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红莲的寒气, 宛若刮骨钢刀。

神仙尚且受不了,更何况还是灵力被禁的凡人。

大雾消散的瞬间,哀嚎声四起, 惨叫与鲜血混杂成一片, 晨曦之下, 所有景象全都变得一清二楚。

沈溪山抬起手, 低眸看去, 就见指尖已然染上白霜, 泛着细细密密的微芒。

空中的寒风咆哮不止, 虽驱逐了大雾,但对于所有人来说,亦是一场无法忍耐的酷刑。

妖尸已经死透了, 苏暮临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谢归则被甩出几丈远,正尝试从地上爬起来。

宋小河将那妖尸踩在地上, 木剑从它脑颅里拔出来时带出黏稠腥臭的**,她随手甩了两下, 而后丢下木剑跑去看苏暮临。

血液从苏暮临的肚子不断往外涌, 左肋也伤得深可见骨, 他闭着眼睛,毫无动静。

宋小河跪趴在他身边, 先是急声唤了几声苏暮临, 见他没有反应, 又趴下来去听他的呼吸声。

苏暮临的生命是很顽强的,上回在酆都鬼蜮, 他一样伤得很重,也不知道流了多久的血, 才被谢归带过去的宋小河救了。

现在依然如此,即便腹部被掏了个洞,血染红了衣,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稳健。

但宋小河眼下的困境是她无法使用出自身的灵力给苏暮临施展治愈术。

方才她提着灯赶来,闻着空中的血腥味,又听到了苏暮临哭喊求救的声音,心急之下竟然直接催动了身体那股极寒之力。

也是在那个瞬间她才发现,这禁法赤地对她体内的业火红莲并没有任何影响。

可这股极寒之力宋小河本就掌控不好,加之攻击力极强,她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将这股神力转化为治愈术救苏暮临。

于是也只能用这灵力开启手上的储物镯,将里面的灵药一股脑拿出来,然后捏开苏暮临的嘴塞进去。

“苏暮临,你醒醒,把药吃了。”

苏暮临昏死过去,只含着药无法嚼动,宋小河干着急,又不敢上手触碰他。

正毫无办法时,沈溪山慢步走过来,先是往地上一瞧,说道:“放心吧,死不了。”

宋小河抬头,见是他,马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下拉,“你快救救他!”

“还有更要紧的事。”沈溪山说。

如此一抓,宋小河才察觉他手心一片冰凉湿润,低头一看,他掌中竟结了许多寒霜。

她猛然转头,只见周围雾散之后视线开阔,赤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伤患,妖尸与木傀的数量并不多,却还是让不少人负伤。

不过现在他们面临的生死威胁却是这空中的寒潮,众人往火堆旁聚拢,所有人身上都出现结了寒霜,抱臂蜷缩着身体,费力地与妖尸缠斗。

在这等极端寒冷之下,妖尸的行动彻底慢下来,威胁倒没那么大了。

宋小河意识到,是她释放的寒流让所有人陷入了新的困境。

这时候沈溪山开口说:“凝神运气,将神力回收,否则这些人都要被冻死。”

她慌慌张张结起手印,闭上眼睛催动体内的业火红莲。

与先前不同的是,现在她能够清晰地感觉都那朵莲花就盛开在她的心口之处,泛着温润的寒气,宋小河只要一用神识触碰,它就会缓缓转动起来,释放无穷强大的神力。

宋小河本不知如何回收神力,但只有这么个念头闪过,那朵红莲就开始乖顺地合起花瓣,缓缓拢成一个花苞的状态。

空中的寒气在一瞬间就消失了,风也跟着停下。

忽而一声长哨从不远处传来,尖锐响亮,传进众人耳中。

随后就见所有妖尸和木傀都停下了所有攻击,变成提线木偶一般,保持着僵直的动作呆呆站着。

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就这样骤然停下了,各门各派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眼下哭声一片,痛吟此起彼伏,一片狼藉。

宋小河疑惑地看了一眼周围站着不动弹的妖尸与木傀,心中虽然奇怪,但也没多余的心思关心别的,她又转头去看苏暮临。

沈溪山正蹲在他旁边,捏住他的鼻子。

苏暮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很快就张开了嘴,刚吸了一大口气腹部就传来疼痛,一下将他从昏死的状态给痛醒。

他只刚清醒,就感觉嘴里被扔了个东西进来,甜甜的,同时还有一个小丸子卡着他的喉咙。

“他现在嚼不了东西,吃不下这些丹药。”

苏暮临听见身边有宋小河的声音。

“入口即化。”

还有沈溪山那个恶人的。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身上的痛苦太过强烈,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喉咙里卡的药丸更是让他难受,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流。

“哎,他怎么哭了?”宋小河惊奇道:“是不是你喂的东西太苦了?”

