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川反手又是一刀,格开小的那只,却被大的那只撞倒在地。

四五百斤的野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压在周南川的身上。

周南川躺倒在地,飞溅起的雪和血,迷住他的眼睛。

桑榆眼中血红一片,理智和害怕似乎根本不存在。

她挥舞着大刀,直冲到山谷腹地,什么都来不及看,抡起手里的刀,朝着压住周南川的那只野猪就是一顿狂砍。

她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嘴里叨叨着,“死猪,臭猪,砍死你,砍死你。”

周南川倒下之前,做了姿势调整,那只大猪只压到他的右半边身体。即便这样,他想要出来,也并不容易。

是桑榆,她突然的冲过来,周南川害怕再出现啥特殊状况,自己护不住她,眼底当即涌起血色,拼尽力气,把自己从野猪身上扯出来。

哪怕只有一口气,他也该保护她。

他喘着粗气坐起身,抬起头,不由被眼前的一切深深的震撼了。

桑榆披散着头发,头巾在一棵树上挂着,眼里包着清澈的泪豆儿,红唇颤抖,双手握着大刀,一下又一下,砍得无比认真、无比勇敢,也无比疯魔。

周南川被这场景深深的震撼了!

他的小姑娘,为了救他,在与一只野猪拼命。

“小榆,我没事。”

桑榆没有听到,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野猪身上,目光中充满愤怒和悲伤。

周南川从没见过这样的桑榆,他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揪紧了,闷闷的疼。

她这是为了救他,对吧?他没有理解错!

心口忽然滚烫滚烫的。

他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如果遇到一个可以为你不顾一切的人,那就娶了吧。

他早有娶她之心,如今,这份心变得急不可耐。

他的怀抱很空,需要被填满。

周南川压下涌到眼中的热意,一把抱住狂乱中的女孩,把她紧紧按在胸前,用下巴颌摩挲她冰冷的发顶,用他的体温,温暖她。

“放开,我要砍死它。”桑榆还在挣扎,眼睛找不到焦点。

“小榆,乖,小榆,冷静点。我是周南川,我没事。小榆,小榆,小榆...”

在他的声声呼唤中,桑榆终于冷静下来,沉默半晌,情绪突然爆发。

确认了周南川真的没事,她伏在周南川胸前,嚎啕大哭。

“吓死我了,周南川,你吓死我了。”

“你没死对不对?周南川你说话,你没死对不对?”

“周南川,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呀,怎么办?对不起,我不该任性,都是我不好。”

周南川一声不吭的抱着她,任由她把心里的恐惧一一的发泄出来。

桑榆哭了很久,哭得累了,嚎啕大哭变成自责的抽咽。

周南川见时候差不多了,把胸前的小脑袋拔出来,屈起食指给她拭眼角的泪。

常年的劳作,周南川的手指肌肤粗粝,落在桑榆被水泡得更加娇嫩的脸颊上,带出串串苏麻的痛意。

他把头巾找回来,学着她的样子围好,“好了,不哭了,皴了脸就不好看了。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把这三只大肥猪带回家,好不好?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桑榆木然不语。

周南川又开始言语的诱导,“小榆你看,三只大野猪呢。要不是你一定要上山,咱们哪能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三只大肥猪啊对不对?咱要是不拿回去,这天大的便宜就让别人占了,这可是咱俩用命换来的呢。你看看,一只猪得出多少肉。这要是卖了,得是多少钱?”

哭过之后,桑榆的心也平静了,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歇斯底里,有些不好意思,揉揉堵得囊囊的鼻子,嘟囔了一句,“你会做爬犁吗?”

周南川缓缓的笑开,“君子所见略同。”

他抡着大刀就地取材,做了个简单却结实的雪爬犁,将三只彻底失去战斗力的野猪捆上去,拖着爬犁回家。

为了让桑榆进一步参与,周南川让她也钻进绳套之中,她左手扶着绳索,他右手扶着绳索,她的右手与他的左手自然的牵在一起。

仿佛经历了劫后余生的两个人,各自的心中,都泛着微澜。

人与人之间,最难做到的,就是生死与共。

在这个寒冷的清晨,桑榆和周南川做到了!

这次的事件,成为他们感情之路上的一个丰碑。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下到山底,两人的棉袄都湿了。

周南川松了一口气,也有了逗一逗桑榆的兴致。

“小榆,刚才你那么不要命的冲下山,是不是特别害怕我死掉?”

桑榆羞赧的不承认,“我从小就护犊子,换上别人,我也会救的。”

“嗯,对,小榆心地善良,特别善良。”

“我本来就善良,谁对我好,我也对谁好。怎么了,不行吗?”

周南川又逗她,“小榆的意思,是知道我对你好?”

“人和人相处都是互相的,我对你也好。”桑榆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

“是啊,小榆对我好。可是小榆,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这话问的,就有点引诱的意思了。

谁说冷面周队长是根棒槌的?这不挺会说情话的吗。

桑榆被问的说不出话,索性不理人,用力把绳子抓得更紧,只盼着快点到家。

三只野猪全拖到家门口儿,强壮如周南川也累得快要虚脱,呼呼地喘粗气。摘下来的帽子被汗水打湿,脑袋冒着袅袅的热气儿。

桑榆也累坏了,一屁股坐在爬犁上,只觉身上的骨肉正在自动进行剥离,两条腿软得拿不成个儿,胳膊腿儿不受控制的直哆嗦。

她看看手表,中午十二点,正是大家午休的时间。

在东北农村,冬季农闲时,孩子寒假不上学,基本上家家都吃两顿饭,早上九点多钟吃,中午先睡觉,下午三点来钟儿起来,再准备晚上饭。

刚躺下的潘珍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披着棉袄出来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院子当间儿,放着三口黑乎乎的大猪,周南川靠在猪身上,桑榆靠在周南川身上,俩人儿东倒西歪的,累得直倒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