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出来开了门,将沈德宁迎了进去。
暮嵩居虽然是个独立的院子,但却只有两进,同沈德宁居住的西苑差不多大小。
一进去就见用来会客的正厅前的小空场上高矮胖瘦,大大小小的站了十几个丫鬟婆子,就连门房上的也在。
沈云谦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坐靠在一张软椅上脸色有些苍白,那个叫童牧的小书童正站在一边伺候。
反倒是来做客的沈云庭,一身墨绿色的锦袍,脸色微沉的站在一众低头禁声的丫鬟婆子前。
举手抬足间,的确是有几分当家人的气势。
见沈德宁进来,眸色微闪,背着光的脸上看不太清楚表情。
但沈德宁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来自于他视线里的那份不善,似乎对她的到来感到意外,又似乎是不太欢迎她来。
沈德宁只做不察,满脸疑惑的上前朝他福了福身,喊了一声大哥。
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站得这般整齐,可是伺候的人不懂事冲撞了大哥?”
沈云庭微微颔首,听了沈德宁的话笑着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是云谦丢了一枝笔,叫这些个丫鬟婆子过来问问。”
小书童童牧适时接声解释:“是少爷十岁生辰时二小姐送的那只狼毫,公子本想拿出来作画,不知怎的就找不着了。”
沈德宁“原来如此”的哦了一声,朝着一脸委屈和小心的沈云谦微微点头,示意他没事。
然后眼风扫过院子里站着的一众丫鬟婆子们,挑了挑眉朝沈云庭问道:“怎么,大哥知道谦儿的笔在哪儿?”
沈云庭被问得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不想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德宁更加疑惑的问话打断:“那大哥这是......?”他抿了抿嘴不明所以的抬头,一下就撞进沈德宁清冷的眼睛里,只见她虽脸上还是笑意盈盈,但那笑意并不达眼底,甚至还有寒气肆意。
沈云庭浑身一震,又岂会还不明白那话里的意思
——这是在指他越俎代庖,多管闲事啊。
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解释道:“我只是听闻云谦昨晚犯了病,所以过来看看他。不想刚好遇到他丢了笔,见他年纪小,身体又不好对这些也不懂,这才帮他把丫鬟婆子们都叫过来问问。”
沈德宁闻言又“原来如此”的哦了一声,只这次的“哦”明显要比方才那声拖得长了些,沈云庭听起来只觉的十分刺耳。正要再开口解释几句,就见沈德宁突然沉着脸朝着他斥责道:“大哥以为自己这是在帮他,岂不知你这样做是在害他!”
沈云谦挂在脸上的笑容生生僵住,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德宁。沈德宁叹息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痛心疾首的朝着他继续说道:“大哥心疼谦儿年纪小,事事都想帮他。可他是我大房的嫡长子,将来是要接管整个家族的。不会没关系,可不能不学。大哥如此替他上前,这知道的是哥哥心疼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哥故意暗中打压他,让他无法成长,好取而代之呢。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沈云庭闻言面色一暗,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垂在身旁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握紧,闭了闭眼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怒气。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二妹妹说的是,是为兄思虑不周。”
沈德宁听了脸上立即绽出一个十分明艳的笑容,朝沈云庭笑道:“妹妹性子直,说话也直来直去的,大哥不怪罪就好。大哥对谦儿的一片赤城之心,妹妹和谦儿都感念在心。等祖父和爹爹回来了,妹妹定会同爹爹好好讲讲,让他去把那副《山河仙居图》同祖父讨来,给大哥做谢礼。”
她料定沈云庭不会当场发作,毕竟闹开了,不免就有做贼心虚之嫌。况且他一个二房之人插手大房之事,本就不占理。
如今沈德宁又将老太爷和沈父搬了出来,直言会去告状,沈云庭纵使把戏再多也断不敢闹到他二位面前去。
毕竟他那点小心思,还不到能戳破的时候。
当即也只能摆摆手笑道:“妹妹若是真的说到大伯父跟前,那我这个做大哥的就真的是没脸了。本就是一家子的骨肉血亲,互帮互助都是本分。若因这等小事就去邀功请赏,传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沈家大房二房不合呢。你说是不是啊,二妹妹?”
沈德宁眉心一跳,羞愧道:“是妹妹考虑不周,多谢大哥指点。”
随后两人相视而笑,眼底都是一片清冷。
和沈云庭“愉快”的交流完,沈德宁便准备收拾这桩狼毫失踪案,毕竟还有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在等着,总不好叫她们看完了主子间的热闹,就让她们都下去洗洗睡吧。
沈云庭自也不好再留,朝一旁已经呆若木鸡的沈云谦轻声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暮嵩居。
出门前,忍不住的朝厅上盛气凌人的沈德宁深深的看了一眼。
沈德宁察觉到视线,抬头在沈云庭有些凌厉的目光里莞尔一笑,天真明朗。
目送沈云庭离开后,红枝端来一把软椅伺候沈德宁坐下。
周身沉稳的气势散开,不怒自威。
院子里一片寂静。
沈德宁接过红筝奉上来的热茶,慢条斯理的喝着,不见半分着急模样。
底下站着的丫鬟婆子们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了,除了粗实的婆子们只身形微微有些晃动,前排几个年轻的小丫鬟们早已经搓腿揉脚,神色不耐起来。
沈德宁不动声色的看着,直到半盏茶过,才将茶杯放下,侧头朝沈云谦说道:“谦儿,你过来。”
沈云谦闻令而动,乖巧的走到沈德宁身边站定。沈
德宁抬头打量了一下他,见他虽脸色还有一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就朝他的小书童童牧吩咐道:“将少爷的软椅抬过来。”然后又对着沈云谦温声道:“不会没关系,阿姐教你。”
沈云谦鼻子一酸,朝着沈德宁郑重的点了点头,含着泪水的眼睛一如找到家了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