沈溪山低头看了看,见苏暮临眼睛仍旧闭着,眼角却冒出一颗又一颗泪珠,喉咙也费力地颤动着。

他伸手,往苏暮临脖子处一捏,只听他咕咚一声吞咽,卡在喉咙的东西就这么咽下去了。

“没被这妖尸打死,差点被你喂的东西卡死。”沈溪山说。

宋小河一开始也是没有办法,着急忙慌地想着救他才会如此。

眼下见他吃了药之后眼泪也停住了,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似乎又睡过去了。

只是那张脸混着眼泪血液还有地上的泥土,脏得完全不能看了。

为表歉意,她就从储物镯中拿出一方锦帕,给苏暮临的脸上擦了擦。

谢归从一旁坚强且奋力地走了过来,宋小河看见后也吓了一跳。

他身上的伤口虽然不比苏暮临的严重,但也是血肉模糊,走路时几乎都是随时要倒地而亡的样子。

宋小河道:“你快坐下来休息!别再乱动了。”

她拿出灵药,一股脑塞给谢归,“快嚼了吃!”

即便是伤成如此模样,谢归也仍然能勾出一个虚弱无比的笑容来,说道:“不必,先让我看看苏少侠吧。”

沈溪山见他这样,当真就成了苏暮临口中的“病痨鬼”了,身上的血糊了大片,说话间就往这边凑过来,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往后走了两步,还说起了风凉话:“你这命倒是顽强。”

谢归并不在意,跪坐在苏暮临身边,掀开他腹部稀碎的衣裳一看,才发现原本被妖尸利爪掏出来的大洞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愈合了,半点伤痕都没有,只余下一片白皙的肚皮,正随着呼吸缓慢地起伏。

再去看他的左肋部分。

利爪留下的深可见骨的伤痕已然不复存在,愈合完好。

谢归愣住,“这是……”

宋小河也十分惊奇地瞪大眼睛,“你那是什么药啊?竟然这么快就能让他的伤势愈合?”

沈溪山用的药的确是珍品,他身上就没有那不值钱的东西。

只不过这药见效那么快的原因,却是苏暮临本就不是凡人,他身为妖族,有着天赋异禀的自愈能力,所以才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

若是修仙弟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吃了那灵药也最少得用上四个时辰才能完全恢复。

但沈溪山并未将这话说出。

他像是在跟苏暮临达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他不说苏暮临不是人族,苏暮临也不会戳破他沈溪山的身份。

沈溪山就道:“自然是高价买来的灵丹妙药。”

“从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这般富裕?”宋小河高兴地蹦起来,走到他边上小声说:“还有吗,给我两颗,日后我受伤了快死了,也吃两颗。”

“你当是糖丸啊?”

宋小河退而求其次,“那糖丸给两个也行,你昨日给我的被我吃光了。”

沈溪山思索了一下。

他身上也就只剩下一包,还得返程的时候去堵宋小河的嘴,不能在此处浪费了。

于是道:“没有了。”

宋小河皱起眉头,疑问,“你不是说你有很多吗?”

沈溪山说:“再多也不会都带在身上。”

“那你身上肯定还有的。”

“回去再吃。”沈溪山不给她,又怕她纠缠,就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谢归,转移话题,“你那朋友好像快死了,你还心情吃糖?”

宋小河这才惊觉自己把重伤的谢归给忘记了,便赶忙又蹲在他身边询问,“你如何?还撑得住吗?”

谢归微微摇头,“无碍,宋姑娘不必担心。”

也不知是逞强,还是这样的话说习惯了,张口便说自己没事。

宋小河始终不放心,就跑去将云馥喊来。

云馥是医修,就算灵力使不出来,也知道如何处理这些伤口。

她见谢归伤得如此重,脸色也吓得发白,匆忙拿出一堆东西来给谢归上药包扎。

谢归坐着不动,即便是被剃掉腐骨,敷上新药也一声不吭。

眉目间浮现稳重的坚毅。

其他门派弟子也开始疗伤,清点此次突袭丧生的人。

正吵闹的时候,忽而听得惊叫声响起。

宋小河转头一瞧,就见方才站着不动的妖尸和木傀却又忽然动了起来。

但这次并不是朝众人发动袭击,而是朝着一个方向缓缓走去,像是受了谁的指使。

她想起庄江先前说过,这些木傀极有可能是千机派出逃的那个弟子给造出来的,既然木傀听令而动,那就代表着其主人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或许那一声长哨就是木傀主人发出来的。

