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看着眼前痛哭流涕，不惜屈辱下跪的蒲管家，想到了四年前。

他在楼道里将她的行李扔在地上，趾高气扬的指着她破口大骂。

那个时候，寒酥就已经预见到了他会有这么一日。

但平心而论，她当时只是想让蒲管家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并没有想不管那个孩子。

可惜后面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已经忘了这件事。

现在拖到如今这个局面，也非她所愿，但一切都是因果。

“拖太久了，就算勉强能保住她的命，她也永远不可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生活。”寒酥道。

“能活就行，寒小姐，能活着就行。”蒲管家老泪纵横。

“先放开我。”寒酥冷声道。

蒲管家猛地撒开手，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寒小姐，只要您能够救我女儿的命，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蒲管家这次学乖了，他知道他女儿的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调养好的。

他必须要稳住寒酥，只有跟着寒酥他的女儿才有可能活命。

“救你女儿的条件很简单，我要你从寒娇娇的嘴里套出来，当初在仙昆山设局害我时的详细细节。”寒酥俯身看着他，低声道。

蒲管家一怔：“这……这她怎么可能告诉我。”

“做得到，你女儿活，做不到，还是那句话，自求多福。”寒酥眉峰轻佻。

蒲管家犹如五雷轰顶，当即瘫坐在地上：“我……我想想办法。”

“抓紧，时间不等人。”寒酥说完，对不知道何时停在对面的黑车招了招手，扭头对李雪嫣道：“阿嫣，我先回去整理一下房间，晚点再约。”

“好。”李雪嫣把寒酥送到车上，再回头时发现蒲管家已经不在了。

她看着寒酥扬长而去的车尾，心里猛地刺痛了一下。

寒酥刚才的样子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寒酥还是寒酥，却也不再是寒酥。

她就像变了一个人般，浑身散发的气质都异常冰冷。

虽然寒酥对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李雪嫣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快乐没有了。

以前，就算面对寒家的刁难，顾家的嘲讽，江亦行的背弃。

她还是能找到快乐，她的纯粹和阳光都是在的。

可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以后，寒酥的快乐就跟着老幺一起沉睡了。

她的眼睛里，只有淡漠和冷酷，只有……波澜不惊的深渊暗潭。

李雪嫣想到寒酥这一路走来的经历，就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般难受。

*

寒酥又回到了当初自己买的那个公寓。

当年，寒娇娇把寒酥从这个公寓赶走后，就将这个公寓卖掉了。

寒酥去年又买了回来，在这里住惯了，太陌生的环境反而不舒服。

简单收拾了一下，寒酥走到阳台上的摇椅上坐下。

突然，她在对面的阳台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婀娜的身影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卷发披肩，正在晾晒男士衬衣。

是钟离曦月。

寒酥的眼神紧了紧，有些失神。

她当初只注意到江枭跟他同住一个楼层，却没想到是窗户对窗户。

这个小区的楼间距不大，站在他的阳台上就能隐隐看到对面客厅的场景。

江枭……是故意的吗？

他以前是不是就在偷偷的关注着她。

这个念头冒出来，寒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涟漪。

钟离曦月帮江枭晾完衣服，躺回了沙发上。

寒酥收回视线，拉上了窗帘。

她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吗？

寒酥心口有点闷。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但寒酥还是觉得有些情绪失控。

她这几年，刻意让所有人都不要提江枭。

从未了解过他的生活和现状。

她不能分神。

对面。

江枭忙了两天，补了个觉起来就看见钟离曦月在他的沙发上躺着。

“你又在这忙叨什么？”江枭眉宇间染着没睡醒的不耐烦。

“给你洗衣服啊。”钟离曦月侧躺在沙发上，慵懒道。

江枭眉头还没有皱起来，余光看到对面楼层的窗帘拉上，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大步上前，站在阳台上盯着对面，似是想透过那道单薄的白纱看清楚对面隐隐晃动的身影。

钟离曦月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江枭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对面有什么你这么激动。”钟离曦月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

可看到的只有紧闭的窗帘，连个人都看不见。

江枭心中已经平稳了数年的汪洋像是被人丢进了一颗巨大的原子弹。

爆炸惊起的惊天巨浪让他整个人心跳加速，瞳孔地震。

钟离曦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江枭的神色中也能猜到。

毕竟，能让她有如此波澜的人，只有一个。

寒酥。

寒酥回来了？

可就算寒酥回来，江枭也不该能透过窗帘捕捉到她啊。

江枭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抬脚就往外走。

*

寒酥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下楼去超市购物。

不怎么想做饭，买了些速食和酒水。

也不是喜欢喝酒，但长期失眠会导致她第二天做事的效率降低。

这两年她睡前都会喝一点，搭配上安神香才能进入深睡眠。

寒酥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准备进门的钟离曦月。

两人面面相觑，寒酥先收回视线，就像不认识一般，抬脚就走。

“寒酥，你准备当做没有看到我吗？”钟离曦月笑着挡住了她的路：“怎么说我们也相识，连个招呼都不打吗？”

“嗨。”寒酥抬手晃了晃，又放下：“可以吗？”

钟离曦月一愣，对眼前皮囊惊艳的女人从心里产生出了一种疏离感。

“能不能跟你聊聊，就在旁边的咖啡店。”钟离曦月伸手指道。

寒酥并没有什么兴趣：“我们应该没什么能聊得。”

钟离曦月没想到寒酥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沉声道：“如果你想就这么站在大街上跟我聊，我也没意见。”

寒酥蓦地笑了，眼神凉薄淡定：“不知道钟离小姐想聊什么？长话短说。”

“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再走。”钟离曦月很直白的问。

“不确定。”寒酥回答的很实诚。

钟离曦月目视着寒酥的眼神，又问：“你这次回来，是为了江枭吗？”

“不是。”寒酥依旧回答的诚实。

“那如果我告诉你，江枭一直在等你，还喜欢你，你会去……找他吗？”钟离曦月继续问。

寒酥眸光轻晃，想到了前面自己看到的一幕。

“你不用担心我跟你抢，我没这个闲工夫。”寒酥道。

而在寒酥看不到的身后，江枭静静地站着，听着，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寒。

这股寒冷，一直……延伸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