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猫长得是好看,或许能抓个老鼠,买骡子这种事怎么能让它挑?”

有人摇摇头,觉得过于儿戏,更多则是兴味盎然地盯着那小小一只,还有的蹲下咪咪唤着,希望选中自己的骡子。

招财哒哒哒在一头一头骡子中间转,煞有其事地嗅嗅闻闻,还挺认真。

苏梨紧张地跟着,每当它停下,她也会审视面前的骡子。

一圈走过,招财绕了回来,停在倒数第三头骡子跟前,坐下不动了。

这是头母骡子,浑身干巴巴瘦的能看清肋骨,放眼一群骡子中,属它个头最小最瘦。

骡子身后拉着车架,车架是旧的,边边角角全是风吹雨打痕迹,车身完整。

主人是个老伯,脸上满满沟壑皱纹,皮肤是常年劳作的黑黄,头顶草帽斜坐石头上,手里一条柳枝闲散甩着。

苏梨和田桂兰定睛看完,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娘……我感觉……”她重新抱起招财,不那么确定的语气彰显此时的踌躇,“要不不要招财选了。”

这头骡子,再不懂行,也能看出不合适。

田桂兰瞧着那骡子,一时没吱声。

反倒招财喵喵叫起来,像是在反驳苏梨的话,毛毛又有炸起来的架势。

如果它会说话,肯定要生气。

一会儿让猫选一会儿不让,逗猫呢?

“这头骡子,怎么卖?”田桂兰问那老伯。

老伯搁下柳条,略浑浊的眼神看她们一眼。

“连带车架,十七两。”

“有些贵了。”苏梨看那骡子,左右不如健壮的好,价钱却抵得上健壮骡子,怎么想都不划算。

田桂兰慎重又挣扎。

十七两,是秦家一半的积蓄。

万万不能赔在一头骡子上。

招财的喵喵声唤醒她。

她揪紧衣裳,想到招财三番五次带来的好运气。

万一这骡子有什么特别呢!

“老伯,价钱还能再便宜些吗?”苏梨攀谈。

“我这骡子刚成年没多久,正是好时候,家里没那么多草料喂给它瘦了些,回头你们多喂喂就养回来了,一点儿不碍事,这个价儿值得。”老伯摆摆手。

他半分不肯松口。

“娘,我们看看其他的吧。”苏梨心觉不妥。

真要买这骡子,不就跟赌运气一样?

换做她自己,倒是能下决心买了,娘背后还有一大家子,怕是不会这么轻信。

令苏梨意外的是,田桂兰拉住她,目光坚定,“就要这个。”

苏梨愕然。

生怕自己后悔似的,田桂兰给了银子,两人牵着骡子就走了。

她们去的久,崔氏已经把凉糕全卖完,在原地等,面上挂着喜色。

“阿梨,又有个贵人买了半篦子,我觉着凉糕还能多做些。”

看到后头的骡车,她愣了下。

“骡子买回来了?怎的你和娘都不太高兴?”崔氏摸不着头脑。

“我和娘不知如何挑选骡子,就让招财挑了一头,但是这头骡子有点瘦,不那么健壮。”

自从买完,娘都一路没说话了。

“啊?”崔氏细细看了看,“是瘦了些,多喂点草应该就好了。”

凉糕卖的好,她现在看什么都好,别说一头瘦骡子,就是一坨粪,都能看出金子!

她这么想,不代表秦家其他人也这么想。

柴氏抱着盆洗完的衣裳回来,见一头瘦骡子拖车停在自家门口,笑容就消失了。

她冲进正屋。

“娘!门口那骡子是谁家的?”

田桂兰刚坐下歇脚,闻言说了句:“咱家刚买的。”

柴氏咬牙,“花了多少两?”

“十七两。”

柴氏就炸了。

“娘!您怎么挑了那么一头瘦骡子?这个价钱,分明可以买个更高大健硕的公骡子!”

这不是赔本买卖吗?

“招财看这头好。”

一句话,把柴氏噎了个半死。

“那您起码回家问问啊,同大伙儿商量商量,招财它一只猫,会捉鱼会找吃的,那都是天性,这挑骡子能一样嘛,它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骡子长啥样!”

柴氏突突突一顿输出,成功让田桂兰黑了脸。

“买已经买了,我看招财和阿梨一样有福气,不同寻常,指不定这骡子也有奇遇呢!”她梗着脖子呛声。

柴氏听了还真犹豫起来。

凡和苏梨沾边儿,好福气都是站苏梨的。

她一犹豫,田桂兰就不耐烦地打发。

“我瞧那骡子虽瘦了些不也挺好的,有空在这吵吵,还不如去割草喂骡子!”

柴氏还真去了。

她是不信邪。

对着那骡子转了又转,摸了又摸,怎么看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母骡子。

莫非……

柴氏弯腰,掌心覆上母骡的肚子,感受半天,没摸出四五六,还找了个平日聊的好的妇人。

“我家买了一头母骡子,你帮我瞅眼,是不是怀崽了?”

那妇人就一脸‘你异想天开’的样子。

“骡子怎么会怀崽?”

柴氏不可思议,“骡子为什么不会怀崽?”

“这我哪里知道,反正我听说家里养骡子的,没有一个怀崽的。”妇人沉思,“好像是骡子和马呀驴呀不一样,天生就不会怀崽子。”

柴氏如遭雷劈。

妇人顺着她想的,去摸了摸母骡肚子。

“没怀崽子,别想了,真要怀了人家哪还会卖,肯定在家好好供着。”

柴氏强颜欢笑把人送走。

往后几日,这母骡半分动静都没,该拉车拉车,该送人送人,用着还成,秦家旁人也没什么意见,给骡子盖了茅草棚,让它有个栖身之所。

只是每每柴氏想到这瘦骡子花了十七两,就格外心梗,择野菜时忍不住同王氏挑刺儿。

“看来招财这回也不灵了,它挑了这么一头骡子,又瘦又小,还不如买个身强体壮的公骡。”

“娘!”秦秋宝手里拿着一块凉糕,含糊不清说:“四婶新做了芝麻馅凉糕,吃起来可香了!”

刚埋汰了人家养的猫,儿子就吃上人家做的凉糕,让柴氏面上有些挂不住。

“吃吃吃,就知道吃,是我中午做的饭你没吃饱吗?!”她轻声呵斥。

秦秋宝嚼着凉糕,吃的喷香,想都不想反驳:“娘做的饭,哪有四婶凉糕好吃。”

柴氏气不打一处来。

不怪她这么想,就连苏梨也以为招财这小福猫的名号要翻车了。

她端出两篦子刚出炉的凉糕。

这是过完晌午要送到府县给崔氏卖的。

秦见深正好想去府县看看炭商手中的炭,便赶着骡车与她一起。

回来时谁也没注意,骡车后头坠了个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