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呢?”谢见微一把推开了门。

小鱼儿和渊哥儿发出惊呼:“娘!”

二人立即松开了和云清争抢兔腿的手,云清独自一人拿着肉站在谢见微对面,表情很懵。

不等谢见微说话,他立即把兔腿肉塞进嘴里,连骨头都嚼碎了死命往下咽。

含含糊糊道:“什、什么、都没……干。真的!不信你搜!”

谢见微一脸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一眼,随后视线就落到了小鱼儿和渊哥儿的身上。

小鱼儿和渊哥儿擦干净了油乎乎的小手,跑上前讪笑着想抓谢见微的衣裳。

谢见微躲了,“洗了手才能碰我。”

她拎着两个孩子的后襟走到水缸边上,拿起水瓢舀水,让他们两个蹲在门口洗手。

“胆子大了,还敢背着我偷吃。小鱼儿你再长些肉娘就要抱不动你了。”

“我错了……”

傅平野:“胃不好还偷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下次不敢了呜。”

云清好不容易把兔肉和骨头一块咽下去,看着谢见微的背影眸色带了些幽怨。

他到底在心虚什么?一定是小时候偷吃总被母后发现,今日遇到同样的情景才下意识‘毁尸灭迹’。

真是丢人现眼,人家根本就没在意过他。

云清心里很不舒服,捏着拳头跑上前喊道:“诶!我可没有带他们偷吃,是他们带我!兔子也是他俩让我带来的!”

小鱼儿垂头丧气:“父王,娘亲,你们别怪清哥哥,是我和哥哥求他带吃的来的。清哥哥好厉害,去京郊的山上可以打到山鸡和野兔,架起来烤可好吃了。”

谢见微:“下不为例。”

傅平野指着小鱼儿和渊儿:“小孩。”

说罢又指向云清,笑容戏谑:“大小孩。”

谢见微忍俊不禁,云清气红了脸,差点又和傅平野动手打起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还不成熟。

谢见微询问云清:“今天练完了吧?”

云清闷闷点头,谢见微道:“正巧,我有些事想去见三公主,你坐我们的马车一起去吧。”

“行。”

小鱼儿和渊哥儿留在了府上,谢见微三人一路来到驿馆,好巧不巧刚停下,边上就又上来了一辆马车。

掀开帘子,傅平野和傅意欢四目相对,傅意欢略显惊讶,随后便笑道:“皇兄,在这儿碰上真巧。”

傅平野听不出情绪的轻嗯了声,跳下马车后转身接下了谢见微。

谢见微问云晏:“三公主这是刚回来?”

“七殿下邀我去游湖。多谢殿下和太子妃了,还亲自送阿清回来,这怎么好意思。”

谢见微莞尔,“公主误会了,是我有件事想和公主商议。”

傅意欢在这儿,云晏并不想暴露真性情,她笑着说:“若是与和谈互市相关的事,还是叫皇兄来说吧。毕竟我笨嘴拙舌,这次跟来就是好奇北越的景色,是不管这些事的。”

云清:“三姐你……”

“阿清累了吧,快些回房吧,大哥让人准备了吃食给你,别放凉了。”

云清不知道云晏为何要说谎,只当她是自谦,打了个哈欠就摆摆手离开了。

傅平野和谢见微先进了驿馆里,片刻后云晏才进来,不见傅意欢的身影。

云晏:“七殿下还有些事,我就让他先回去了。”

云宸听到消息就下楼来了会客厅,他问谢见微:“不知太子妃所说要商议的是什么事。”

谢见微:“云太子和三公主到京城已经快一个月了,听闻这期间南夏一直在对北越百姓分发吃食和物品,贵国如此用心,北越却一直没有表示,我和殿下都觉得十分惭愧。”

傅平野:“北越百姓对三公主的义举十分感激,不过这些日子好像传出了些不愉快的风声,只怕委屈了二位。”

云宸:“傅太子言重了。”

云晏微笑道:“我做这些只是想帮皇兄的忙,我知南夏和北越矛盾多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叫好有叫骂都再正常不过了。”

