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门位于南延, 乃是南延第一大门派。

早前给宋小河传信的那位名唤聂枕冰的千机门女长老,其实也是颇为关注宋小河,青璃为了让宋小河在南延那边有人接应, 便一早就给聂枕冰回了信过去。

得知宋小河要前往南延, 她便指派了庄江亲自带人来接。

宋小河如今在人界声名大噪, 盯上她的人不在少数, 更何况她树敌颇多, 这一路上恐怕不得安宁。

聂枕冰只有派掌门座下的大弟子来接人才放心。

庄江行动也快, 一路疾行而来, 知道临安是他们的必经之地,便一早在临安等候。

而云馥前往南延的原因就更为简单了。

寒天宗被仙盟抄查过之后就出了大乱子,为争夺宗主和长老之位, 宗内爆发了剧烈的内斗, 日日不得安宁,门内弟子陆续走了不少, 无人管理的寒天宗在短短几月分崩离析。

云馥先前还有谢归和钟浔之的陪伴,现在谢归去世, 钟浔之又因为钟家的事一蹶不振, 许久没有消息了, 她觉得留在宗门也没什么意义,便送上了离宗帖, 自寒天宗离开。

她主修炼器, 而南延的炼器又闻名于天下, 此次前往南延就是为了长长见识,学到更多的炼器心法。

若她想在炼器方面有所成就, 南延便是最好的学习和锻炼的地方。

“宋姑娘,我知道你这次的目的地在何处, 自临安出发后便由我带路,只是有一事你需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庄江忽而将话锋一转,将发呆的宋小河给唤回了神。

茶水虽然香,但是清苦,宋小河不怎么喜欢喝,就一口一口地抿着。

她道:“此处并无外人,庄公子但说无妨。”

庄江颔首,随后拿出了一张图纸在桌上摊开,是一张地图。

画得还算细致,山是山,河是河,一眼就能够看清楚地图上的布局。

他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道:“这是进了南延之后的局部地图,在越关之后行上五百里,翻越几座高耸的山谷,山谷边上的那座城里,便有你此行要找的冥界之门。”

“听起来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宋小河说。

“问题在于,这座城已经荒废许多年了。”庄江约莫也不是很了解的样子,转头问向沈溪山,“不知沈猎师可知道这座城?”

沈溪山打进雅间起,就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他用手撑着下巴,将一块糖弹进了宋小河的茶杯中,发出咣当一声细微的脆响。

他似乎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回答道:“那是仙盟所列的四凶城之一。”

“凶城?”宋小河心中一紧,这单是听名字,就好像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早年那座城的周围闹得很凶,仙盟便派人过去探查情况,却无一生还,之后此地便被重视起来,隔了半年的时间仙盟派出去的第二批人依旧没有活口回来,随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仙盟不止一次地派人处理这个地方,却是去多少死多少,仙盟束手无策,便将此地暂列为凶城,将方圆百里封禁,一直到现在都没能解决。”

此地便成了南延有名的凶城。

宋小河不想说丧气话,但她听到这些事,难免会心惊,“那我们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沈溪山将话接过去,语气相当漫不经心,“谁知道呢?那凶城是出了名的有去无回,我看是凶多吉少。”

宋小河这张嘴有时候就爱说不吉利的话,先前在酆都鬼蜮的时候云馥早已经见识过,便没什么反应。

就是庄江有些惊讶,道:“危险一定是有的,但宋姑娘这般厉害,再加上一个沈猎师,想必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你不懂,这才是最糟。”

宋小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沈溪山如今修为散了那么多,去了不等于找死?

