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堂是樊楼建筑群里的一处包院,不是包间,是包院。

穿着一身名贵锦袍,带着四个绝美女人在院门前,曹集已经恭候了一些时候。

王雱带着卢方来赴宴的时候,旁边管事模样的人被小舅爷给一脚踹的跳起来,曹集呵斥道:“还不赶紧的筹备开席,美人作陪,礼音展开,小王大人乃是我弟兄,怠慢了看踹不死你们。”

一阵慌乱中,无数人涌上前来结过马缰,把毛驴小宝牵去挠痒了,还被吩咐不许喂毛驴酒,多灌水给它喝。要开水。

至于大雱,也没否定曹集以弟兄自居的小聪明。

这根本不重要,以大雱那过河拆桥的尿性,将来需要怼他的时候,不会因为一句兄弟就手软。而现在需要用他的时候,哪怕继续被他吗小畜生也一样能合作。就像蹲小黑屋那时候一样。

曹集这家伙真的很聪明又机智,又是个没骨气的软蛋。

上次关小黑屋事件后他说要找机会摆和气酒赔罪,兴许真有这个意思、但也可以只是口头客气。

不过最近在煤炭市场上的连续操作,大家都被忽悠的稀里糊涂,而王雱没第一时间出来揭穿,没给曹集的操作添堵。此点上小舅爷是真感激的。也看到了就此展开深度合作的契机。

这就是他才于这个时候在秋月堂摆酒邀请的缘故。

“小王兄弟实乃高人啊,自幼的神童之称还真不是吹的。哥哥之前浮躁,你我之间有过些许不愉快,但这些过去了,忘记了,往后提也莫提。”曹集笑道。

“客气客气,我人小不懂事,冲动是有的,曹兄不介意就好。”王雱躬手笑道。

曹集坐下来道:“那日亲自在论坛,听了小王兄弟关于往后煤炭市场的判断,让人汗颜,实乃高人见解。且听到最后,坦白说小王兄弟的胸襟和设想,也让业内各人都松了一口气。起初除了我曹集,有许多人认为这是近乎变法的行为,随着蜂窝煤产量大增,大家真的以为蜂窝煤会持续下跌,让传统煤业血亏。”

“而现在看,你说你能维持蜂窝煤持续涨价,就是其他煤商的定心丸。不过这么看来的话,我急于把传统煤的开采权放出去,也是过激操作了?这就是今日想请教大人的地方。”曹集倒也直接。

王雱喝了一口茶水道:“你是聪明人,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我的确可以利用低廉的成本优势,在战术上一次把传统煤商打到血亏,从而惨淡出局。但是一,这种战术胜利却不利于整个大宋的战略,会导致传统矿工的失业大潮,出现矫枉过正现象,让我大宋煤炭开采量出现负增长,这绝对是大工业计划中的致命因素。所以只能涨不能跌价,就是前提。”

“维持适度温和的涨价方式,依托用火文明向心力,尽快提高相关人群收入,让其收入增加幅度高于煤炭涨价速度就是基调。这是滚雪球,持续吸引更多的人用煤,然后刺激更多的人加入开采和生产,解决更多就业。这就是我小老王暂时在大宋能源市场开出的良方。居于此,包括张方平相公在内的人都已经做好了‘大幅损失碳税’的准备。”

“其实他们错了,传统煤业的增长绝不会停止,这方面大宋是饥渴状态,只要用火的人持续流入,制造作坊持续增加,那么基数就在扩大,且二十年内不会枯竭,哪怕因我入场控制导致煤价的攀升被压制,权证指标会一定程度走下神堂,碳税率下降,但因用煤的绝对数量在快速增加,所以碳税的绝对值,一定也会持续增加。那么只要这个基调维持,在朝廷和百姓层面上,我小老王的策略就几乎不能被否定。”

听到此曹集愣了愣,心里有点冷飕飕的。

此点起初曹集都没能想明白,的确看准了往后更大的市场在蜂窝煤,却看错了传统煤市场。原来神机雱判断且定论仍旧持续看涨?

