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川扛着一百多斤、还在不断挣扎的活物儿,仍然走得如履平地。

反观桑榆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虽然只挂了三只兔子,可那兔子却各个都很肥,一个至少得有八九斤,三只就是小三十斤。更何况那可是活的,死命的扭来扭去,那挂在腰上的绳子勒得她腰疼。

走了没多远儿,她决定效仿周南川,把绳子解下来,也搭在肩膀上。

结果又出意外了!

周南川做着分外轻松的事儿,换成桑榆,则困难百倍。

好容易把绳子解开,发现手已经冻麻了,连屈伸都极其的困难,更何况还要做把兔子扔到肩上这种高难度动作。

可不扔又不行,绑在腰上已经很难控制,现在用僵硬的手拎着,更是难上加难。

但不找个地方固定住也不行,以三只兔子的力量,很可能会挣脱她的控制,来个集体逃亡。

重新绑回腰上?更不行,因为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提起那三只肥兔子。

咋整呢?

她想了又想,最后决定用尽吃奶的劲儿,把兔子甩上肩膀。

还就不信了,三十斤的东西,她能甩不上去!

接着,她咬紧牙关,双臂运足劲儿,胸口憋足一口气,啊的一声大喊,双臂一齐发力,抡起兔子就甩。

啊的一声大喊,惊动蛰伏着的乌鸦和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在天空,来回的盘旋。

至于抡起的兔子,不仅没能按照预想的飞上她的肩膀,绳索还挣脱了她的控制,带着兔子在空中飞了一会儿,啪的落在斜坡下的雪壳子上。

桑榆感到特别的轻松,眼睛却盯着落地打了个滚儿就开始逃窜的兔子组合,啊啊的叫着,说不出别的字儿。

周南川早就听出来她在后边折腾,之所以没回头,是因为知道她没有危险。

然而,不闻不问的结果有两个:一、兔子跑了;二、桑榆失语了!

见情况有点危急,周南川沉稳的先扔下手上拎着袋子,再把狍子拿下来,挂在身边一根半截的树桩上,然后转甲回身,伸手去接桑榆,“没事,不要急,好好说句话!”

桑榆把因瞎折腾而落下来、盖住眼睛的头巾往上推了推,指着想跑没跑成的兔子,急切的说,“能不急吗,兔子都跑了。好容易抓到的,得抓回来呀。”

她拒绝了周南川的手,一脚踩上看似结实的雪壳子,就想要去抓兔子。

其实她很庆幸,兔子之所以没跑了,主要原因是捆着它们的绳子缠住一株小树的树干。

这也是兔子的命!

只是她错算了脚下的路。

周击川一见她的动作,惊的汗都冒出来了。

即便是他,也无法确定雪壳子下边是多厚的雪,她这一下子扑了过去,轻则崴脚,重则见血。

出来打个猎,打到那么多的猎物都没见红,这要是把她整见红了,再留疤,还不得哭嘛。

于是,周南川一个饿虎扑食,敏捷的也扑了过去,后发先至,一把抱住桑榆,以自己做垫落地。

雪壳子不算太深,受重力影响,两人像晃汤圆似的,叽里咕噜的一直往下滚。

周南川生怕她受伤,两手抱得紧紧的,双腿也盘住桑榆的腿,为她挡去绝大部分的危险,直到被一组低矮的灌木止住去势。

而那时,两个人的身上头上脸上,全都是雪沫子。

“怎么样,哪里疼,伤着没?”周南川急急的问,可能是太着急和担心,竟忘了松开怀里的人。

桑榆眨巴着眼睛,抖掉睫毛上粘着的雪,脸颊上一片冰凉,那是雪正在融化。一张嘴,雪直接落了进去,带着土腥味儿。

她连忙呸了几口,把雪水吐出来,定了定神,则一下子撞进周南川那双焦急而担忧的眼睛里。

瞳仁儿很小,她去在里边看到清晰的自己。

红头巾歪歪斜斜的挂着,露出她娇美的脸蛋儿,桃花眼漆黑如玉,长而卷曲的睫毛扑闪,眼中的惊慌,好像刚刚放走的那只小鹿。

周南川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双眼湿漉漉的,以为哪里疼,更加的担心,大手不自觉的在她后背上下捏了几把,“哪里疼,说话。”

为啥捏后背呢,当然是因为她前边都在周南川的怀里,被护得死死的,如果真的受伤,必然是后背。

桑榆只觉后背被一只蒲扇似的大手拍来拍去,由于动作的原因,周南川的脸离得她特别近,近到她数得清他睫毛的根数。

这是有史以来,她和他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男人自带的那种味道又来了,没有以往那么浓烈,淡淡的,似有似无的,却也是无处不在的。

桑榆的心,突然的慌了,跳得毫无规律。

意识到两个人离得太近,桑榆低低的说了声放开我,然后就发现,周南川的大手已经放开她了,之所以没能分开,是她的两只手一直紧紧抓着周南川胸前的棉袄。

脸不受控制的红了,不敢再看周南川。

周南川哪有心思看她脸红没红,一颗心全在她身上呢,把人㨄起来,又问了一次,“身上疼不疼,告诉我,疼得厉害得上医院,伤着骨头就麻烦了。”

桑榆在宽大的棉袄里动了动身子,发现哪里都不疼,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悄悄往后挪了挪身体,小声的说,“哪里都不疼,你把我护住了。”

周南川垂眸看着桑榆,这才发现她的脸和脖子都被覆上一层杏花般的绯粉。从他的方向,能看到她颤动着的睫毛,好像蜻蜓振动着的翅膀,将他那颗二十九岁的老心脏,扇得有点发毛。

空山幽谷,一片皎洁的银白,天空如蓝,云层自在漂浮。

四周一片寂静,连风都懂事的停了。

暧昧不明的气氛,包裹了这块小小的天地。

周南川觉得自己的病有加重的趋势,先前只是心脏难受,现在又多了个双手难受。

明明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却好像不受控制似的,一门儿心思的就想往桑榆身上放,似乎只有把人扣在怀里,双手的病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