方她今晚就要流落街头了, 乔颜只好拿着师姐的令牌, 直接找上了这次的官方势力——华家。
恐怕再也没有她这种正大光明直接住到对方家里的‘情敌’了。
但温师姐的令牌确实很好用, 毕竟是未来当家主母的私人令牌，乔颜说明来意后，只等了半刻钟不到, 立刻有管家类的人物客客气气地将她迎了进去，给她安排了一个幽静小院，连她的身份都没过问。
乔颜镇定自若地在华家住下，直到夜幕时分, 她刚用了晚膳, 就看到一人脚步匆匆走进院子。
“乔颜！”
华英卓脸色有些沉, 声音压低, 快步走到她面前, 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没有了【魅魔的馈赠】效果, 他看到乔颜还是不那么顺眼。
而且上次乔颜答应他再也不会和他抢温如雪了。
乔颜倒是笑容温和, 见他神色不太好, 还打了声招呼：“华师兄，好久不见。”
“最好永远不见才好。”
“话不能这么说。”乔颜眉眼弯弯，虽然眼底笑意不深：“你看看，你还是这么急躁，如此盛会，我的师兄弟都会来，我师尊说不定也会来，我自然也要来一趟，你怎么就想到师姐身上去了？可见师兄你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
“废话！”华英卓脸色晦暗：“阿雪一贯疼你，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在她面前装可怜。”
“师姐疼我，我也无法，可能我天生惹人疼些吧。”
乔颜顶着让他有些牙痒痒的笑容说了一句，然后她亲切地拍了拍华师兄的肩膀，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中道：“好了好了，师兄，大喜的日子，别总板着一张脸，明天可是你们家的盛会。说起来我对这丹道盛典还不太了解，不如你给我说说。”
她是一点不客气。
华英卓尽管看她不太顺眼，但彼此的关系却也无法切断，再如何，乔颜依然是他道侣的同门师弟。
静默了片刻，他在院中坐下，闷声道：“明日的丹道盛典不止是我们家举办，是仙灵界诸多丹道世界一起承办，是丹道修者的盛会，会决出这五年来最有天赋的年轻丹道修者，也会有多位丹道宗师脱颖而出，乔颜，你最好注意点，你可是邪道修士。”
这一日会有许多大势力对丹道盛典中的佼佼者抛出橄榄枝。
乔颜听着心里也有了些计算。
陛下不是要招天羽卫？那些最顶尖的天骄她是无能为力，次一点的总能诓几个回去，也好交差。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乔颜主要还是为了见一见同门。
差不多半年没见了，还怪想的。
“对了。”华英卓脸色突然有些犹豫起来，踌躇了会儿，才斟酌着道：“你……听说仙羽道君传了衣钵给你？”
“对啊。”
乔颜笑容稍稍收敛，眉梢眼角多了几分和师尊同款的淡漠，她看着华英卓，气定神闲道：“师尊传了无情道给我，我从此也修无情道，华师兄，以后有什么得罪的还请见谅，毕竟我现在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她没胡诌，闯关的这五个月，除了吃鱼、琢磨关卡、修炼和死脑细胞之外，乔颜也花了一些时间研究那《圣上无情篇》。
如今心法也算入了门。
只是她和仙羽道君修的无情道不同，仙羽道君偏向大道无情，乔颜则更偏斩七情六欲。
虽然在系统看来没什么差别，它也没见乔颜修了无情道之后就不垂涎自家师尊的美色了。
不过这消息于华英卓来说显然有些震撼。先前从温如雪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甚至不太相信，如今听乔颜亲口承认才觉恍然。
仙羽道君竟然把衣钵传给了乔颜！他竟修了无情道！无情道在许多修者眼里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看乔颜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复杂。不过如此一来，乔颜也确实不会再和他抢温如雪了，否则他修不了无情道。
静默片刻，华英卓才开口：“明日仙羽道君应该也会来，你若去见他们最好遮掩一下自己的气息。”
算是一句提醒。
说完华英卓也不多留，很快离开了小院。
乔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感叹。