王雱微笑道:“曹兄不必失落过早放弃传统煤开采权证。因为虽然看涨,但已经过了超额利润的黄金时期,往后的重点还真是蜂窝煤,其他的不说薄利,却会在工价被我抬高的情况下,慢慢进入合理利润期间。”

“就此会进入第二论进化,即,落后产能会慢慢被淘汰出局。因为随着我高利润持续,高额度的研发投入,会有越来越多的生产器械进入行业,提升大宋的开采效力,那时候,就是我控制煤炭缓涨的第二重手段。”

曹集厚着脸皮的样子道:“不明白啊,哥哥我实在想不明白。蜂窝煤产业是你的,张方平虽然霸道,但你不愿意的话他也威胁不了你。但是显然你现在的作为是向着朝廷,和咱们这些煤商对着干,分明你可以把蜂窝煤利润继续放大,承托起传统煤一起涨价,你为何有钱不赚呢?”

到此王雱略微泄气的道:“首先你我爹不一样,妈的若是照你的想法干,皇帝最多只是对我失望不会说什么,但我会被老爹虐死。别人虐我那是犯罪,但被他收拾,我特么的连个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其次呢,你我的目标不一样,梦想不一样。你的天花板已经到了,志向仅仅如此。钱我虽然喜欢,但说的俗气点我要的更多,我想登入青云宰执天下,想名垂青史。我想大宋无比强大。这不是什么装逼的使命感荣耀感什么的,说的简单点,我大雱就想这样,只要我想我就去做。”

作为文人又是官员,所以大雱说这话很正常也不算狂言。不想做宰相的官员肯定不是好官员,不想名留青史的文人肯定也是脑子有病,这不需要理论。

曹集还是有点理解不了这犊子的脑回路了,觉得又是个装逼的,我小曹就从来没想过什么国家问题,甚至是一种对立情绪,每次看到朝廷出昏招或者撕逼,就是和狐朋狗友一边骂一边幸灾乐祸看戏的心态。

回想一下的确就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小曹真没希望大宋完蛋的心思,但下意识里就喜欢骂官府,尤其一看到朝廷出昏招那就是圈子里的乐呵,一边喝酒一边把朝廷骂出屎来,那真的是消遣。

汗,看小曹这个表情么,王雱真的太理解这个心态了。

譬如在后世的单位里,最爱骂党骂政府的恰好还都是体制内和党员,仿佛是一种流行似的,要说呢,他们绝对也不希望国家完蛋或者动弹,但就是会这样。

所以么王雱也理解,小舅爷的心态真的不奇怪,事实就这德行。

微微一笑,王雱先开口道:“其实我的思维也不算奇葩,国家强大又不丢人。尤其作为统治阶级,我们这类有什么理由希望国家出事呢?弄的那样老子们光荣似的,民越富国越强,不正好更突显老子们牛逼么?人口上去了,财富堆起来了,剥削起来只会更爽有木有?但凡有点认知的大头百姓都知道,把鸡养的肥肥的天天下蛋,一边吃蛋一边让小鸡越来越多那才爽。喜欢杀鸡取卵或把鸡直接吃掉的那些正在做乞丐有木有?”

曹集不禁愣了愣,认真的想了一下,笑着道:“奸商啊,小王大人果然是一流奸商,难怪此番如此多的煤商群体要被你坑的半死不活。”

曹集眼睛转了转,又抬起酒杯笑道:“来来来,别愣着扫兴,举杯喝酒,哥哥我是卯足了劲的等着和小王兄弟共谋大业,一起为国为民,让国朝强大。”

汗,说的跟真的似的,他没坏透、能够被**过来此点大雱是有些把握的。但要说这孙子会为国为民么还是洗洗睡了,他可不是他兄长曹佾或者皇后姐姐。

说起来曹佾的心性还行,不过被道门忽悠后,心思性格方面有点闲云野鹤似的世外高人感觉,视钱财身份为粪土的那种出家思维。这是老廖的评价。

曹皇后也还行,就是路子错了喜欢款款条条的,属于被腐儒理学派那些大宋传销份子忽悠过深的那种。这是王雱的评价。

YY着,见曹集使去一个眼色,便四个大美女一起围着小屁孩媚笑着开始劝酒。

这种场面么,纵使大雱这种青楼大老板来面对,也是觉得非常YY的,香喷喷的,不论把脑袋靠在哪边也都软绵绵的,真舒服。

不过大雱也不是个纯粹的软脚虾,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大白捉了吊起来打。

就算不被白玉棠捉了,很难说卢方这个叛徒看在眼睛里然后去打小报告,那哥最终还是要栽。

于是王雱推开她们,不喝酒了,吃了点菜道:“小舅爷有话直接说,我不吃这一套。”

