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了墨坊之后,杜蘅又问掌柜:“京城有几家墨坊可以订做灵犀墨?”

“除了小店之外,还有两家,墨缘阁和云斋。”

“你们这儿订做灵犀墨的人多吗?有没有记录?拿出来给我看看。”

虽然杜蘅的要求有些唐突,但掌柜不敢违抗,请杜蘅和杨玉环他们到后堂先稍坐,随即拿了账本过来,交给杜蘅:“这些都是近一年在本店订做名墨的账簿。”

杜蘅随手翻看,有些记录了姓名,有些则姓名都没留,订做的也不一定是灵犀墨,还有龙烟墨、紫墨、珍珠墨等。

“有没有人订做的灵犀墨,添加了很多灵犀香?”

“倒是有一位吴公子,自己带了上等的灵犀香过来,他的灵犀墨添加灵犀的分量,比一般灵犀墨要多一倍有余。”

掌柜接过账簿,开始翻到了半年前的记录:“哪,半年前订做的,他只说姓吴。”

“你认识他吗?”

“好像是香料行的人,看着很年轻,眉清目秀。”

杜蘅若有所思,墨不是快消品,如果不是像书手那样,一天抄写几千字,一锭墨可以使用好几年。

所以半年前购买的灵犀墨,确实有可能使用至今。

“行了,多谢你了。”杜蘅将账簿还给了掌柜。

接着掏出一锭金铤,交给掌柜:“给我也订做一方灵犀墨,十两金够了吧?”

掌柜忙道:“够了够了。”

随即起身告辞。

出了墨坊,杨玉环才问:“杜侍郎在查什么人吗?”

“不是在查,只是在找,那位叫丝妙的作者,写的那篇《品藻》,很有意思。”

“丝妙这个署名,听着不像是个男的,那位吴公子大概不是你要找的人。”

杜蘅剑眉微蹙,杨玉环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丝妙二字拆开来看,就是绝色少女,说明应该是个女的才是。

不过暂时他也没想那么多,毕竟一个撰稿的作者,采用一个笔名,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非查不可。

只是今天凑巧路过李氏墨坊,过来问一问。

……

墨坊附近便有一座茶楼。

杜蘅偕同杨玉环随便上去坐坐。

看到杨玉环女扮男装的书童还在站着,杜蘅招呼道:“你也坐吧。”

“小人不敢。”书童谨慎的回答,她知道尊卑有别。

杨玉环笑道:“杜侍郎让你坐你就坐吧。”

书童这才坐下,偷偷瞄了杜蘅一眼,平生第一次感觉被人尊重。

一会儿,茶楼的伙计将一壶茶端上来。

杜蘅拿起茶壶,给杨玉环和书童都倒了茶。

书童受宠若惊:“我……我还是站起来吧。”

“为何?”杜蘅奇怪的问。

“好多人都在看我。”

杜蘅回头扫了一眼,果真看到旁边几桌的人,都把目光看向这边,淡淡一笑:“不是在看你,在看你家公子。”

“啊,看我?”杨玉环错愕。

“你女扮男装,自然会引起别人的好奇。”

杨玉环窘迫的说:“我这装束有问题吗?我都检查过了,一点破绽没有。”

“装束是没什么破绽,但……”

杨玉环注意到杜蘅投来的目光,猛地双颊红了起来,随即把胸一含,端着茶杯默默的品尝。

杜蘅好笑的说:“府上家教那么严吗?不让你穿女装出门?”

书童解释说:“我家小姐很快就要进宫了,以后她就是陛下的人了,行为举止就要更加注意了,穿男装方便一些,也不会落人口实。”

“哦,高太后赐婚了吗?”

“尚未。”杨玉环抿着嘴说。

“你愿意进宫吗?”

杨玉环幽幽的道:“这又岂能由得了我?”

这个年代不论男女,婚姻自主权都比较低,连父母都拗不过,何况那是太后赐婚。

男的也是一样,父母之命,要你娶谁你就得娶谁,有些盲婚哑嫁的家庭,到了新婚之夜才知道自己的娘子长什么样。

就算娶了一头恐龙,那时你也得忍了。

“听说杜侍郎和封家小姐之前有过婚约?”

“嗯。”

“封家小姐出身名门,并且你们已然有了婚约,可我怎么听说,你悔婚了?”

杜蘅笑道:“婚约又不是我定的,我不喜欢,自然要悔婚的。”

这话让书童暗暗咋舌。

杨玉环也很惊异:“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封家发难?哪怕你官拜三品,封家要是拿这件事做文章,你的仕途可就毁了。”

“仕途嘛,毁了可以再挣,但婚姻关乎下半辈子的幸福,我要是下半辈子活的都不舒坦,要这仕途作何?”

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杨玉环听的都是心惊胆战的,外界传扬这位杜侍郎叛道离经,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

“好在封大儒深明大义,我跟他说明了原委之后,他就没有再纠缠了。”

“是呀,先母常说封大儒之开明,与别的老夫子不同,他很鼓励女子读书,先母生前还想办女子学堂,但家父不同意,说什么不符合儒家之道,因此家父对封大儒的观感并不好。”

难怪啦,在杜蘅的乔迁宴上,越国公站在温君实那一边,要对封若颜的清白落井下石。

一点不顾封大儒曾是妻子的老师。

几人正在喝茶,楼梯走上了两个公子哥儿,杜蘅侧目一看,竟是杨敢和夏世莲。

书童急忙起身。

杨玉环看了一眼,微微欠身:“二兄。”

“玉环,你怎么……”杨敢看着女扮男装的杨玉环,又扫视了杜蘅一眼,“你怎么跟这厮混在一起?”

“杨二公子说话客气一点,我当朝三品,可以治你不敬之罪的。”

“哟,在我面前摆官威。”

杨敢是杨家的嫡次子,所以世袭的爵位与他无关,大概率是要传给他大哥的,而且他靠门荫封的官阶也不高。

但毕竟他爸是越国公,所以他倒是一点也不怵杜蘅。

堂而皇之的坐了下来,拿起茶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招呼夏世莲坐下。

此刻书童起身,茶桌空出了两个位置,正好够他们坐。

“杜蘅,第三期官报已经出了吧?卖出多少份了?”

“商业机密。”

杨敢慢条斯理的喝茶:“还机密呢,上街打听打听,我也知道没卖出多少份,上次私募的两万贯,现在快花完了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