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寒霜降,天色刚亮时,寒意最重,窗前的树梢上凝结了一层水雾,庭院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宛如琉璃。

绿袖昨夜后颈疼了半宿,她被人一掌打晕,睡到了后半夜才起,等到她睁眼一看,发觉自己已躺在了**,还以为做了一场梦。

而后,绿袖又担心自家姑娘的安危,起身去了房内瞧了一眼,见到沈昭月半只胳膊露在了外头,赶忙给她掖好了被角。

许是睡得时间太久了,绿袖醒得特别早,去了一趟厨房,拿了早膳,放在炉子上温着,只等着沈昭月醒来用膳。

昨夜的瘦肉粥不错,沈昭月吃的胃口大开,原本今早也想喝些粥,但绿袖为她挽发时道:“厨房今日做了些荤油小馄饨,我闻着香,就给姑娘端来了。另外备了一份素包子,一份蒸糕。给姑娘换换胃口。”

见绿袖已经准备好了早膳,沈昭月自然不好再让她跑一趟去,只说道:“好。今日用这些就行。”

等到一餐用完,门外正逢人来唤,如意面上带着笑意,说道:“给姑娘问安了,夫人请姑娘去前厅呢!”

难得见如意这般开心,沈昭月上前问了一声:“可是有什么喜事?”

“姑娘还真是说巧了,当真是喜事。”说罢,如意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与沈昭月多言,只管拉着她就去,“姑娘快去吧,夫人且等着呢!”

见如意催促,沈昭月自是赶忙应着她的话,跟着就去了。

外头的露水已经化了,石子路两旁的花草落叶上都打湿了水迹,沈昭月的长裙从上头扫过,沾染了些许水痕,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绿袖跟紧其后,竟不知这府中到底有什么喜事,让夫人如此着急呢?

可一等到了前厅,绿袖看着宽敞的大厅内摆满了红箱子,又瞧见那吴家的三公子一身的红绸锦缎而来,就知道了。

沈昭月愣了神,脚步停顿了下来,还是如意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将人引到了叶岚依的身侧。

齐恒对着她挑眉一笑,这一身从头到尾的大红色,实在是过于惹眼了。

“娘……这是?”沈昭月一脸的茫然,昨日齐恒可没说是来提亲的啊!

叶岚依拉住她的手,昨夜上官卿云与她说了许久,提到谢长翎竟拦了沈昭月马车之事,她更是心慌。上官家无意卷入朝堂的立储之争,可若是与谢家结了亲,只怕早晚会被牵连其中。

如此,倒不如遂了女儿的心意,将她嫁给齐恒。那所谓的吴家三公子,叶岚依早就打听过了。京城齐家的嫡长孙,如今齐老太师去了,这婚事就算定下,三年守孝期内,也必然办不成。

拖延个三年,也足够了。

齐恒先一步走上前,朝着叶岚依与沈昭月俯身拜了拜,“上官夫人,晚辈与上官姑娘自幼相识,本就是倾心相待,如今上官姑娘能寻回亲人,实乃幸事。晚辈虽不才,但诚心求娶,此后一生绝不辜负上官姑娘。”

“若违背誓言,必将我天打雷劈,断子绝孙。”齐恒发着毒誓,让沈昭月都心下一惊。若只是天打雷劈,那也没什么。可连断子绝孙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沈昭月不免替他担忧了一下,等这场戏过去了,可别真的应验。

叶岚依拍了拍沈昭月的手背,悄声凑到她耳旁问了一句:“梦儿,你可愿意?”

沈昭月羞怯着一张脸,听闻了叶岚依的话,只低头不敢看向她,两只手绞着帕子,只轻声回了一句:“女儿,只听母亲的。”

顿时,叶岚依心中就明白了,她的梦儿只怕是早早就看上眼前的齐恒了。她轻笑了一声,朝着齐恒点了点头,道:“你既有心,我也愿意将女儿交给你。只是,若有一日你护不住她,还请将梦儿还回来。我们上官家,永远是她的依靠。”

叶岚依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齐恒立刻回道:“晚辈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定会护梦儿安全。”

沈昭月不由握紧了手心,她看着齐恒的眼睛,竟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人虽帮了她,但从前也曾牵连过她许多次。

可真要论起来……似乎从来没伤过她的性命。

仅仅一日,上官卿梦定亲的消息就传遍来了安阳。

谢长翎正在文家客院处理公务时,卫安侯在门外,挠着脑袋,不知该如何向自己的主子禀告。

可一想到谢长翎自沈昭月失踪后,连着十天半个月都未曾睡个好觉,每日都催着暗探查询踪迹,一个向来不爱喝酒的人,竟是醉成了那般模样。

卫安思索了半刻,心下一横,敲门而进。

“什么事?”谢长翎手中拿到的,是文家这些年在安阳的经营账本,这些东西虽机密,但在文家暗中搜寻了许久,自然也能找到。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回禀主子,齐恒今日去了上官家提亲,他与上官卿梦的婚事已定下了。”卫安的眼睛盯着地面,一口气将话说完后,只觉得四周的空气愈发冷了起来。

谢长翎翻阅账本的指尖停在了空中,卫安以为他即将爆发之际,却只听了一句无比冷淡的:“知道了。下去吧。”

卫安咽了下口气,快速退出了屋子,关上了木门。

屋内,谢长翎手背上的青筋暴出,他未曾料到齐恒会出这一招。

齐老太师逝世的消息,还在路上。谢长翎虽提前得知了,但齐恒却必须要从齐家族老口中知晓,才算是真。

赶在丧讯传来之前,齐恒就将亲事定下,自然是作数的。

如此,上官家就必然与齐家,在一条船上了。

文家的账本不干净,但在皇商进贡一事上,做得极为巧妙,纵然有所缺漏,但也第一时间补上了漏洞,若是真论起来,即便定罪,也只是不轻不重的小打小闹罢了。

谢长翎跌坐在椅子上,一时望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