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微走到房内,薛又宁正坐在暖阁里哭,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谢见微在上首坐下,看着她道:“宁姐儿,说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母亲……”

薛又宁扑到她身旁,伏在她膝上哭着说道:“宁儿好悔啊母亲……”

“宁儿太年轻,之前受了祖母蛊惑,竟然认为母亲待我不是真心的好。母亲教我看账,带我赴宴,事事为我着想,我却没有珍惜这段亲缘,害得母亲对我大失所望,甚至将我送给宋姨娘……宁儿好后悔……”

薛又宁抹着眼泪说道:“若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宁儿一定不会辜负母亲的!”

谢见微垂眸平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没有伸手抚摸一下薛又宁近在咫尺的发顶。

她的手搭在膝上,背挺得笔直,语气淡漠地问她:

“婚事,你是如何想的?”

薛又宁抬起头,和她对视片刻,苦笑着低下头。

“母亲现在,连听我说这些的心情,都没有了么……”

“薛又宁,你不小了。马上你就要及笄了,你这个时候说后悔以前的事没有用,你要把眼下的事情解决。”

谢见微道:“宋家没有当场提出退亲,宋世茂八成还是想要你。”

“母亲,你真的要把我嫁给一个毫无所成的纨绔吗?他若是独子便罢了,可他还有个兄长,往后我只能寄人篱下,我不甘心!”薛又宁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你是要选马文谦了?”

经过今日的事,薛又宁也看出了马文谦的真性情,若是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嫁给马文谦。

可如今没有其他选择了,若是马文谦能顺利考中进士,金殿上金榜题名,也算不错。

薛又宁点了点头。

谢见微道:“那你记着,你今日当众算计他,他心中必定积怨,婚后他会如何待你,你想好了吗?”

薛又宁瞪圆了眼睛,抬头看向谢见微,“母亲,你……”

“怎么,当你那些小伎俩能蒙骗过所有人?”

薛又宁抹着眼泪,“母亲,我没有办法了,我愿意赌一赌。”

谢见微平静地点点头,薛又宁问道:“母亲,我若和他成亲,您可否和父亲,还有祖父哥哥都说声,往后在朝堂中多提拔他?”

“先等他高中再说吧。”

谢见微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两口。

薛又宁从地上站起来,她看着谢见微,心尖一动,忽然问道:

“母亲,若是我没有让您失望,您打算给我挑选什么样的人家?”

“如今问这个还有什么用?”

“您就当我不甘心吧……”

薛又宁跪在她面前,满眼祈求,谢见微沉默了许久,说道:

“以侯府的地位,你的夫家没必要求太贵重的,高嫁的女子多受苦,平嫁最好,低嫁稍逊。家中殷实,氛围和睦,夫婿忠厚老实,能善待你,此为上佳。”

“邺京有一人,家中略有薄产,武将出身,从五品。家中只有一个性情柔顺的娘,他本人憨直,虽是庶子出身,但勤奋上进,你嫁去未必能马上夫荣妻贵,但夫妻携手,也能一道进取,一世无忧。”

薛又宁表情变幻,乍一看看不出喜恶,但谢见微知道,她是失望的。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薛又宁都不曾对她选的人满意过。

她要的不是家宅和睦,夫妻和顺,她要的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权势加身。

谢见微尊重,但这并不是她前世害死彭深母子的理由。

她若真不愿,前世为何不说呢,顺应她的意思嫁去彭府,却又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谢见微捂着心口,呼吸突然急促了三分。

这时,马文谦被护院带进了房内。

他跪下便道:“夫人,我真是清白的,我并没有要强要薛姑娘!我对天发誓!”

谢见微沉着脸道:“我不管这件事,谁主动谁被动,你们二人在一起被当众撞见,你难道不应该给宁姐儿一个交代?”

“我——”

“马公子,我薛府好心收留你,你侮辱我家的姑娘还不想认账。这样的人品,如何去考会试?”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马文谦脸色煞白,谢见微缓和了片刻,说道:“宁姐儿喜欢你,我也不想为难你。我们与宋府退亲,你来提亲,完婚后你还可以住在逍园里,会试若能高中,侯府自然会帮衬你,于你而言,并无半分损失。”

“……”

换成旁人,这样的条件必定上赶着同意了,可马文谦却是一副要死了爹的表情。

他趴在地上想了老半天,才十分屈辱地点了头。

薛又宁长舒了一口气。

谢见微看着马文谦,眸中闪过一道暗芒。

离开薛又宁院子以后,她便被薛老太太叫去了,到时才发现宋家的人也在。

薛老太太有些尴尬,问道:“见微,宁姐儿那边怎么说?”

“我已经做主,让马文谦日后上门提亲了。”谢见微自顾自坐下。

“什么?!”

宋夫人惊呼出声,直接站了起来,“你一个女儿想嫁两家!脸怎么这么大!你看看,这婚契是你家宋姨娘亲手签下的!你敢不认账,咱们去官府辩一辩!”

宋大哥沉着脸看着谢见微,说道:“薛夫人,你这事办得不妥。”

孙氏焦急地瞪着她,也认为她是在给侯府找麻烦。

谢见微镇定自若地看向宋夫人,淡淡道:

“去官府也无妨,咱们可以当众辩一辩你家宋世茂,阉人骗婚的事,您说好吗?”

“!”

宋夫人身子僵直,咚的一声坐回了位子上。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