“高啊,小王兄弟实在是高啊,此种定力足以堪比家兄。”曹集嘿嘿笑道。

“你能不能少点废话,直接说你想要什么?”王雱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曹集这才舔舔嘴皮道:“小王兄弟明见,现在基本上我已经从传统煤业上甩脱,进入了蜂窝煤圈子,售卖的渠道也已经基本搭建,看似我控制了销售平台,可源头始终被你捏住,这仿佛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感觉,让哥哥我不太安稳,你懂的,我讨厌这种感觉。”

王雱微笑道:“这难道不是以往等着用煤的人的感觉?”

曹集一阵郁闷道:“说是这么说,可我和他们不同,你刚刚也说我属于统治阶级不是吗?”

王雱狞笑道:“那是泛指,是在大圈子里。但当只有你我的时候,总有一个是统治阶级、一个是被统治阶级,小舅爷你是明白人,你觉得应该是谁?”

曹集又郁闷了,这小屁孩的獠牙露出来了不是。

曹集不服气,不想承认自己被统治,但是左右权衡后,现在他真不敢说自己是统治阶级了。

很明显王雱是个吃相很难看的小疯狗,也不怕曹家,他小子只要一不高兴就咬人。于情于理,现在已经被他卡主了上游,不扯其他因素,仅仅是生意上的对抗,很可能随时被打沉了,这就是进退维谷。

“小王兄弟你才是统治阶级。”曹集承认了此点。

王雱这才道:“输赢依靠实力,认可此点,就说明你还有规矩。我喜欢和有规矩的人合作,好吧,接着把你的话说完?”

曹集嘿嘿笑道:“不进入源头,我就不敢放手把售卖渠道做大,因为我害怕给你做了嫁衣。所以小王兄弟你是爽快人,我曹集也直接些,我要进入源头。但是你有许多神奇的想法和技术,进入源头如果不和你合作,显然也竞争不过你,最终还是死。于是……我要在你的煤场投资占股?”

“可以的,无问题。”王雱竟是出奇的好说话。

曹集都觉得很不科学,愕然道:“你竟然答应了?”

“是的我答应了,我义气雱从来不吃独食,因为我知道这条路走不远。”王雱嘿嘿笑道。

“果真够义气,兄弟高人啊,就连思维都那么飘逸。”曹集顿时连连一番夸奖。

王雱却又道:“煤场可以转让一半股权给你,但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交子发行权的一半份额。这等于把你的交子业务剥离出来,和我的煤场联合重组,成立新的‘煤交行’,你我一起出任联系总管,就这个条件。答应,就一起做大做强。不答应,‘兄弟’情谊仍在,但亲兄弟也会明算账,那么生意和资本场上没亲戚,必然开仗。”

说到这里王雱喝了一口鲜橙多,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战争,小舅爷你呢?”

“这,这这……”小舅爷又觉得**,又有些心疼。

既然看好往后煤业的趋势和利润,决定吃这快大肉,可以获得一半份额,参与共享大雱的技术,这对于奸商当然是**。剥离出交子业务倒也不能说这个买卖吃亏,原则上说,以小舅爷的见识来看,这是相对公平的交易。

只是说小舅爷吃软食吃习惯了,不太习惯进行“公平交易”,通常是能凭本事抢为毛要付钱的习惯。

“小舅爷,答应吗?”王雱问道。

曹集猛猛的喝一大口酒,郁闷的道:“哥哥我能拒绝吗?”

王雱笑道:“你当然可以拒绝,你姐姐是皇后娘娘,又在包拯治下,我还能抢你不成?”

曹集更是郁闷:“你可以的。正因为这样,所以在生意上若被你打沉了,我才是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王雱道:“你这么应答,我就当做这笔生意成了?”

曹集指着大雱的鼻子道:“那,哥哥我先和你说好,交子业务剥离可以,但交行现有的利润现金,你只能剥离三成?”

王雱一摆手打开他的手指道:“谁跟你说现金利润,我只要那块牌照、以及交行现有的客户关系,现金利润你全部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