谢见微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公主倒给了我启发,互市的前提是让百姓知道,南夏与北越都是抱着世代友好的心态谈和的,若能先让两国百姓放下芥蒂,日后互市才不会出现问题。”

“就算公主不在乎流言蜚语,北越也不能让南夏一直背负着不好的名声。”

云晏:“这就要看北越的能力了。”

谢见微笑:“是,但我有更好的办法。公主向下分发东西,其实许多都没发到百姓的心坎上。毕竟南夏北越各处一方,习惯都有差异。您送的布虽是南夏所出,但北越常年冰雪,根本不需要薄布,您的东西发了,也是糟蹋了,何不投其所好,买了北越的棉布分发给百姓?”

“一件薄衣在北越一年只能穿两个月,棉衣却能持续穿上十个月。”

云晏的笑容撑不住了,这不是办法,这是得寸进尺伸手党。

她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太子妃这就不好了,您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吧?让南夏花钱,养北越的百姓。”

谢见微瞪大了眼睛,“公主怎会这么想?分发东西,不是公主先提出的么。公主定是误会我了,北越自然不会让南夏吃亏,等几个月后使臣回京,互市建立之时,北越也会下派使臣到南夏去,到时就是北越入乡随俗,造福南夏的百姓了。”

等他们回京,盟约早就撕碎了,到时就是开战,北越这笔钱想花都没地方花,那南夏岂不是白白掏了银子。

云晏眯着眼盯着谢见微,她怀疑这人是不是因为猜到他们有诈,才故意耍了这一招。

毕竟他们不能承认,他们分发东西不是为了和谈,而是为战后提前‘收买人心’。

云晏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要考虑考虑。”

谢见微拿出写好的清单推了过去,“您二位看看,这是我罗列的物品,保证都是北越百姓稀缺之物。”

云宸也明白了谢见微来者不善,他问:“若我们应允了,这些东西如何下发?”

傅平野:“先上报户部,待缴纳了钱银,由户部官员统一购买,再由你们下发给北越百姓。”

“那北越给南夏的,又该如何兑现?”

傅平野:“我会让礼部、吏部的官员和内阁学士一同商定一份合约,只要签署后,互市建成,北越使臣带着合约、钱银赴南夏国都,当然下发的物品一应由南夏准备。”

谢见微微笑:“钱银可以相同,如此等于我们各自出钱资助百姓,互不亏欠。”

若他们真是为了和谈,合约签了就签了,可他们不是为了和谈,签了就等于白白亏损了一笔银子!

云晏搜肠刮肚想着各种理由,推拒这桩合作。

谢见微却道:“此事还是南夏想的周到,公主一片真心不能辜负,我静候二位的好消息。”

傅平野和谢见微离开后,云宸和云晏坐在桌边,好半晌没动,像两座寂静的雕塑。

云晏磨牙的声音在房内响起:“贱人……居然敢阴我……”

云宸揉着山根,“发东西收买人心的主意是你出的,如今没什么效果不说,还多出了这档子事……”

他抖了抖清单,“这上头的东西全都买下来,至少十几万两,你说怎么办。”

“……等下次找个借口,推了。”

“推了,你如何解释你发那些东西?有些事不放在明面上,各自安好,但若我们露出半点不是,天知道北越会宣扬成什么样!到时候不仁不义的就成了我们南夏了。”

云晏气急败坏,“好一个阴险狡诈的女子!傅意欢所言果然不错!”

云宸眼神一抖,朝云晏看了过去,“傅意欢跟你说了谢见微的事?”