可先前遇袭,他出的那一剑释放的力量又相当强悍,宋小河也摸不准他现在体内到底还剩多少修为。

她一边想着,一边低头抿茶。

方才沈溪山扔进去的一块糖已经融化,原本清苦的茶也泛着丝丝甜味儿,宋小河几口就喝完了。

一壶茶见底,几人要说的话也差不多。

确定了启程的时间后,几人就散伙,各自离去。

宋小河的肚子早就饿了,本想吃了东西再回去,却被沈溪山抓着说晚膳要回沈府吃。

她这才想起来今日在正堂里,沈夫人临走时叮嘱了二人晚上要去后院用膳。

她吃了点零食,跟着沈溪山快步赶回家。

夕阳染了半边天的云彩,地上落了金光,来往的行人不断,影子错落。

宋小河小跑着在前面走,踩在余晖上,影子拉得老长,转头从沈溪山招手,示意他快些跟上。

像极了从书院下学,迫不及待喊着朋友回家一同吃饭的小孩。

太阳落得快,回到家时天色渐黑,沈府上下全都点了灯,一派富丽。

此处不比仙盟,民间多的是规矩,从外面回来见父母,则要换一身干净衣裳,洗尽风尘。

沈溪山命下人把宋小河带进寝房,自己也去换了衣袍,这才带着宋小河前往后院用膳。

沈府虽然瞧着大,人也多,但多数都是府中下人,真正的主子就只有沈氏夫妇。

是以用膳的房间并不大,门大敞着,饭菜的香气飘了老远,宋小河一闻见,脚步就加快了许多。

行到膳房处,老远就听见崔明雁充满愤怒的声音响起,“沈溪山那臭小子早就该舍了无情道,为了个什么飞升仙途,简直就成了六亲不认的薄情寡义之人,若亲人都尚且不认,将来就算是成了仙,又如何庇佑天下人?依我看,这死小子小根本就不适合修仙!这无情道,弃的好!”

“你今早还不是这么说的。”另一道声音奇怪道:“人没回来前你一口一个我儿,小山的,人回来了不是臭小子就是死小子,小山如何招惹你了?”

崔明雁道:“少啰唆,既然这小子无情道破了,那干脆就别让他再离家,日后若还要修仙,就在沈氏门下修炼,尽快备好聘礼,让他求娶小河。”

宋小河听到这儿,顿时惊讶地笑了,她往沈溪山的胳膊上一靠,小声问:“你听到了吗?”

沈溪山低头看她,“我好像还没聋。”

“我还以为你的爹娘会不喜我呢。”宋小河来沈府之前,心情就颇为忐忑。

虽说沈溪山这无情道是他自己所破不假,但若是与宋小河完全没关系,那必然是不可能。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绪上都会有迁怒。

但青璃没有迁怒,沈溪山的爹娘也没有。

宋小河因此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脚步也变得十分轻快。

沈溪山窥了她一眼,见她轻晃着头脑,好像并未细究他娘口中所说的“求娶”一事。

两人到了门边,候在门口的下人同时行礼,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两人,谈话声就停止了。

沈溪山带着宋小河进屋,房中点着相当明亮的灯,宋小河的第一眼先是看见了桌上满当当的菜,再是看见桌边的两人。

崔明雁白日里已经见过,但沈启安却是陌生的,宋小河也不敢细细打量,只粗略看了两眼。

沈启安的容貌算不上俊俏,只是肤色稍微白了点,五官并不出众,但胜在他气场非常和蔼,令人光看面相就觉得舒服。

两人行了拜礼,沈启安就笑呵呵道:“回自己家就不必那么多礼节,来坐下吃饭吧。”

沈溪山颔首,带宋小河落座。

四方的桌子,坐四个人则是正好,宋小河挨着崔明雁和沈溪山,对面是沈启安。

“小河,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就让厨子将各种口味都做了些,你快尝尝。”

崔明雁极为殷勤,让下人给宋小河夹菜,还问了她今日出门玩了什么,在临安可有喜欢的东西。

桌上的两个男人都十分安静地吃饭,虽然沈溪山许久没回,但在家中并不显陌生,沈启安偶尔问一两句他的近况,沈溪山也一一作答,是并不亲近但也不冷漠的父子关系。

像寻常人家一样,边吃边聊,一顿饭就这么揭过去。

由于崔明雁一直给她夹菜,宋小河不懂拒绝,闷着头猛猛吃,最后是扶着圆滚滚的肚子走的。

说来也奇怪,崔明雁与宋小河仿佛一见如故,白日一场对话,晚上一顿饭局,两人就亲得如亲生母女一般,崔明雁满身的母爱没地方使,全用在了宋小河的身上。

还亲自做了消食的汤药端去给她喝,与她聊到深夜才回房睡觉。

沈溪山在房中也等了许久,才等到了乘着月色摸进他床榻上的宋小河,抱着她安然入眠。

同行的几个受伤的猎师经过治疗之后,隔日就陆续清醒了过来,唯有孟观行伤得最重,暂时还在昏迷状态。

宋小河与沈溪山商量了一下,若是四日后孟观行伤势还未好的话,那便将他安置在临安养伤,他们先行一步。

杨姝对此也是赞同的,毕竟知道宋小河此行耽搁不得,原本提早出发就是怕路上发生什么意外耽搁时间,冥界之门七月半只开一回,下次就要等到明年了,宋小河必须要在七月之前赶到南延。

主意已定,宋小河知会了庄江一声,那边的三人自然没什么异议。

在等孟观行治疗的期间,宋小河也体验了几日有母亲的生活。

崔明雁很喜欢宋小河,她推了手头上的所有事,一大早就来找宋小河,为此沈溪山还得在天亮之前将宋小河送回自己的房中,否则被崔明雁抓到,自然又是借着民间礼节对他好一顿批评。

