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情况太危机了, 我一人对战数百只凶恶至极的妖怪,还要盯着那作恶的罗韧,若非我资质特别, 在关键时候悟道觉醒, 将妖邪尽数斩杀, 否则那趟酆都鬼蜮之行, 我们怕是无人生还。”

宋小河做了一大堆的铺垫, 最后才说:“所以当时我实在无暇顾及朝声剑, 没承想就那么被折断了……”

沈溪山笑眯眯地看着她, 说:“此事怪不得小河姑娘,分明你那同伴用朝声剑与罗韧交手,不敌才致使剑断不是吗?”

宋小河点点头, 就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绝对是他弄断了那把剑,便是到他面前他也会承认的。”

沈溪山道:“这么说来, 他也算是有担当之人。”

宋小河说:“此事他赖不得,很多人都亲眼看见的。”

沈溪山站在这里, 听她从当初外门那会儿的相遇时, 他丢下那根树枝砸她脑门开始, 一直说到了在酆都鬼蜮他与罗韧打架时折了朝声剑,没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一句好话。

若非他从小练就的忍耐力惊人, 换作寻常人, 早就气得原地坐化了。

沈溪山声音温柔地问:“听小河姑娘所言, 这沈策果真是个品行不端,行事卑劣之人?”

苏暮临来的时候, 就正好听到了这一句。

沈溪山笑得满面春风,低眸看着宋小河, 轻声细语说话的模样落在苏暮临的眼中,也变成了笑里藏刀,无比凶残的样子。

竟不知宋小河与他说了什么,能让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苏暮临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下一刻宋小河就点头说是,于是立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嗷——”

宋小河其实刚想说沈策也没有那么糟糕,虽然一开始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不过这一路走来,宋小河觉得他早已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了,还没说出口,就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叫声给吓了一个激灵,差点蹦起来。

她惊诧地转头,就见苏暮临正猛地朝这边冲过来,大有一头把她撞死之势,宋小河没想到他突然发疯,一时间愣住了,怔怔地站着不躲闪。

然而她就站在沈溪山的面前,不过三尺的距离,见苏暮临疯了似的冲过来,他顺手就扣住宋小河的手腕,将她往身边一拉,是下意识的动作。

苏暮临就扑了个空,整个人摔到地上去,滚了两个跟头又爬起来大喊:“小河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宋小河却全然没在意这句话,只愣愣地低着头,看着沈溪山握着她手腕的地方。

他掌心干燥温暖,手指修长,一下就能将宋小河纤细的手腕整个圈住,贴着皮肤传来亲昵的温度。

她微微抿唇,紧跟着耳朵尖就红了。

“小河大人!!!”

苏暮临在她耳边吼了一声。

宋小河吓得差点起飞,紧闭眼睛捂住一只耳朵,气道:“你喊什么喊?”

沈溪山顺势收回手,扫了苏暮临一眼,笑意未达眼底。

苏暮临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说:“我有要事禀报。”

宋小河一听是要事,心说难不成找到沈策了,于是赶忙道:“快说啊。”

可苏暮临哪有什么要事,本身宋小河给他这项任务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他上哪整来一个沈策?

只是方才为了阻止宋小河说出那些惹怒沈溪山的话,情急之下没过脑子才喊出来的。

现在一问,苏暮临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难道要跟宋小河说他方才去转了一圈,顺便吃了两个鸡腿?

宋小河正疑惑地盯着他,等着他说话,而沈溪山的目光看起来也十分不善,估计肚子里已经憋了不少火。

箭在弦上,他思来想去,撩开了自己的外袍,露出裤子,指着膝盖处破的大洞说道:“方才摔了一跤,把我的裤子摔破了。”

宋小河与沈溪山同时低头看去。

就见苏暮临的膝盖处果然破了个洞,但并无伤势。

“苏暮临!”宋小河气道:“我是不是很久没揍你了?敢耍我?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

苏暮临赶紧抱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又道:“还有还有,我没找到沈策,他应该是……”

说着,他瞟了沈溪山一眼。

心说你再袖手旁观,那就别怪我说出来大家一起死!