说实话，她还是喜欢华师兄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过师尊这次也会来，倒是个好消息，这么久没见师尊，乔颜都有些想念他的阴阳怪气了，没师尊在耳边毒舌，总觉得生活没什么滋味。
“唉。”
长叹一声，乔颜带着自己越来越抖X的想法走进房间。
第二日，丹道盛典。
乔颜面上着了大师兄给的那张面具，穿着夏侯桀赐予的‘天羽卫’套装，在举行丹道盛典的广场边等了许久，几乎望眼欲穿，才在临近正午时看到了驱仙门的飞舟到达。
驱仙门来了好几位长老，还有一些来观礼的精英弟子，其中就包括乔颜的师尊和同门。
她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猜到了她会来所以才来得这么齐。
不过除了驱仙门的人，乔颜也看见了其他仙门，比如她的仇人青玉宗，还有追灵宗、落灵宗等等。
她眸光微敛，按了按脸上的面具，混在人群里，没有第一时间靠近驱仙门的人。
走下飞舟的仙羽道君似乎觉察到什么，扫过乔颜所在的方向，只是一瞬，他又收回了视线。
各大势力高层依次在场中入座。
正午时分，观礼台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一位身穿华服的青年男子满面笑容走出，高声拱手：“在下华庆阳，有幸主持这一届丹道盛典，感谢各位不远万里而来，话不多说，盛典就此开始。”
这人乔颜见过，是华氏的当代家主，也是华英卓的父亲。
他没有长篇大论，简单说了几句关于盛典的规则，便将台上让给了丹道修者。
盛典最开始是丹道天骄当众炼制丹药，其中最好的三人会得到仙门准备的奖励，也有机会被大势力看中，作为亲传弟子培养。
乔颜不修丹道，对这些兴趣不大，她主要盯着师尊，一边看还一边在脑海中同系统感叹：“仙羽道君坐在这些长老高层之中，简直是鹤立鸡群，系统，他还是这么好看。”
系统声音冷淡：“你到底修不修无情道？”
“你懂什么，历尽千帆佁然不动，这才是无情道的真谛。”
“色迷心窍就色迷心窍，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你最近挺膨胀。”
“我没积分了，你想死就死，想同归于尽就同归于尽。”
“我哪有提一句积分……”
乔颜小声嘀咕一句，大约也知道它上次伤了老本，好歹没再刺激它，只是依然盯着台上的师尊，偶尔再捡个间隙看看大师兄和师姐还有其他同门。
半年过去他们气色都不错。
乔颜本想再靠近一点，结果没走两步突然有种被注视感，她顺着感觉望去，便看到坐在青玉宗的一位长老正垂眸看她，眉间微皱，脸上似乎还有些疑惑。
这不是上一次那位林长老，但显然感觉到了什么。
乔颜暗骂一声，立刻停住了靠近的举动。
“青玉宗的人天生和我有仇是吧？这也能发现？”
在场这么多人，怕是一两万都有了，怎么就单盯上了她，她还带了面具。
乔颜低下头混在人群里待了一会儿，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然没退去，反而越来越强，就在她准备先远离一会儿时，便看到那位长老骤然起身，面色冷然指着她这边道：“好胆！一介邪道竟也敢染指丹道盛会……”
他话还没说完，坐在观礼台上最中间的仙羽道君突然打断他。
道君也看向乔颜这边，语气依然平淡从容。
“乔颜，过来。”
青玉宗长老面色一怔，旋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直到乔颜周围的人都下意识退了好远，把她一个人空出来，他才狠狠皱眉：“乔颜？是道君那弃徒？”
仙羽道君冷淡的眸光扫过他：“你最好慎言。”
青玉宗长老神色一顿，但他显然比之前那位林长老要厉害些，修为也更高些，他指着乔颜道：“这邪道修士有超凡中期的修为，道君的六弟子才重修多久？若他是乔颜，恐怕不知有多少亡魂冤死在他手里，否则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修到这等地步，道君，你是正道魁首，难道要包庇一个邪道？”
这话携大势而来，加上今日又是盛典之日，一个不好，恐怕就要给人带上同流合污的帽子，连带着驱仙门也讨不了好处。
场中霎时安静下来。
两个仙门大派交锋，还连带着邪道之事，小些的势力都不敢开口。