他这些天一直派人在查谢家,可平民百姓所知甚少,贵人家又不敢打听,云宸的调查正陷入瓶颈。

怎么忘了还有和傅意欢接触的云晏呢。

云晏:“傅意欢说了谢见微以前的事。皇兄,你能想到吗?那太子妃竟是个二手货?是个嫁过人的……”

……

几日后,由于傅平野把此事上报给了皇帝,吏部和礼部的人隔三差五就造访云宸,询问考虑得如何。

吏部甚至已经起草了合约,只等签订落实,每个官员都对南夏的周到赞不绝口,虽是好话,却无异于把他们架在火上烤。

到第五天的时候,云宸实在扛不住压力,同意了这桩事。

不过他有个条件,希望北越提前履行合约,现在就把给南夏的银子交出来,让他们的人送回南夏。

可这条件被当堂拒绝了,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

没有北越的人督查,不能确保合约完全履行,双方僵持了半月,云宸还是签了。

因为这份合约,南夏损失了近二十万两,可一丁点的便宜都没占到。

下发的东西因为数量太大,南夏的人手不够,所以必须北越的官员从旁协助。

人多嘴杂,北越的百姓也都知道了,提出和南夏签协议造福百姓的,是太子妃和太子,而南夏犹豫了半个月才落实。

这差距一对比,南夏瞬间成了陪衬,等于掏钱却成了背景,云晏气的把自己关了好几天。

这晚,云宸端了碗面来看云晏,他倒是镇定,“饿死了银子也拿不回来了,不如好好振作,想法子扳回一城。”

云晏上前拿起筷子吃面,含含糊糊地骂道:“娘的,自从来了北越就没一点好事!胡家人还没抓到?我还给了他们那么多银子,若是脱手我岂不是又亏了!”

云宸皱了皱眉,“我让人去追了。”

“他们没事瞎跑什么!不是让他们等着咱们去接吗!”

“不知道,现在还没消息。”

正说着,就有人叩门:“殿下,有封信。”

云宸起身去拿了回来,云晏喝了口水,问:“谁发的?”

云宸立即坐到桌边,“说曹操曹操到,禹城的来信。”

云晏也跟着凑上来看,看了没两行,惊讶道:“她女儿回来找他们了?我明白了,这家人肯定是知道这事儿,收拾东西找女儿了,就是不知这个女儿现在在哪儿。”

她转了转眼珠,忽然道:“皇兄,你说若我们帮她找到女儿,她会不会更对我们感激涕零,唯命是从?”

云宸烧掉信件,“是个法子。”

云晏笑嘻嘻道:“毕竟是亲生的,就算爹娘迫于生计扔了她,血脉相连,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让她孝敬孝敬爹娘不是什么大事吧。”

云宸:“先把人找到再说。”

二人不知道的是,半个月前。

胡家三人离开禹城已经有几天了,到京城的路程还很远,胡父胡母轮流赶车,胡耀祖负责在马车里躺平睡觉。

他是被颠醒的,有意识了便皱起眉头,破口大骂:“会不会赶车啊!想颠死老子!”

坐在角落里的胡母吓了一跳,赶紧冲外头喊:“臭老头,你不会赶慢点!儿子都吵醒了!”

胡父:“上山了,路抖。”

胡耀祖:“怎么不走官路!”

胡父:“官路不得要钱。”

“穷鬼。”胡耀祖撇了撇嘴,拿起桌上的果子往嘴里塞,吃的马车里到处是汁水,胡母勤勤恳恳地擦,一句责骂也不舍得。

天渐渐地黑了,山路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完,胡父就找了个空地停了下来,打算将就一晚上。

胡耀祖又嚷嚷着要吃肉,不吃干饼子,带出来的肉早就吃完了,胡父扛着锄头想去打只山鸡。

胡母和胡耀祖等着,等啊等啊,人还是不回来。

胡耀祖发疯砸东西,把胡母往林子里推:“赶紧去找!没用的东西,找不到他你也别回来了!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么个聪明才智,投生在你们两个蠢货家里……”

胡母看着漆黑一片的林子,吓得满脸是泪,“儿子,娘害怕……咱再等会儿,再等会儿你爹就回来了……”

“娘的……”

胡耀祖举起手要打胡母,忽然林间传来动静,他放下手,扯着嘴道:“终于回来了,打到肉了没有?没有就别回来了,我没有你这么个没用的爹!”

篝火照亮了一小块土地,脚步声缓慢逼近,露出真身。

胡母发出一声尖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