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野微微垂首,一双凤眸静静的看着谢见微。

谢见微心思微动,唇瓣微张,眼看答应的字眼就要到嘴边。

她脑中忽然想到什么,心坠坠地下沉。

谢见微沉默地站起身。

说道:

“殿下。臣妇福薄,不敢多陪伴小皇孙,只怕会害到他们,还请殿下另请高明吧……”

傅平野眸底神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傅长枝带着妈妈进了屋。

谢见微越过傅平野身侧走出里间。

傅平野听到她和傅长枝道谢的声音,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廊下。

傅长枝走进里间。

“出什么事了?我怎么见晏晏脸色不大好?”

“没事。”

傅平野敛眸,谢见微的反应太寻常了,他也早该料到。

傅平野回到住处,两个孩子还醒着,进屋时,两双像极了某人的眼睛一齐朝他看来。

小鱼儿顶着书本,急切得扑到他腿上。

“爹爹爹爹,姨姨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小鱼儿不是故意的,小鱼儿只是想多看看姨姨呀……”

渊哥儿没说话,但也走上前,满眼担忧。

傅平野取下小鱼儿头上的书。

“她没事,已经回去休息了。”

“太好了!”

渊哥儿也悄悄舒了一口气,同傅平野汇报:

“爹,弟弟已经顶着书半个时辰了。”

傅平野揉揉小鱼儿的脑袋。

“下回再犯便要翻倍了。”

“小鱼儿不会再犯了。但这次小鱼儿愿意受罚,小鱼儿害姨姨受伤,不是好孩子了……”

小鱼儿瘪了瘪嘴,有些恐慌的问:

“爹爹,小鱼儿这次害姨姨受伤了,姨姨会不会讨厌小鱼儿,不想见小鱼儿了……”

傅平野抹了他的眼泪。

沉默须臾,还是说道:“不会,她很喜欢你们。”

小鱼儿眼睛一亮,“真的吗?”

渊哥儿也有些惊讶,他和弟弟一样,也很喜欢那个亲切的姨姨,只是表现的没有小鱼儿外露。

小鱼儿这么可爱,谁都会喜欢,但他貌似没有什么,值得漂亮姨姨喜欢的地方。

爹爹肯定在哄他。

渊哥儿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失落。

然而父亲的手掌落在他头顶,眸色认真的看着他们两个,解释道:

“今天宴席上那两碟山楂糕,就是她特意给你们两个要的。她很喜欢你们。”

那两碟山楂糕他们都吃完了。

渊哥儿眼睛渐渐也亮了。

小鱼儿扑到傅平野怀里,兴奋的问道:“那,小鱼儿和哥哥以后能再去找姨姨吗!”

傅平野看了他许久,无情的摇了摇头。

“不可以。”

“她嫁人了,有自己的孩子,也有家中琐事要忙碌。所以以后不许你们擅自去找她,明白了吗?”

傅平野语气突然急转直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二人,眼底带上了几分认真的威严。

小鱼儿眼圈一红,张嘴想要抗议,渊哥儿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乖巧的应:

“知道了,父王。”

傅平野看向小鱼儿。

小鱼儿抹了抹眼泪,悲伤的嗯了一声。

傅平野安置了两个儿子睡下,小鱼儿睡梦中还瘪着嘴,很失落。

傅平野坐在床边。

过了许久才轻声道:“傅无羡……你今夜为何要去爬那棵树?”

小鱼儿捏着拳头,在梦中含含糊糊地说:

“那棵树……能,看到,姨姨的院子……姨姨好,像娘亲的味道……”

渊哥儿攥着小鱼儿的手,指尖微微一用力。

傅平野沉默了许久。

——

另一边,谢见微这一夜睡得也极其不稳,噩梦连连。

“少夫人见红了!少夫人要生了——”

“胎位不正,产妇骨架太小,又是双生子,怕是要一尸三命啊!”

“……生了!少夫人生了!”

“不好!是双——大凶之兆啊!”

“不好了,小少爷没气儿了……都没气儿了!”

——埋了吧。

谢见微倏地睁开眼睛。

朝阳透过床幔撒在她身上,好半晌谢见微冰冷的手脚才渐暖。

她坐起身,想起梦中惨状,泪水失禁吧嗒吧嗒滴落在锦被上,很快洇湿了一大片。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毓秀听到动静,忙奔了上来。

谢见微红着眼睛,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顿道:

“叫人去查,四年前,我误食的千机散,是否有人在暗中捣鬼!”

毓秀错愕,“夫人是说……”

“你别多问,速去找人查!”

谢见微死死揪着身上的锦被,心底恨意滔天。

既知薛蟾娶她是为了谢家,他又早早和薛盼盼有了儿子,那她当初的孩子便是薛蟾三人的拦路石!

她上一世从未细想过,可是从她小产,再到收养薛贤齐,这一切是不是太顺理成章了些!

早膳后,毓秀拿了个东西交给谢见微。

是昨夜二殿下砸下来的虎头荷包。

毓秀无奈地说道:“夫人,这荷包昨夜奴婢忘了还给小殿下了,本以为今日那边会有人来要的,谁知道……您看这……”

谢见微摸着虎头荷包上的绣线,眸色温柔。

“这荷包样式很旧了,保管得却很完好,那孩子应当是很珍惜的。等会儿你同我一道送还回去吧。”

“是夫人。说起来这荷包还挺眼熟,像是在哪儿看过似的。”

毓秀捏着下巴苦思冥想。

谢见微笑着说:“这样式四五年前盛行,眼熟也不奇怪,走吧。”

主仆俩刚出门,就瞧见公主府的人快步往这边走来。

门子作揖道:“薛夫人,贵府广阳侯和侯夫人来了,现在正去薛二爷院子的路上。”

谢见微笑容一敛:“知道了。”

门子转身离去,谢见微捏了捏手里的荷包,放进了袖袋里。

侯府来的阵仗很大,光太医就找了三个。

谢见微刚到院里就听见孙氏哭丧似的声音。

“我的乖孙啊!怎么伤成这样了!你这是要剜祖母的心啊!”

“母亲,你声音轻点!这是在公主府……”

“我才不管这是哪里!齐哥儿伤成这样,我哭一哭都不许么!”

薛蟾受的轻伤,加上前两天他偏帮谢见微,孙氏现在看他不顺眼,抬手推了他出去。

“我不光要哭,我还要找人评理呢!我好好的孙儿来了这儿才一天啊!成了这副模样!你们怎么做爹娘的!谢见微呢!齐哥儿伤成这样,她还有脸躲着!给我把她找过来!”

孙氏大呼小叫,暴跳如雷。

屋里没一个人拦得住她,广阳侯坐在一旁默默喝茶,连头也不抬。

谢见微走进里间,没事人一样,“太太找我?”

孙氏看她面色红润,对比薛贤齐不说话都流口水的惨样,气不打一处来。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攒满了力气一巴掌朝谢见微扇去。

啪——

一边花几上的三彩釉仕女摆件被孙氏一掌掀飞。

孙氏痛得险些叫出来,险险将声音挤到嗓子眼,她又惊又怒地吼道:

“谢见微!你还敢躲?!”

“不躲难道要白白挨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