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尹想了想说,“倒也不必劳烦薛二爷动手。秦捕头,你带人去一趟广阳侯府。在她房里搜一搜,看看有没有其他家借下的借据,或者是记账。”

秦捕头奉命离开,薛又宁眼底彻底失了光芒,她已经预料到此事的结局。

朱氏哭着说道:

“大人,侯府放贷逼我家偿还高额利钱不说,还让打手将我相公生生殴打致死,杀人偿命,大人要为民妇,和民妇的丈夫做主啊!”

杜府尹看她柔弱,心生怜悯,叫仵作把刘来的尸体抬了上来。

他问仵作:“死者因何而死?”

“回大人,是因殴打导致的伤口感染而死。”

朱氏扑在刘来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杜府尹一怒之下道:“杀人偿命!现将高海及其党羽押入大牢!”

“大人饶命啊!我们也是听二姑娘的吩咐!而且刘来是涂了二姑娘送去的伤药,才会感染而死的,说不定是药有问题啊!”

薛蟾摔坐回椅子上,恨不得当场将薛又宁逐出家门。

朱氏从怀里取出伤药,让捕快交给了仵作查看。

仵作检查了一番,眉头皱了起来。

“大人,此物之中含有极重的蛇尾草,蛇尾草涂抹在伤患处,会导致血流不止,伤口永久不能愈合,这样感染的可能性就变得极大。”

薛蟾眼前一黑。

薛又宁竟然真敢杀人!!

薛又宁傻眼了,她大喊着:“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我给他的是治伤的药啊!!”

如此,薛又宁便是承认了放贷与她有关。

其实就算咬死不认,等会儿秦捕头带着字据回来,也是要定她的罪。

和放贷相比,蓄意杀人的罪名自然更大。

薛又宁往谢见微爬去。

“母亲!母亲救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只是放贷……我真的没有要杀他啊!”

杜府尹眉头皱紧,拍了下惊堂木:

“先将凶嫌全部关押,等查明清楚明日再审!”

薛又宁被拖走时还在不停冲谢见微求救。

薛蟾愤怒地离开了顺天府。

谢见微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二人来到马车停靠的巷子。

走在前头的薛蟾忽然停住步伐。

猛地回过身。

一巴掌打在谢见微脸上!

“夫人!”

谢见微没有反应过来,被打得趔趄了一步,眼底寒光乍现。

毓秀扶着她的手都在颤抖。

谢见微脸上火辣辣的,掀了眼皮直勾勾地看着薛蟾。

薛蟾脾气上头,打下去便后悔了。

对上谢见微的眼神,他忍不住目光闪躲。

嘴上却不饶人。

“宁姐儿做出这样的事,你平日是怎么管的!我以前从未打过你,但这巴掌,你得受着!”

“她在背地里放印子钱的事,你敢说你不知道?”

薛蟾一愣,面上浮现出一抹难堪。

谢见微冷笑。

“府上账目上一下子多出那么些银子,你又不是傻的,普天下能挣快钱的法子都记在越律上。你不说无非是默认了,如今出了事,你还有脸问我的错?”

“你……”

“我怎么没阻拦过薛又宁!纵着她闹成这样的是你们薛家!老太太要走了我的对牌,不就是不想我再插手这回事,你打量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

“当初,你们嫌我挡着你们侯府挣钱。现在出事了,又想把罪名往我头上安?”

薛蟾叫她说得面红耳赤,维持不住姿态吼道:

“住口!”

下意识抬手便要再打。

谢见微看准了时机,狠狠把刚才的巴掌还了回去!

薛蟾叫她打懵了,等回过神来时,谢见微已经不见了踪影。

薛又宁的案子接连审了三五日,放贷是板上钉钉,蓄意杀人却是证据不足。

这天,薛蟾正在房里休息,身边的侍从慌慌张张进来报信:

“二爷,侯爷来了!”

薛蟾忙坐起身,正要出去迎,广阳侯大步迈进屋,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巴掌。

薛蟾摔坐在榻上,愣了一息后连忙跪下。

“父亲!蟾儿不知做错了何事!”

“蠢材!蠢材!有什么事不能回到府上说,你在外头公然打你媳妇!你是连带着自己的脸,和我侯府的脸都不想要了!”

薛蟾震惊,广阳侯怎会知道此事。

他问:“父亲,可是见微和您说了什么?”

“还用她说!你们那日的事被人瞧见,如今半个京畿的人都知道了!”

薛蟾脸色一青,站起身说:

“我那日是事出有因,何况她也打回来了!”

“她也打你了?”

“是啊!儿子这几日告假,都不敢……出去见人……”

广阳侯揉着山根,频频叹息。

薛蟾:“她把宁姐儿教成这样,我只打她一巴掌,已是十分宽容了。”

“蠢材,此事若真是她主谋,你如何打都行!可你们,前脚夺了她的对牌,不让她张口,现在出事了都怪在她头上,你也和她做了多年夫妻,她是软柿子吗?”

薛蟾拧眉沉默。

即便不是软柿子,往日的谢见微也是柔情似水的。

就拿这次的事说,换成以前的她,早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可如今……

薛蟾乖乖示弱:“父亲,儿子知错了……”

“罢、罢,夫妻没有隔夜仇,你去好好哄一哄她,别真的生了嫌隙。明日你再亲自出去,挑拣些首饰回来给她赔罪。薛又宁的事,还要让她去张罗。”

广阳侯府和顺天府尹交情不深。

倒是谢家,和杜家有过往来。

薛又宁杀人的事虽没判定,但她放印子钱,按照律法是要徒三年的。

薛蟾:“是,儿子知道了。”

薛蟾接连几日往饮绿轩送这送那。

什么衣裳首饰古董字画,全都被毓秀甩进了库房里锁起来。

直到这日,丫鬟通传他又来送东西。

这次递进来的是一盘藕粉糖糕,和一个小孩玩的拨浪鼓。

谢见微拿着拨浪鼓转了转,淡淡道:

“让他进来吧。”

毓秀将人领进了屋里。

薛蟾衣着不似往日风度翩翩,衣摆和袖口上沾了些面粉,身上油烟气味也比较重。

他坐下后便温声问道:“晏晏,藕粉糖糕你尝过了没?我多年不做了,也不知味道比之往年有没有改变。”

谢见微看到这些东西,就知道薛蟾今日是来打感情牌的。

她让人进来,并不是心里动容。

谢见微拿着拨浪鼓递到薛蟾眼下,皮笑肉不笑的说:

“我代平安如意谢谢二爷。这个拨浪鼓是他们离世后,二爷身为父亲给他们的第一份礼物,真是‘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