宋小河毫无察觉,只道:“应该是什么?说话怎么说一半就停了?”

“小河姑娘。”沈溪山总算是开口,温声唤她。

宋小河转头,一个笑容就出现在脸上,“嗯?”

沈溪山从袖中拿出了那块玉佩,说:“方才我忘记了,你那同伴已经将玉佩归还,并且已经离开此地。”

“啊?”宋小河神色微变,稍稍瞪大眼睛,惊诧道:“他走了?”

玉佩的确是朝声剑上的那个不错,看来沈策是真的归还,但他再一次的不告而别,让宋小河十分郁闷。

“他怎么又自己离开了?”宋小河微拧眉头,看起来有点不开心了,“上回我睡了很久,他走了也就罢了,但是这次我不过才睡了几天,他都等不得吗?他去了哪里?他不也是仙盟弟子,不应该与我们一起回去的吗?”

她低着眼眸,喃喃道:“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他。”

说着,她忽而想起来有共感咒在身上,何须再去找他人?

于是抬头,对沈溪山道:“沈猎师你且等等,我问问他去了何处。”

沈溪山脑子转得快,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要启动共感咒。

骗了这么久,万不可在此时露馅,否则这事儿可有得闹了。

他赶紧说:“他临走时说了,有要事在身,所以不得在此处停留,不过他将所有事都告知了我,你有何疑问尽可问我。”

宋小河一听,竟然有几分扭捏,“如此麻烦你,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沈溪山心说你少说两句我的坏话就行了。

面上却笑得温和,道:“不麻烦,左右我也闲着无事。”

苏暮临见沈溪山将此事圆过去了,暂时松了口气,本想留下来盯着宋小河,免得她在无意间又说什么惹怒沈溪山的话,却不承想沈溪山忽而朝他看了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逐客令。

苏暮临思来想去,心道便是为了小河大人也要硬气一把!于是打算硬着头皮假装看不懂沈溪山的意图。

“不承想人间的冬日如此寒冷。”沈溪山忽而开口,像是感叹地说了一句。

宋小河仰头,看着飘落的小雪花。

她穿得厚,里衣加棉,外衣还裹着狐狸毛,加之刚睡了几日醒来,体内灵力充沛,并未感觉到寒冷。

她道:“沈猎师若是冷了,我们便去屋内坐着吧。”

沈溪山就说:“无妨,我杀两个小妖热热身便可。”

“我走了我走了。”苏暮临立即摆手告辞,缩着脖子溜走,“我去给小河大人拿点吃的,她睡了几日没吃东西呢。”

宋小河转头看了苏暮临一眼,道了句莫名其妙,然后对沈溪山道:“还是回房吧,此处恐怕没能让沈猎师热身的小妖了。”

沈溪山倒没再推辞,跟在宋小河身后,两人又回了灵域石内的客栈。

宋小河提着裙摆上楼,二话没说就把沈溪山带到了自己的房前,推门进去,还道:“快进来坐,我给你倒热茶!”

沈溪山站在门口生气。

这个宋小河可真是色迷心窍,从未对他如此谄媚过。

房中添了炉子,宋小河将其点燃,又关上了窗,热气慢慢在房中弥漫。

沈溪山坐下之后,热茶就摆在他的面前。

宋小河脱了厚厚的外袍,露出里面的孔雀蓝的狐裘坎肩,踮着脚将外衣挂在屏风上,双手高举时袖子滑下来,露出白皙的手腕。

她身上没有什么华丽的饰品,只有左手戴着水青色的玉镯,发辫上系着四个小铜板,手上那个戒指还是他送的,而今从夏国走了一趟,头上的两个丸子发髻多了织金的长发带。

衣裳的颜色倒是鲜艳纯粹,很衬肤色。

沈溪山安静地看着她在房中忙活,直到她在对面落座。

宋小河看了他一眼,坐姿端正许多,好奇地问:“沈猎师怎么会突然来此地呀?”