如此操动凶器突袭夜间睡觉的队伍,还杀了那么多人,就连苏暮临和谢归也差点丧命,就让它们如此离开,那是不可能的。

宋小河绝不姑息。

她拿起木剑,一边用锦帕将上面的**擦干净,一边对云馥说道:“舒窈,麻烦你也照看一下苏暮临,我去去就回。”

云馥看出了她的意图,劝道:“太危险了,你还是别去了吧,各门的领队会解决此事的。”

宋小河说:“我知道,我只是跟过去看看。”

她将擦干净的剑又别回腰间,正待转身走的时候,忽然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沈溪山。

宋小河心念一动,唤道:“缚灵。”

金绳顿时在手臂显现,蔓延出去,连接到沈溪山的手上。

她扯着绳子,笑嘻嘻道:“沈策,一块儿去。”

沈溪山被拉着往前走了两步,问:“我去做什么?”

“有人揍我,你就帮忙。”宋小河卷着绳子往前走。

沈溪山跟在后面,漫不经心说:“若是真的有人打你,你跑不就是了?”

宋小河对这话非常不赞同,“那不行,此等懦弱之举岂能是我宋小河能做出来的?”

走了几步,她又说:“且方才苏暮临险些被打死,岂能白白让他受伤?便是程猎师等人不作为,我也必定为他讨个公道。”

宋小河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沈溪山落后几步跟在后头,两人之间以一根细金绳相连。

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宋小河的发旋和微微摇摆的四条小辫子。

沈溪山有些想不明白,宋小河这脑袋里,哪里来的那么多正义凛然。

她那师父瞧着庸庸碌碌,整日闲混,也并不像是能够教出一心为正道的弟子之人。

另一头,程灵珠也带着诸人一同出发。

其中除了千机派大弟子庄江和钟浔之年轻的小叔之外,还有玄音门领队乔盼,寒天宗长老闫意淳,另有散修数位。

百草谷众弟子正忙于给其他人疗伤。

宋小河与沈溪山落在后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原本是打算跟着这些木傀去找到其背后操控的主人的,但刚行了不过几十步,妖尸与木傀却停住了脚步。

继而前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哟,各位响当当的前辈倒是亲自来迎接我们了。”

前方似乎有一道隐蔽结界,只见一个瞧着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凭空出现。

他身上穿着紫色的衣袍,头戴银叶冠,身量不过也就与宋小河差不多高,腰后挂着一柄半臂长的弯刀,没有刀鞘,刀锋呈现锯齿状。

他的面上戴着半边面具,嘴角勾着阴邪的弧度,给人一种不符合其外表年龄的奇怪之感。

其后又跟出个身着红色衣袍的男子,年纪也不大,右手臂上装了一个墨色的机栝,冷酷地站在边上。

之后走出来个穿着素色衣裙的貌美女子。

这人一露面,就听庄江身边的小少年惊叫一声,“阿姐!”

那女子容貌生得美,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眼眸甚至无法聚焦。

再往下一看,双手竟然是木头打造的。

紫衣少年挑了一下眉毛,说道:“鱼皎,看来这次来的还真有你的熟人。”

被唤作鱼皎的红衣男子冷声道:“未曾见过。”

“他不是叫你师娘阿姐吗?”少年暧昧一笑,“你是不是还得喊人家一声小舅子。”

“闭嘴。”鱼皎冷声道。

“鱼皎!”庄江重重地喝一声,“竟然当真是你造出了那些邪物,伤害仙门弟子!”

“哎,此言差矣。”紫衣少年说:“我们派出去的傀,都是为了追杀这些妖尸的,谁知你们也在此地,这不是凑巧了吗?”

“鱼皎乃是我千机派通缉追击的重犯,日悲宗将他藏起是为何意?岂非要与我千机作对!”

“这鱼先生是我们宗门花重金请来的高人,可不是什么门派的逃犯。”紫衣少年皮笑肉不笑道。

“你!”庄江显然没有此人厚脸皮,争辩不过,被气红了脸,“少说废话,今日鱼皎现身,我千机派就要清理门户!”