乔颜于众人包围中静默了一会儿，旋即她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一张极为俊俏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少年身着银色甲胄，以白色丝带束发，目若星辰，眉似远山，风清月朗，若是不说，没人能看得出他竟是个邪道修士。
乔颜微弯了弯唇，脸上有疏离的笑和恰到好处的冷淡，她先朝仙羽道君的方向行了一礼，而后才道：“这位长老，敢问何为正？何为邪？何为眼见为实？何为空口白牙污蔑？还是我杀人时你就在身边，所以亲眼看见我手下逝去无数冤魂？”
青玉宗长老脸色微沉。
他指着乔颜，“放肆，你一介邪道修士，若不是杀人噬魂，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炼到超凡中期？”
“难道任何超过长老认知的修者，都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乔颜毫无掩盖地嗤笑了一声，“我修噬魂之道，是为自保、为求生，你们斥我为邪道我不在乎，然而我自修道起从未做过亏心事，也从未错杀过一个好人，所杀之人要么罪大恶极，要么与我有深仇大恨。我能以道心起誓，所言无一字不实，敢问修正道的长老大人，你敢如此起誓吗？”
“哼，本座为何要向你一邪道修士起誓？修邪道者人人得而诛之。”
这长老中心思想就一点，不管是什么原因，修邪道的人都得死，当这人是乔颜时这种想法就更顺理成章了。
他为上位者，根本不需要和一个下位者讲道理。
其他人或许有些异议，或许事不关己，但也无人出来说话。
乔颜早料到这情形，她也不在乎，她说这几句主要是走剧情和人设，系统之前伤了老本，最近说话很冲，乔颜还是以哄它居多。
等青玉宗长老说完这些话之后，乔颜才洒然一笑。
“也是，青玉宗想要白的变成黑的，黑的说的白的，又有什么不行？你们可是仙灵界魁首，有什么反对的人只要杀了也就没了。”
“小辈，你胡说什么？”
乔颜的话显然触到了某些逆鳞，这长老眼中立刻浮现出几分杀意来。
不过碍于仙羽道君在此，他迟迟不敢动手。
许是场面过于尴尬，主持这场盛典的华氏家主主动站出来打圆场，他朝两方拱手：“既然是仙羽道君的高徒，当初又是不得已为之，倒也没什么，乔小友，你也到那边去吧。”
乔颜当初差点破坏了温华两家的联姻，但基于总的关系，这位家主还是偏向她这边。
乔颜拱手谢过，还没往师尊那边走，便听这青玉宗长老又道：“不行，你一介邪道修士，没有当场打死便算我等宽容，怎能与我等仙门并列？”
乔颜当真觉得青玉宗这宗门尽出人才，上至长老，下至弟子，就没一个她看得顺眼的。
改明儿有机会了，她非得把‘陛下’诓出来到青玉宗走一趟，让他知道什么叫‘邪道修士’。
她想着这些，还没开口辩解，就听仙羽道君那边再次传来声音：“你过来。”
师尊谁也没看，只是声音平静地令人心惊。
“我的弟子，谁敢阻，我杀谁。”
青玉宗长老眸光微缩，面色又沉了几分。
乔颜倒是露出笑意，她看了那长老一眼，笑容深邃，在万众瞩目下闲庭阔步，当着青玉宗一干人等的面，缓慢朝驱仙门那边走去。
走到青玉宗附近时，她还故意停留了一瞬，似无意中看过，目光不言而喻。
这挑衅实在太过分，旁人或许不觉得如何，可青玉宗诸多长老皆知，乔家就是他们所灭，乔颜就是他们的眼中钉。
乔颜此子也不知究竟清不清楚背后的真相，若他早就清楚，未来势必会给青玉宗造成大麻烦。
之前斥她的长老眼眸微压，到底心中压抑不过，他掌心灵气渐起，厉声道：“邪道不可与我等同……”
雪白的光，如天光初开那一道光明骤然而至，又如山巅上皎洁无暇的第一缕雪，一瞬相接、血色漫涌。
众人呼吸一窒，旋即是惊呼声响起。
“李长老！”
训斥乔颜、阻拦她的那青玉宗长老脸上还残留着怒意，目光却已逐渐茫然、空洞，直至视线涣散。
他仰面倒了下去，眉心一点红痕漫开，犹如雪中红梅，妖异无比。
青玉宗对面，仙羽道君信手甩了甩剑上一滴血，依然面色平静对乔颜道：“过来。”
乔颜都惊呆了。
狠话归狠话，仙羽道君性子直她也知道，但她真没想到师尊这么刚。
这可是一宗长老，就是砍个手砍个脚什么的都好说，一剑毙命，这是把青玉宗直接得罪死了。
她抿了抿唇，顿时也顾不上什么潇洒走过场中之类的姿态了，一溜烟就跑到驱仙门那边，不为别的，乔颜怕愤怒的青玉宗长老或是其他仙门大派一气之下先弄死她。
直到乔颜到仙羽道君身边站定，和同门站在一起，青玉宗那边才哭天抢地起来。