沈溪山早有应对的理由,“阴阳鬼幡回收,消息已然传开,回程之路定不安宁,是以我被派来护送阴阳鬼幡。”

“原来是这样……”宋小河道:“那可千万看住了,这东西厉害都很,能炼出非常凶猛的妖尸,这次同行的各门派弟子大多都是折在那些妖尸的手中。”

“此事我已知晓,你放心,阴阳鬼幡在我这里,谁也拿不走。”他道:“我还从旁人那里听说,是你找到了阴阳鬼幡,这在仙盟属于头等功劳,此次回去后我禀明仙盟,定能将你在猎门的等级破格提升。”

宋小河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一下原形毕露,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往前倾,瞬间朝沈溪山凑近,高兴道:“破格提升的意思就是说我不必参加升级考核?”

沈溪山早已习惯,此时没有任何反应,只点头道:“应当会升到乙级。”

“乙级?!”宋小河顿时双眼放光,掰着手指头一数,“我一下能升两级?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不会再有人欺负我等级低了,你都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仙盟里有个乙级符修可以刁难我,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要教训我,就是因为他等级比我的高……”

说着说着,宋小河又开始告状,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抱怨,还有点小委屈。

但这次告状,却是告到点子上了,不说此事沈溪山都给忘记了。

“当真有此事?仙盟内明令禁止欺凌弱小,还有人知法犯法?”他微微皱眉,像是因此事生气了,但语气还是温和的,说:“小河姑娘放心,定不会让你白白受人欺负,你将那人的姓名告诉我,回了仙盟我一并上报,狠狠惩他。”

宋小河当即来劲,一下子站起来,踮着脚把手举得高高地去比画,“约莫有这么高,但是非常的胖,长得像头猪,眼睛小小得跟绿豆一样,姓王。”

这描述掺杂了很浓烈的个人情绪,无法作为参考,但沈溪山知道那人是谁,问这一嘴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

他都不用等到回去,若是那个叫王绪的猎师运气好没死在夏国,他今日就让王绪往后都寝食难安。

沈溪山慢声:“我知道你说的是何人了,回去后便罚他鞭刑,降至丁级,五年内不准他参加考核,再让他亲自向你道歉。”

这惩罚是相当重了,宋小河一听,就猛地跪坐在沈溪山的边上,一把抓住他的手,“当真吗?沈猎师说话可算话?”

“自然。”沈溪山道。

天字级猎师在仙盟的地位本就非同小可,沈溪山就更不必说了,最重要的还是那王绪有错在先,罚他一个小小乙级猎师自当不在话下。

宋小河满脸高兴,双眸盛满了灿光,一边说话还一边在沈溪山的手上多摸了两把,“那可太好了,难怪旁人总说沈猎师是吾辈楷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溪山:“……”

别以为他感觉不到。

松了他的手,宋小河又爬回自己的座位坐好,就听沈溪山问:“你先前说有事要问沈策,是何事?”

宋小河想了想,便说:“无妨,那些事都不重要了。”

沈溪山道:“小河姑娘不必顾虑,他已将所有事告诉我,有什么疑问你尽管问我就是。”

宋小河愣了愣,片刻后她试探地问道:“那关于我体内的东西,你也都知道了?”