“你若有能耐,只管来便是。”少年抛了一下手中的东西。

是一个小巧的白骨哨,放在唇边一吹,发出短促的声响后,所有妖尸一同动身,跳跃到紫衣少年的两边。

现如今所有人灵力受限,若要真与这些妖尸缠斗起来,虽然未必会输,但定然会负伤。

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在鬼国里面对什么,现在负伤,等同找死。

庄江想明白其中关窍,也不敢轻举妄动,气得脸色青白。

“日悲宗近年倒是越发厉害了,这等邪术也能堂而皇之地拿出来用。”程灵珠冷声开口。

她到底也是仙盟天字级猎师,说话间威势尽散,魄力压人。

紫衣少年顿了顿,敛了些许嬉皮笑脸,说道:“这怎么能叫邪术呢?若不是我及时出手控制这些妖尸,只怕你们损失更要惨重,既是做善事,便不能称作邪术。”

“此番狭路相逢也算是我们有缘,我们日悲宗是有恩必讨有仇必报,既然我们救了你们,合该给出点东西表示感谢才对。”

“你们究竟想要如何?”玄音门领队乔盼出声问道。

“大家都是一同前往鬼国,既然目的地相同,那便可以暂时结为盟友,共享信息不是吗?”少年说道:“仙盟定然知道不少别人都无法得到的讯息。”

宋小河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简直比她那个说出“欠别人帐就要想办法赖掉,别人欠的账就要及时讨回”的师父还要过分。

她本以为师父就是天底下最赖皮的人,走出来才发现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要脸。”她骂了一句。

谁知那紫衣少年耳朵相当敏锐,立即听到了这句话,转头朝她看来。

面具下不知道是用什么眼神在打量宋小河,少年的嘴唇扬起个弧度,“胆子倒是不小。”

宋小河冷笑一声,还嘴道:“比不得你胆子大,先是用妖尸木傀袭击那么多门派弟子,现在又敢提出这种要求,你休想。”

“谈不妥,那就没办法了。”紫衣少年耸耸肩膀,说道:“反正我日悲宗也没有必须收了这些妖尸的责任,我带着走也耗费精力,倒不如就在此地将它们放了,只是诸位要小心了,这些妖尸攻击性很强,最喜欢跑去偷袭别人。”

言语之中满是威胁。

宋小河刚要说话,却听得身边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微弱的咳嗽。

她转头,才看见竟然是伤势包扎好的谢归缓步走来。

他换了干净衣裳,擦净身上的血迹,慢步走到宋小河的边上,说道:“不过区区几具妖尸,就妄想威胁仙门子弟,即便是赤地之上禁法,这些门中子弟也最有办法应对,今夜不过是事出特殊加之天气恶劣,才让你等得逞。”

说了那么长一句话,他又咳嗽起来,给脸上添了点血色。

寒天宗长老道:“谢归,受了伤就去好好休息,此事暂不用你管。”

谢归冲他虚行一礼,说道:“李长老,绝不能向此等恶人妥协,若是告诉了他鬼国里的事情,只怕到时候麻烦更多。”

程灵珠也道:“仙盟绝不受人威胁,你们这些孩子不须操心这些,回去吧。”

紫衣少年夸张地笑起来,冷嘲热讽道:“好一幅师门和睦的画面,只是你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为何不好好考虑一下后果呢?”

他甩着系着骨哨的绳子,说:“我这一路走来收服的妖尸,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几个你们尚能硬着头皮对付,那若是七八十个妖尸呢?”

众人没想到他手里会有那么多妖尸,一时间也都惊住。

若是真有如此数量庞大的妖尸一同袭击,那么他们队伍之中必定会有大半的人根本走不到鬼国,死在这路上。

几人若是搁在外面,都是搅动一方风云的厉害人物,各个门派的顶梁之柱。

然而到了此地,所有人灵力受阻,无人敢冒险一试。

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的鬼国之行,万不能在这半路上出了差池。

程灵珠就是考虑这一点,所以面对此等威胁,迟迟不言。

幸而这百来人中,有一人是例外。

她站出来,十分豪气道:“有我宋小河在这里,你休想再动那些弟子一下。”

“呀,口气倒是不小。”紫衣少年看着她,森然道:“那便先拿你开个刀。”

说罢,他将手塞在嘴里,鼓着腮帮子用力吹了一声短哨,身旁的妖尸应声而动,如一抹看不见的残影,伸出利爪直奔宋小河面门而来。

速度简直太快,饶是程灵珠这等能耐的人,都无法反应过来。

宋小河只觉得面前扑来一阵微风,眨眼的功夫那漆黑的利爪就已经到了跟前来。

正当宋小河要抽出木剑抵挡时,忽而一只手自她旁处伸来,精准且迅速地扣住了妖尸的脑袋。

那只手白皙修长,干净漂亮,一下就把妖尸的头颅攥在掌中,没有一点停顿地截停了妖尸所有的攻势,将它往下一压,五指曲起往里用力一收。

“砰——”

那妖尸的头颅就像个皮薄的小西瓜,直接炸开了。

汁液四溅,近距离波及宋小河的身上,她惨叫一声,“沈策!”