宋小河倒是很喜欢跟崔明雁处在一屋,就算是她每日都拿着刺绣所用的东西,教她穿针引线,一针一线地绣花,宋小河也是愿意的。

只不过舞刀弄枪习惯了的宋小河,乍然摸上这绕指柔的东西,自然就没有一点天赋了,频频出错不说,绣的东西也不堪入目。

好在崔明雁极其温柔耐心,不论宋小河如何出错,她都不会生气,细细地教她该如何用针线织就图案。

不绣花的时候,宋小河就在院子里练剑,崔明雁坐在院中的桌边,一边写着东西,一边看她挥舞手中的木剑,时不时露出笑容,夸赞她剑舞得漂亮。

沈溪山这几日倒是外出得频繁,到了日暮才会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宋小河的院子瞧瞧,不过由于崔明雁也总在,沈溪山就不好做什么,与宋小河闲聊几句便告辞离去。

杨姝上回惦记着苏暮临遇到危险撒腿跑得比谁都快,这几日就抓着他天天练武,活生生把一只精力充沛的狼练得整天吐着舌头,分不出一点空闲来找宋小河了。

而孟观行在第二日就睁开了眼,剩下两日休养医治,便能下地行走。

转眼间四天的时间匆匆而过,临行的前一晚,崔明雁在宋小河的屋中坐到深夜。

房中点着烛灯,泛着暖色的光芒。

宋小河捏着手上的绣帕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崔明雁在边上坐着,正低着头绣花,房中静谧无比。

她赶忙坐起身,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绣到一半的时候睡着,歉然道:“对不住啊夫人,我竟然睡过去了,许是白日里练剑练得太过,身体有些累着了。”

“无妨。”崔明雁听她醒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下来,抬头冲她笑了笑,说:“小河,你是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何每日来这里教你刺绣?”

宋小河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紧忙解释:“我虽然不懂,但我是愿意学的。”

崔明雁微微摇头,温声道:“那日你站在我面前,拿出那个小瓷人的时候,我便觉着我与你这孩子有缘分,但我知道你只在沈府住几日,其后便会离去,所以我才每日都过来找你,多与你说说话,待你走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宋小河想说我还会回来的,但又想着,即便是回来,也是回仙盟,她现在不可能在沈府长留。

未来的修仙大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崔明雁看着她,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说:“我只生了沈溪山这么一个孩子,他三岁离家,自那以后的十多年,就没怎么回来过,不过当初仙盟盟主将他带走时说了他此生亲缘淡薄,我早已有了心理防备,并不因此痛彻心扉。”

说着,她长长地叹一口气,“许是生了沈溪山这么优秀的孩子耗光了我的子女缘分,此后多年,我再没能有孕,我几乎忘记了当母亲的滋味,说起来到底是遗憾的。”

“这几日在你身上,我才又重新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心情和感受。”崔明雁抬手,给宋小河额边睡乱的头发理了理,随后面上竟有几分羞赧,说:“你平日里练的那些剑法符文,我都不会,想来想去,能教你的也就只有刺绣,便每日都拿着绣针来找你,就是想与你多相处一会儿,让我多感受感受做母亲的滋味儿。”

宋小河大为感动,起身上前,一把将她拥抱住,用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宽慰。

不知怎么的,她似乎能理解崔明雁的心情。

就像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所以崔明雁明明不是她的母亲,但每次来找院中找她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开心,每回刺绣出错时,也隐隐担心崔明雁嫌弃她愚笨,明日便不来了。

这种对亲情的渴望是骨子里的,多年来习惯了没有,倒也没什么可伤心的。

但乍然得到了,便会无比珍惜,又害怕失去。

宋小河悄悄落了两滴泪,抱着崔明雁,像是对自己的娘亲道别,“明日我就离开了,夫人千万要保重身体,待我从南延回来之后再来探望您。”

崔明雁叮嘱了她一些路上注意安全的话,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离开了宋小河的院子。

隔日一大早,宋小河与沈溪山向沈氏夫妇道别。

沈启安喝着茶,倒没什么表情,崔明雁却是红了眼眶。

自己儿子站在边上她都没怎么搭理,然而是牵着宋小河将叮嘱的话说了又说,显然极是不放心的。

宋小河神色认真,将崔明雁的话一一应了。

最后还是沈启安打断了这久久不分离的场面,说道:“不论如何,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沈溪山笑了一下,难得对父母贫嘴,“爹娘放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道别结束后,出门喊上了杨姝和苏暮临,四人先是出了沈府去医馆带上孟观行和其他几个猎师。