沈溪山点头。

宋小河气愤地嘟囔,“哇,这个沈策,一直叮嘱我别乱说,没想到他倒是自己先说出去了。”

怎么着?这宋小河口口声声说最喜欢他,结果还想着跟别的男人藏小秘密。

虽然这个男人也是他自己。

沈溪山敛着眉眼,语气低落下去,“看来小河姑娘是不想我知道这些事,无妨,我现在就将那段记忆洗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着就抬手,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光芒,便要动手。

宋小河一下子扑过去,趴在桌面上,双手抓住了他运气灵力的手,着急说:“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是埋怨沈策两面三刀,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罢了,与你没有干系。”

沈溪山听了这话,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道:“小河姑娘也别怪罪他。”

宋小河见他收了灵力,便也坐了回来,轻轻捶了一下桌子道:“我怎能不怪他,上回也就算了,这回也不告而别,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沈溪山没忍住,凉凉道:“怎么没有?你差点死在夏国,是他救的你。”

“什么?”宋小河疑惑地看他。

沈溪山顿了顿,语气又变得柔和,说道:“他说你先前在夏国差点死了,是他让苏暮临召雷,然后借天雷打破你体内的封印,才得以释放龙魂恢复了你的伤势。”

“竟是这样吗?”宋小河恍然大悟,惊讶道:“难怪当时我被谢归捅了一刀之后,总感觉有人抱着我,我当时只觉得难受,却没想到原来是他在救我。”

当时宋小河只感觉自己要死了,那种生命流逝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只是后来她感觉有人将她抱起来,一股力量不断地送进她的体内,延长了她的痛苦,也续了她的命。

没想到沈策竟然还做了这件事,再联想这一路走来,沈策的确帮了她不少,还为她撑腰出气,如今却不告而别。

宋小河一边感动一边难过,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

沈溪山全都看在眼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就说:“小河姑娘可千万别想着以身相许。”

宋小河猛地抬头,惊道:“怎么可能?我心里有……”

沈溪山眉梢微扬,缓声问:“有什么?”

宋小河笑了笑,及时改口,“还有个疑问没能解开,烦请沈猎师解答。”

沈溪山道:“你说吧。”

“就是多年前良宵公主也在夏国设下了传送阵法对吧?她那么厉害,阵法应该会启动的吧,会不会传走了一部分的夏国百姓呢?”

他没想到宋小河惦记的是这个,他看着宋小河满眼的期冀,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反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稍微骗一骗应当也无妨。

沈溪山正犹豫着时,宋小河就歪着头看他,忽然问,“沈猎师,你是在想怎么骗我吗?”

沈溪山微微诧异,心说宋小河果然变聪明了,这都能看出来?

宋小河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头,低下眸,轻声说:“其实我也想过,那阵法大概是失败了,否则若是真有夏国百姓成功逃走,不会没人提起此事,只是我有些疑惑良宵公主所布的阵法为何失败。”

沈溪山只好说实话,“传动阵法必须有阴阳双阵,起点为阳阵,终点为阴阵,少一个则阵法不成。”

“可当时向鸢姐请教时,她并没有说这些。”宋小河道。

“便是说了也无用,当时夏国情况紧迫,良宵公主根本不可能离开去别处设下阴阵,所以这个阵法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沈溪山看着她脸上浮现了难过的神色,又说:“事情过去多年,当年之事已了,小河姑娘也莫要在意了。”

或许是沈溪山声音如春风般轻柔,又或许是他本身就是宋小河心悦之人,这一句安慰起了大作用,果然让宋小河心里宽慰许多。

她叹道:“只是没想到不论做什么,最终也没能打破鸢姐的预言。”

沈溪山道:“天命注定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她所推算出的结果,是经过所有干涉和意外,各种演变发生之后的结论。”

“鸢姐的前世竟然如此厉害,都能推算出一个小国家的存亡了。”

是不是前世,沈溪山暂不作表,只是道:“步时鸢,极有可能是天界之人。”

宋小河不知这结论从何而来,托着腮帮子看着沈溪山,“沈猎师果真好厉害,分明是昨日才到这里,竟然什么都知道。”

沈溪山有些心虚,弯眸笑笑,说道:“小河姑娘才是辛苦,如今你体内有上古神器,多加修炼掌握神力,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人界仙门百家中的佼佼者。”

“那我是不是也有机会考上天字级猎师?”宋小河问。

“自然。”说着,沈溪山想起一事,便道:“来年二月有仙门百炼会,你可要去参加?”