沈溪山的左手沾满了黏稠的**,正顺着往下滴着,正是他截停了妖尸迅猛的攻势,然后徒手捏爆了妖尸的头颅。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紫衣少年一眼,说:“就用这些废物东西威胁仙盟?”

宋小河掏出锦帕来,掀起地擦着溅在衣裳上的**,龇牙咧嘴地嫌弃着。

还没擦完,就被沈溪山给随手抽过去,用来擦自己的手,说道:“你这废话也说得够多了,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他如此轻易地应对妖尸的缘故,那紫衣少年的话中竟然有了几分客气,“请讲。”

“带着这些废物滚。”沈溪山似笑非笑道:“否则下一个被捏爆的,就是你的脑袋。”

“好好好,仙盟真不愧是人界之最。”紫衣少年拍着手,满是赞许道:“想不到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难怪你们丝毫不为所惧,虽然此行未能谈妥,但也希望不要伤及我们之间的和气,后会有期。”

说着那少年转身就走。

鱼皎皱眉追上,嘴唇轻动,似乎说了什么。

宋小河耳朵好使,听了个清楚。

“就这么走了?”鱼皎说。

“废话,你没看见那妖尸在人家手里连一下都没撑住吗?就这么几个妖尸够他捏的吗?”

“我们还有傀,你怕什么?”

“他威胁的不是你的脑袋,你当然不怕!”

他们像来时一样,走进了什么结界之中,凭空消失了。

随后木傀与妖尸缓缓而动,跟在后面,也逐一不见。

人走了,寒天宗的长老带头,夸赞了仙盟几句,其他人也跟着客套地附和。

沈溪山笑了笑,并不回应。

程灵珠听着这些夸赞,心里也大松一口气,暗道还是盟主有远见,把沈溪山给送了过来。

这仙盟里的金字招牌,不论何时都十分可靠。

只是一众人被日悲宗这个小辈威胁得不敢轻举妄动,到底还是有些丢面子的,于是回去的路上众人都沉默着,无人多说。

沈溪山自个手上的粘稠**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宋小河还噘着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一路上都在小声埋怨他。

说这衣裳是师娘给她做的,她喜欢得很,平日里都不舍得穿,结果被腥臭的黏液糊成这模样。

沈溪山被她念得烦了,背着人悄悄画了两张清尘符,给宋小河衣裳上的污浊给清理干净,这才让她恢复笑脸,消停下来。

此次突袭让队伍之中损失不少,只是要务在身,也无法长久停留。

来不及悲伤,他们草草将丧命的弟子摆在一起盖上绸布之后,众人便在天还未大亮之时继续启程赶路。

接下来的路程还算安宁,只是赤地之中气候变幻无常,才行了两个时辰,天地间起了大风,黄沙漫天。

宋小河有在黄沙里赶路的经验,她取出大氅披在身上,盖上了帽子,用袖子挡在脸前,盯着风沙前进。

苏暮临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躺在千机派的旱行舟里,底下四个小轮子由灵石催动着往前。

由于风沙越来越大,旱行舟总是被吹得往后滑,宋小河就拿出根绳子拴在舟的前头,拽着往前走。

宋小河一路上都很安静,因为一说话就会灌上满嘴的沙子,她低着头闷声往前走,偶尔会撞上身旁的沈溪山。

这场风沙持续了半个时辰才停,众人身上都被沙子侵袭,无一幸免。

接下来的路就顺利不少,行了足足五个时辰,从白天行到日暮,前方的视线之中终于出现了如墨一般浓郁的黑雾。

宋小河一看见,就知道终于可以休息了。

因为那被黑雾整个笼罩住的,正是那座诡异至极的鬼国,这趟行动的目的地。

“到了。”宋小河累死了,长长地叹一口气。

与此同时,在旱行舟里躺了一天的苏暮临,也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