“李长老！”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驱仙门，我青玉宗与你不共戴天！”
“这世间还有天理吗？李长老不过训斥了几句邪道就遭此毒手，难道你驱仙门已经与邪道为伍了？”
“仙羽道君，你必须要给我驱仙门一个交代！”
“正道崩裂啊、正道崩裂……”
其实不止哭天抢地的青玉宗众人，连驱仙门其他几位长老都有些懵，还好其中一位反应过来，迅速传音：“快！通知掌教，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快点通知掌教过来擦屁-股，他们搞不定了。
难怪今日的丹道盛典道君这万事不关心的性子竟有兴趣亲自来观礼，完全是因为他这徒弟嘛。
那边哭得天崩地裂，仙羽道君这边却无比平静。
道君连一眼都未看，只打量了乔颜一眼，先道：“不错，超凡中期了，看来你这些日子没有偷懒。”
乔颜难得被师尊夸奖一次，像是大热天喝了杯凉水一样舒爽，当即露出愉快的笑容，还想再表功一番：“师尊，我已经把您给的心法入……”
她话还没说完，却又见仙羽道君脸色一冷，“你如今是长大了，看来我管不了你了。”
乔颜：“？”
乔颜实在被师尊的变脸给弄懵了，愣怔之间还以为他在说自己方才那事，下意识解释：“师尊，我不是故意显露身份的……”
她也没想到那青玉宗长老眼这么尖，按理来说只要不是刻意观察，应该看不出她修了噬魂之法，这功法同别的邪道之法不同，平常时候并无气息显露。
仙羽道君不是说的这事。
师尊目光悠长又深邃，几乎看得乔颜头皮发麻，看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干脆改换门庭，岂不更爽快？”
说着他扫了眼乔颜身上的甲胄。
这次乔颜终于看清了。
仙羽道君看的是她身上的衣服，而她现在穿的是夏侯桀赏赐的‘天羽卫’制式套装，她穿这套衣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套装的确好，好东西不用白不用，现在不是夏侯王朝时期，没人认得出这是‘天羽卫’的服装。
但仙羽道君认出了。
或者说，师尊不一定是认得这衣服，但他很可能因为某些特殊的地方确定了这衣服来自夏侯桀。
他先前刚把人从遗迹里捞出来，回头乔颜又去自投罗网，还弄了这么一套敌人的东西穿着，他不生气才怪。
乔颜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系，她略有些心虚地咳了咳，小声解释，“师尊，我只是觉得这机缘都到手了，不用也浪费，我和那遗迹主人真的没关系，况且修者历练本就是迎难而上，您要是不喜欢，改天我就去卖了再换一套灵器。”
“我还没这么小心眼。”
仙羽道君语气浅淡说了一句，到底没跟她计较，只道：“你入门了？”
话题跳跃有点大，乔颜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无情道。
她点点头：“弟子已入心法之法，必不会给师尊丢脸。”
她语气认真，虽态度依然诚恳，面上神色却淡了些，和‘无情道’入门的表现十分相似。
仙羽道君静静看她，直到如今他也不知传乔颜无情道是好还是坏，也许未来……
师徒间正默然时，青玉宗那边又有人高呼：“仙羽道君，今日你杀我李师兄，必得给我青玉宗一个交……”
道君直接一道剑光甩了过去。
呼声即刻而止。
师尊许是心情一般，不仅面色比往日还要冷淡许多，言语也罕见多了份杀气。
“再聒噪，今日都留下。”
满场皆寂。
这下不止青玉宗，连旁的宗门、包括驱仙门自己这边几位长老都屏住了呼吸。
众所周知，这位一向说得出做得到，方才就毫不犹豫杀了一位长老，要是真恼了，说不准真把青玉宗的人都杀了，反正在场的他修为最高……
乔颜则在内心赞叹。
什么叫魔头，这才叫魔头，一句出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相比起来她这种凶残算什么？师尊才是真牛啊。
作者有话说：
两章合一了。
乔颜：我反思，在当邪道魔头的路上，我还要向师尊多多学习……
青玉宗众：仙羽道君你巴拉巴拉巴拉。
仙羽道君：再吵都杀了。
掌教（匆忙赶来）：师弟！这样咱们要和青玉宗打起来了！
仙羽道君：那就连青玉宗一起灭了，正好，几次想杀我弟子，我早就想动手了。
掌教：？？你清醒一点，咱们是正道仙门！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