“仙门百炼会?”宋小河诧异道:“是人界仙门联合起来四年举办一次的那个百炼会吗?我能去?”

“若你想参加,我可以将你的名字添上去。”沈溪山说。

“哇,那可太好了!”宋小河满心欢喜,高兴得不行。

原因倒不是她能去参加百炼会,而是沈溪山连着两次都代表着仙盟参加,这次的百炼会他必然也会去,若是她能同行,就代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能看到小师弟!

宋小河光是想想,就忍不住乐出声。

沈溪山看在眼里,暗道让她参加个百炼会就这么高兴?

不过宋小河虽然有时候喜怒无常,情绪相当跳脱,但大多时候都是在傻乐,这样的宋小河让沈溪山也会感到放松。

他今日也说了不少话,觉得有些渴了,拿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几口。

宋小河坐在他对面,就见沈溪山端坐着,身上衣袍洁白如雪,泼墨般的长发披在身上,衣襟处金色的徽文被光照得闪闪发亮。

眉眼带着舒缓的神色,那一颗朱砂痣就更显得漂亮脱俗。

单是这样看着,宋小河就觉得喜欢。

光亮从宋小河背后的窗子照进来,她托着下巴看沈溪山,欣赏了片刻的美色,忽而想起一事。

然后从镯子里拿出了一支开得正艳的海棠花,递给沈溪山,说:“这花送你。”

沈溪山放下茶盏,一眼就认出这是谢归化身的海棠花树,只是当时没注意她何时折下来的,他疑惑道:“送我?”

“对。”宋小河道:“是谢归,你应该知道,他在夏国变成了海棠花树,这是我从地上捡的。”

沈溪山指尖轻转,盯着这枝花,“只给了我一人吗?”

宋小河没察觉出什么异常,只道:“是啊,我就捡了这么一枝。”

“我是昨日才来此处,什么忙都没帮上。”沈溪山推拒道:“还是送给那位救了你命的同伴吧。”

“沈策?我为何要送他花?”宋小河满脸的疑问,“他救了我,下次见面我再好好谢他就是了,这花就是送给你的。”

沈溪山道:“为何给我?”

宋小河说:“因为你长得好看。”

就这么个理由,沈溪山听了之后,天知道他有多大的定力才忍住没把这海棠花当场撕个稀巴烂。

这一路他顶着沈策的身份没少做事,没喝过宋小河倒的一口热茶也就罢了,到了最后她捡了枝花还惦记着送给别的男人。

就因为长得好看。

万幸的是这个男人就是他自己,否则沈溪山修炼多年的忍耐力绝对要在今晚破功,然后被宋小河给活活气死。

他收了花,语气仍旧温和无比,如玉般清朗,道:“既然已经无事,那么我便不叨扰小河姑娘了,这就去寻程猎师商议明日启程回仙盟之事。”

“好呀,那你先去忙吧,多谢你为我解惑了。”宋小河起身,欢欢喜喜将他送出了门。

沈溪山一出门,嘴角的笑容就平了,他安静地下楼,去了隔壁灵域石的客栈里,找到吴智明的房间,推门进去。

吴智明在鬼国躲得严实,并未参与战斗,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就连先前被沈溪山割出来的伤口也恢复,只是声音还有些嘶哑。

一见到沈溪山突然推门进来,他双眼一瞪,跟见了鬼一样跳起来,“沈溪山?!你来秋后算账了?”

沈溪山原本没有打算秋后算账,但他今日火气大得很,得出出气。

他反手关门,说道:“算你不走运。”

用拳头把吴智明揍得鼻青脸肿,鼻血狂流,沈溪山出了门,尤觉得不解气。

于是又回去,喊住一个仙盟的人,问道:“可知王绪此刻在何处?”

