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致远稳稳地坐在黄花梨圈椅上,接过了文鸯奉来的热牛乳,缓缓喝一口。

“嗯,鸯儿有心了。”

“多谢父亲夸赞。”

文鸯备受鼓舞,她感到十分开心。

“对了,鸯儿你明日好好打扮一番,随你母亲一同去见一见业都的其他夫人贵女,老这么呆在府中也不行。”

一说起来要出门社交,文鸯就有些抗拒,但她没有违抗文致远的命令。

“明白了父亲。”

正厅外侧的墙壁处,一直有一个身穿浅蓝色留仙裙的身影。

正厅内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文鸯的反应和神态都能被他猜的一清二楚。

他自嘲一笑……

文鸯提着灯笼,一路顺着后花园的游廊而走,花园中有一片鲤鱼型的池塘,塘中游曳着一尾尾颜色鲜艳的锦鲤。

尾鳍划过水波,反射出月光皎皎如碎星。

这片片星光倒映在文鸯眼中,她的脚步顿住,下意识放下灯笼,坐在了池塘边缘的石凳上。

池水微凉,久违的宁静中,文鸯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这声音沉稳,有些像男子,文鸯回头,却只见此人一半隐在黑暗中,裙摆飘扬,在月光下显现出朦胧的水蓝色。

“你…”

文鸯怔住,穿裙子的不应该是男子吗?

“你不记得我了吗?”

文昭恪上前一步,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文鸯沉吟片刻,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你应该就是我的二哥吧?”

“……是。”

文昭恪承认了,他准备好接受,接下来文鸯会对他有多少憎恶。

然而文鸯却忽然偷笑起来,对他拍拍身边的位置。

“你果然很漂亮,要不要来坐坐?”

文昭恪怔住!

他没想到,文鸯失忆后,竟然是这样一个单纯到愚蠢的性格。

“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文鸯疑惑,“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穿戴整齐了吗?”

文昭恪沉默,但他还是坐在文鸯身边,同她一起享受着这短暂的安静。

“你可以多去参加宴会,多认识一些朋友。”

这是文昭恪第一次对文鸯说出了心里话,单纯从一个朋友的角度来对她提建议。

“嗯嗯,我其实有些害怕参与这样的宴会啦,害怕自己会表现不好。”

文昭恪静静地听着文鸯的叙述,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直到最后,他给出了一句劝阻,也是警告。

“离柴玉远一些。”

“谁?”

不等文鸯反应过来,文昭恪已然抽身而去,夜风温柔,轻纱飘扬,他快步离开,消失在了文鸯的眼中。

只在她心中留下一个疑问——柴玉是谁?

得知文芝婉远在崇恩寺为祖母祈福后,柴玉趁着休沐日骑马而至。

“柴郎!”

文芝婉一见他的到来,立刻小跑着如一只黄莺般扑进他的怀中。

“婉儿,可有想我?”

文芝婉羞红着脸,轻轻掐了他一下。

“讨厌啦!”

文芝婉带着他与弘法师太相见,双方见了一个佛礼。

弘法师太笑容和煦地夸赞他。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果然是风流倜傥,不愧是业都第一公子,和文三小姐很是相配!”

“您过奖了!”

柴玉自谦两句,双方打过招呼后,弘法师太便离开。

柴玉和文芝婉一起用了午膳后,文芝婉犹豫着开口。

“柴郎,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该说不该说。”

“怎么了?婉儿你只管说,我都会支持你的。”

“真的吗?”

文芝婉抬起无辜的双眸,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柴玉。

“若是我让你去对文鸯示好,你也愿意吗?”

“什么?婉儿,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柴玉以为文芝婉没有安全感,怀疑他的真心,立刻抬手发誓!

“若我对文鸯有半分心思,那就天……”

毒誓还没说出口,柴玉的嘴唇立刻被一只素白的玉手捂上。

“我信你!”

文芝婉嗔怪他一句,害羞般将手指快速抽回背在身后。

“我听闻,文鸯妹妹回家后失忆了。我想,曾经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但我暂时又脱不开身。”

她期盼的眼神落在柴玉脸上,伸手将他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柴郎,替我去向妹妹解释一下可好?我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一定不愿意看到我们姐妹离心吧?”

“好吧,那我答应你。”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柴郎,你真好!”

文芝婉依偎在柴玉怀中,百转的心思都被她压在嘴角,勾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两人相拥,远远看去,果然是一对璧人。

华丽的寿王妃府门处,各式各样的豪华马车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贵妇贵女们或珠光宝气或清秀典雅,皆随着侍女的引路,与后花园宴席处的寿王妃见礼。

裘氏携文鸯入府,一路跟她介绍着此处做主的寿王妃是何人。

“寿王是当今陛下的兄长,也是唯一一位没有争储君之位的皇子。他喜爱纵情山水,常年出门游玩,也是在这游玩的过程中认识了寿王妃。”

她凑近文鸯的耳朵,低声道:“王妃出身商贾,并不喜别人以出身与她相论。咱们两家关系不错,你的及笄礼还是她为你赐福的。待会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别添乱。”

“我明白了,母亲。”

文鸯点点头,乖巧应声。

裘氏一见寿王妃就绽开了笑颜,一声声“姐姐”叫个不停,哄得寿王妃开心不已。

“姐姐,我把鸯儿带过来给你瞧!”

寿王妃的目光这才顺势看向了文鸯。

“哎呀!许久不见,鸯儿比及笄礼时更漂亮了!”

文鸯腼腆一笑,按照先前裘氏的教导行礼。

“多谢王妃在及笄礼为鸯儿赐福,鸯儿感激不尽,因而仰慕王妃风姿。今日得幸随母亲赴宴,更见王妃典雅智慧!”

寿王妃见她谈吐得宜,不禁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倒是乖巧,绾珠妹妹你可是生了个好宝贝!”

裘氏笑着谦虚两句。

“好了,鸯儿你去认识认识新朋友吧,我和你母亲说说体己话。”

“是!”

文鸯行礼后离开,环顾四周,眼前皆是陌生人,她也不知道该从谁认识起,就随意在这后花园中逛逛。

走过穿花回廊,滴水锤石处,文鸯靠在景观石边暂时歇了口气,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道不屑的女声。

“谁不知道这全业都最让人讨厌的女娘,就是那文国公府的文鸯!”

听到自己的名字,文鸯一下子就清醒了。

谁在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