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众人都退出去之后,老夫人才坐直了身子。

黄嬷嬷走过去,帮着她重新把后背垫着的软枕摆放好,又给她沏了杯参茶。

“方才奴婢着人去问了跟随二小姐回来的人,都说昨个儿张嬷嬷确实上了车,只他们当时都被赶到了一边,没看清楚张嬷嬷具体做了什么。有人还说,那刘管事的私底下也找他们打探过,夜里更是偷偷摸摸去了停车架的院子。”

送子观音这件事情本就是有人刻意为之,如今也算是人证物证全了。

老夫人是何其精明的一个人,立刻就沉了脸:“那海氏,我原以为她是个有分寸的。这些年来她做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愿意去理会,不曾想这回倒是把手伸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也不一定是夫人吧。”黄嬷嬷劝道,“夫人她对这一胎也是极为看重的,当是不会……”

“你不是都已经问过了!平白无故的检查什么车架,怕是这丫头早有察觉了吧,只是不知道人家还留了后手。”老夫人冷冷说道,顿了一下又道:“何况,若海氏不用自己的肚子做筹码,又怎么能引得我出手收拾宁丫头?她这把算盘倒是打得响亮,哼!”

黄嬷嬷知道老夫人这会儿心里正膈应小海氏,遂也就不再多言。

老夫人门外的回廊上,众人相继行礼离开。

沈德馨和她的生母林姨娘走在最后,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的一切若有所思。

“以前二姐一直躲在祖母的坤安堂里,平日里也说不上什么话。偶尔几次交谈只觉得她平易近人,温顺乖巧,不像大姐姐那样,将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曾想她竟叫母亲吃了瘪,姨娘你说二姐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德馨说道着,目光璀璨闪着兴奋的光芒,带有些许的崇拜。

林姨娘宠溺的看她一眼,沉默半晌唇边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来,缓缓叹道:“姨娘只知道这二小姐是个厉害的人!”

母女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加快了步子离开。

方氏也领了女儿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沈德英小跑着跟在母亲身后,有些疑惑的问道:“母亲,方才二姐姐为什么要哭啊,是大姐姐又欺负她了吗?”

沈德英如今也不过才八岁,最是懵懂无知的时候。方氏闻言有些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无奈又宠溺的回答道:“你二姐姐呀,她是高兴得。”

沈德英闻言心里更是疑惑不解:“高兴怎的还会哭,母亲骗人,哼!”

说着停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双手环抱将脑袋偏向一旁,气鼓鼓的嘟着嘴。

方氏也不再同她纠缠,只笑笑弯腰将她一把抱在怀里离去。

这边沈德华搀扶着小海氏也快步的离开了坤安堂。

小海氏心里有些愤愤,原本是想弄出点事把那丫头留在静心禅寺里,再编造一些坏她名声的流言,叫她许不上什么高门大户,早早的下嫁出去。

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出了纰漏,这会儿更是弄巧成拙在老夫人那里埋了祸患,真是该死!

小海氏这边心里揣着事儿,走的极为匆忙。

沈德华一路小跑着随她回到了主院,临进门了脚下一个虚晃,直直的撞到小海氏的身上,两人险些摔倒在地。

小海氏顿觉腹部一缩,脸色不由唰的一白。

“母亲!”沈德华也吓坏了,急忙过去扶住她,惊慌道,“您还好吧?”

小海氏靠在身边刘妈妈的身上缓着气,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便打发了人去请府医。

随即沈德华便搀扶着她躺到了**休息。

“方才在坤安堂,母亲为何不让我说话?”沈德华有些气愤的开口,这件事情分明就是沈德宁做的,没道理让她们打碎了牙齿还要和血吞。

“愚蠢,你若一口咬定是她所为,老夫人必定是要让人去盘查清楚的。到时候将刘全受我们指示的事情抖出来,你那面善心狠祖母还不将你我捆绑了打发到庄子上去。”

小海氏瞪她一眼,语气虽严厉却也有解释。

对于她这个亲姐姐留下来女儿,她从小就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将她看做亲生女儿对待。

如今她早已成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她自是要多多看顾她的。

作为府里的嫡长女,沈德华是骄纵惯了的。

但是只要想起老夫人那张冷脸还是觉得有些心虚,就讨好的上前挽了小海氏的胳膊道,“母亲,祖母那里……

“虽说现在这府里上下都由我拿捏着,但你以后说话做事还是要多注意着点分寸,可别叫人拿住了把柄。今日在沈德宁那里吃了个暗亏,你祖母她向来又不喜咱们,切记近日里不可再生惹事端了。”

“哦!”沈德华不甚在意的应了声,显然是没听进去。

小海氏拿她没办法,这孩子是有些被她宠坏了。

无奈,只得多嘱咐了她身边的妈妈几句。

随后府医前来查看了一番,觉得脉象平稳,并无大碍。为保万一,还是开了一副凝神坐胎的药。

小海氏这才安下心来,打发了沈德华离开。

坤安堂里,沈德宁正好卸了妆容钗环,偎在**与张嬷嬷说这话。

门口值守的丫头就来报,说黄嬷嬷来了。

沈德宁连忙起身迎了出去,黄嬷嬷笑着进门只说了一句“老夫人让二姑娘去小佛堂里跪着,什么时候抄足了十遍经书,什么时候再出来。”

沈德宁也没有多问,送走了黄嬷嬷,就穿了一件披风,打了灯盏,独自去了小佛堂。

张嬷嬷不放心,硬是要护送着她过去,一路上欲言又止。

沈德宁见了也只是笑笑,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宽心。

老夫人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在敲打她罢了。老夫人是想让她明白,在这府里,她唯一不能动的就是小海氏的肚子。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最后还是没有保住,不仅如此,小海氏还因此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

而张嬷嬷也算是大宅大院里打拼出来的人,事已至此她又怎会不明白。

今日回屋里换衣服时,姑娘将那佛像砸碎又把脚腕刺破挤出鲜血滴在上面时,她就知道车架上被动了手脚之事是谁干的了!

以她对小海氏的了解,这小海氏最是个小气记仇的,今日这个暗亏她一定是会铭记于心的。

如今战局已开,万没有退缩的道理,她就是拼死也要护得姑娘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