另一边,宋小河与沈溪山面对面坐着聊了那么久,心情极好,先去找了苏暮临吃了东西之后,又去找了云馥道谢。

此前她昏睡过去,是云馥给她擦洗换衣。

只是谢归的死对云馥和钟浔之的打击都非常大,尤其是钟浔之,这几日浑浑噩噩,总是在梦中哭,患了大病,钟氏已决定下午便启程离开。

宋小河与云馥坐在一起聊了许久,被感染了情绪,她也落了几滴眼泪。

但聊完又很快释怀,毕竟现在的谢归也不是真的死透了,还在满月的体内滋养,顺利的话过个三年五年,还能再见他。

此次鬼国一行,各门派的队伍都损失惨重,唯有仙盟折损最少,大多仙门都已经离开,原本还有不少留在此处,打阴阳鬼幡的主意。

不过沈溪山一来,他们自知绝无机会,便也陆续离开,现在只剩零星几个大门派。

阴阳鬼幡的事已然传出去,届时也定然会闹得沸沸扬扬,是以仙盟打算尽快回去,将时间定在了明日一早。

宋小河夜间回去,先是好好地泡了个澡将一身的污浊给洗净,换上了厚棉衣钻进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念通了共感咒。

“沈策。”她低声唤道。

沈溪山刚上床,听到这声音还给吓了一下,心说这宋小河大半夜不睡觉,念共感咒做什么?

他回道:“什么事?”

“你去了哪里?”宋小河问:“为何不告而别,不跟我们一起回仙盟吗?”

沈溪山说:“有要事在身,我去别处出任务了,你别管我。”

宋小河听他语气有些不耐烦,轻哼了一声,说:“小师弟来了这里,我整日忙着去看他,哪有什么时间管你?”

沈溪山就说:“你最好是一整日都盯着他,免得得了空闲来烦我。”

宋小河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沈溪山还以为她生气切断了共感咒,却听她说:“好嘛,我不烦你,我只是想说,谢谢你在夏国救了我,我现在手里没有什么宝贝,等下次见面我再送你宝贝当谢礼。”

“你去了哪里出任务?能不能告诉我,免得出了意外,没人去寻你。”

她像是有些困了,声音软软的,似轻声呢喃。

声音传入沈溪山的耳朵,周围寂静无声,只剩下他有些乱了拍的心跳传来微响。

他的后脖颈慢慢地有些发烫。

沈溪山放缓了声音,说:“是秘密任务,不能外传,不必担心我,回了仙盟好好修炼就是。”

“好。”宋小河也没有追问,应了一声,又说:“上次你说回程的时候再给我糖……”

说着说着,她声音就变小,然后没了动静,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像是睡着了。

沈溪山听了一会儿,切断了共感咒。

一切事情都已解决,只等明日回了仙盟就好,只要沈策不再出现,渐渐地宋小河自己就会忘记了。

心绪杂乱,他念了清心咒,闭眼睡觉。

夜半子时,沈溪山忽而被谁蹬了一脚,从睡眠中醒来。

神识回笼的瞬间,他听到了身边有另一人的呼吸声。

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怀中抱着一人,蹬他的那只脚也正缠着他的脚,脚底板还热乎乎的。

沈溪山睁开眼,一低头,就看到宋小河正恬静地睡在他怀里。

房中点了小灯,视线昏暗,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只手攥着他的一缕发,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襟,脑门抵着他的胸膛,平稳的呼吸透过沈溪山的衣裳直传心口。

双脚也黏黏糊糊地缠着他的脚,脚趾勾了勾,轻轻蹬了两下,似在他的脚边找舒适的位置,然后不动了。

沈溪山看着她的睡脸,后脖子猛然传来热意,他抬手覆上去,掌心一片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