孟观行的伤势看起来已经大好,脸色也红润,只是他这几日一直都住在医馆中未能出去,出来之后他又变幻成沈策的模样,孟观行自然不知沈溪山的身份。

而其他人也没多问,毕竟修士出行在外,改变样貌隐藏身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沈溪山本身就是特殊的存在。

步时鸢三人在城门口等候,两方汇合之后,便一起出发,再次踏上了前往南延的旅程。

出了临安之后,众人连赶了七日的路才出了江南地界。

由于先前已经遭受过攻击,知道他们的行踪已经被人盯上,便也不在夜行赶路,加之孟观行和几人的伤并未好全,于是众人就乘坐千机派的灵船飞行赶路。

如此一来速度就快了许多,也避免了不少赶路的麻烦。

宋小河平日里就画画符箓,练练剑法。

云馥闲下来的时候,也会与她一起练习,甚至还能与宋小河过上两招。

先前云馥在宋小河眼里,只是个糕点饭食做得好吃,绣工又很好的人,但是这几日一相处,她才发现云馥的拳脚功夫了得。

她的基本功极为扎实,马步一扎上,怎么推都推不动,下盘站得死死的。

且她的打法也相当霸道,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看似简单,却也有着很多技巧。

宋小河拿着木剑的时候倒是能胜云馥,但若是赤手空拳,她打不过云馥。

她绣的花也好看,坐在甲板上绣花的时候,宋小河就抱着双腿坐边上看,叹息道:“舒窈,你会的东西好多啊。”

“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绣花是我娘教我的。”云馥笑着道。

“那你的拳脚功夫呢?是你爹吗?”宋小河顺口问道。

许是知道宋小河没爹娘,云馥并没有深入探讨这个话题,随意地点了点头便提起了别的话题转移。

当然,更多的时间,宋小河还是跟沈溪山腻在一起。

她在房中练习画符箓的时候,沈溪山就捧着一本书,歪在一边的窄榻上看,房中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维持寂静。

有时候也会在宋小河画符的时候突然将她的笔抽走,装模作样地指出她所画的符箓问题出在哪里,然后将她抱上桌子啃她的嘴巴和脖子。

沈溪山喜欢跟宋小河亲近。

这一点,就算是她没说,船上的所有人也都看得出来,是以多数时间都没有人来打扰二人。

他们也都有着各自的事情,比如庄江与孟观行一见如故,两人整日高谈阔论,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

杨姝则是整天抓着苏暮临练功,有时见云馥也在闲着,就喊着一起练,她还有个很远大的目标,就是坚决让苏暮临改掉一遇到危险就夹着尾巴逃命的坏习惯。

步时鸢与船上的人似乎都不熟,跟宋小河说话时会多说两句,旁人则是不怎么搭理,整日站在甲板上往南方的天际眺望。

路上走走停停,时而去城中买些补给,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离边关也越来越近。

宋小河在沈溪山的床榻上醒来已经成了习惯,这些日子都睡得安稳,有时候会做梦,但醒来之后宋小河还记得梦境的场景。

她知道自己会做一种梦。

那种梦会有着很真实的体会,在梦中时,她会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细节,好比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只要醒来,就会很快将那个梦境忘干净,就算是她努力想要记录下来,却仍旧不行,以至于宋小河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些很快被遗忘的梦代表着什么。

眼看着到了南境,宋小河却又做了那种梦。

她很容易区分,因为她在梦中,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实。

宋小河的视角很矮,不知道是趴在地上,还是她本身可能就不是凡人之躯。

随后她看见了血,像是从她自己身上流出来的,染得身下的土地都成了红色,相当刺目。

宋小河粗重地喘息着,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都不动,这让她意识到,她受伤了。

或者说,她正处于濒死的状态,血液不断地从她身体里流逝,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用吃力地呼吸维持着最后一口气。

像是在等死。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宋小河的内心一片绝望,似乎知道自己要死了,她无力地闭上眼睛。

只是在断气的前一刻,她听见了脚步声。

落在地上,很轻,但正朝她靠近。

宋小河仿佛是在死前凭借着求生意志爆发了最后的力量,她猛然睁开双眼,嗓子里发出嗬嗬地声响,像是用力地叫喊一般。

血肉模糊的视线中,那双脚果然出现了。

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草鞋,和粗麻所织就的黑色裤子。

裤子约莫是小了,隐隐露出了来人的一截雪白脚腕。

那双草鞋走到了宋小河的面前,而后来人蹲了下来,一只手伸过来,往她下巴上一抬,宋小河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微微抬起。

因此她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张脸。

那张脸有着得天独厚的精致俊俏,和一双淡漠无比的眼睛。

是沈溪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