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寻和三寻,你们先本王一步,飞身腾跃。本王随后以你们的肩膀,依次为立足点,实现两次向上腾跃。”
温瑶祖确认了藤花婆婆所说的药引,正是赛命峰最为陡峭的断壁之巅。断壁足有百米之高,成九十度直角,人力无法攀爬而上,就连轻功高手的温瑶祖都无法上去。
燕寻安便想借助人梯的方式,腾跃上断壁之巅。
二寻和三寻听令行事,正当燕寻安即将起身踩着二寻和三寻向上之时,他们所在的四周发生爆炸。
爆炸碎石满天飞撒,产生了浓厚的烟雾,视线混沌不清。
接着传出射箭的咻咻声,无数利箭飞射而来。
大家纷纷抽刀拔剑,抵挡箭矢。
燕寻安大声道:“温瑶祖向我们后方奔跑。”
这里唯一没有佩戴兵器的,只有温瑶祖。
“是,师兄。”
温瑶祖的声音,带着痛苦,显然已经中了箭。
箭矢密集,没一会,陆续有人倒下。
空气中散发出浓郁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香味。
温瑶祖大喊:“是毒药香无力,捂住口鼻,小心呼吸。”
所有人只吸入了少量,便已纷纷乏力,刀剑都有些握不住。
爆炸产生的烟雾慢慢散开,视线逐渐清晰。
箭矢传来的方向处,只有一人,竟是藤花婆婆。
藤花婆婆身后是一长排连弩。
燕寻安顿感不妙,藤花婆婆对他们下杀手,那还在藤花婆婆屋中泡地泉药浴的瑶玥,必有危险。希望一寻带着他和承恩的暗卫,能护好瑶玥。
温瑶祖的肩胛和手臂都中了箭,好在没有伤及要害之处。他忍痛从燕寻安身后出来:“藤花婆婆,您向来和善,为什么要杀我们?”
藤花婆婆冷笑:“我小主子很善良,也让我这做奶娘的要良善。然我那么善良的小主子,却被杀害了。”
燕寻安的梅花印毒竟提前发作,浑身如被烈火灼烧,他强压着不适道:“杀你小主子的凶手,在我们之中吗?”
藤花婆婆冷笑:“冤有头,债有主。我即使曾经沦为乞丐,也没有害过人。至于要杀你们,是因为,”
藤花婆婆指着燕寻安:“你是仇人之子,皇帝的儿子。为了报仇,我被琴师收留后,努力恢复身体。
花费十年之久,请人研制这长达十米的连弩,连弩的每一个缝隙,都能连续射出二十支箭矢。只为有一天引仇人前来南辰,一击杀死。
可惜啊,我老婆子花费十年时间,才一点一点制作出的炸药,和积攒的这些箭矢,都没能将仇人之子射杀。”
燕寻安感觉站都站不稳:“您如何确定我是皇帝的儿子?您不怕认错了人吗?”
“不会,你媳妇带着的双锦鲤玉镯,乃燕梵天发妻阮玉清所戴过的。这镯子,正是我家小姐送给阮玉清的。
连阮玉清的命,也是我家小姐救的。可怜我家小姐、小公子、姑爷,最后死在了阮玉清的夫君手里。真是善行没有善报啊。”
“难道我母妃和你家小姐是熟识的吗?”燕寻安在母妃口中,从未听过其他夫人的名讳。唯有钱神医给母妃诊治之时,母妃提过‘赵夫人的孩子真好看’。
钱神医当时问‘赵夫人是不是赵峥的夫人?’
燕寻安脑中电光四射:“你家小姐和姑爷是赵夫人和赵峥,对吗?”
藤花婆婆并不回答,实乃姑爷和小姐身前的交代是:止戈还天下百姓以和平安乐。
然若她说明事情原委,赵家军必反,天下将会大乱。她死后便无颜见小姐了。
燕寻安道:“既然您不愿意说,那便罢了,那您又如何确定,我父皇或是我,一定会来南辰?”
藤花婆婆需要让眼前这些人,吸入更多的香无力,还要等那些花钱雇来的杀手赶过来。便以对话的形式,拖延时间,缓缓回答道:“燕梵天早年被诊断出弱精症,”
“放肆!”程江大喝,这是他们能听的天子隐疾吗?
燕寻安身边的人,还需要时间逼出体内的毒,于是制止了程江:“别插嘴,藤花婆婆请您继续。”
藤花婆婆乐得倾诉:“燕梵天的后宫,都难以有孕。即便有了,也不好养活。”
燕寻安抿唇不语,他原本还有两三个新生的弟弟妹妹,确实都夭折了。一向不信神佛的父皇,曾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如果拜佛求神能留住新生的孩子,父皇也不是不能信一信神佛的念头。
“而我,”藤花婆婆接着说,“在南辰花费了五年时间,塑造接子娘娘的这个神话,正是为了有一天,燕梵天能来此乞求我这接子娘娘,让他的孩子,健康长大。”
温瑶祖不可思议:“所以婆婆你偷孩子,给那些孩子强健身体,是为你自己,亏我觉得婆婆您是本性善良呢。”
“温公子何至于怨怪我呢?我实实在在帮那些孩子强健了体魄啊。”
燕寻安与身边的人一一对视了一眼,大多数对燕寻安投来的目光,垂下了眼睑。
燕寻安便知道,还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大家伙的毒素才能逼完,便又问:“我的夫人只是嫁进皇家的外姓女子,算不得婆婆的仇人,不知婆婆将她如何了?”
藤花婆婆笑了:“你像我们姑爷一样心疼夫人。可惜你的夫人运气不太好,不仅生得美丽,能轻易吸引祁世子,还得曲大少喜欢。
正是我要寻找的,能让曲大少和祁世子相互厮杀的诱饵。不过,我已经用药浴给她彻底解了毒。只有她活着,诱饵才能是诱饵。”
燕寻安怒意翻滚:“婆婆伤及无辜,本王不会给你好死。”
“我老婆子一把年纪,等报完仇,怎么不得好死,都无所谓了。”
林中传来大量轻功飞跃的声音,藤花婆婆舒心的笑了:“我花掉了这辈子积攒的钱财,买了江湖最有实力的杀手,今日,除了温公子这个无辜的人外,其余全部都得死。所以,温公子,快些离开吧。”
程江在燕寻安眼神示意下,将温瑶祖推了出去:“快走。”
林中大片飞鸟惊起,足可见来者不下几百人。
温瑶祖惊恐:“师兄你死了,我姐姐怎么办啊?”
燕寻安此时深刻明白当初瑶玥被劫去东渊时,同时中了香无力和梅花印毒的无力感,真是动都动不了。
杀手现身,厮杀就在眨眼间。
“带上你的轻功,滚!别拖老子们又要血战的后腿。”程江将温瑶祖使劲推下一边的斜坡,全城仅仅护着燕寻安。
藤花婆婆发自内心狂喜,香无力竟对泽王有这般功效,太意外了。她今日要看着仇人之子惨死,期待燕梵天见到儿子惨死模样时,那伤心到脊骨都弯下来的报应。
空气中,血腥味弥漫,日暮西沉到天色暗淡如盖上了黑幕。
杀手死了一大片,却仍有一大片。
而燕寻安身边只剩下两人,是程江和二寻,二人均已伤重,很是应顾不暇。
“二哥!”燕承恩一声嘶吼,他赶来正好看见燕寻安腹部中了一剑。
燕寻安吃力地手横一剑,将刺中他的杀手,削了胳膊。他尽力大喊:“空气中有毒香,闻了会功力消退,人发软。”
燕承恩和他带来的十多人,忙捂住口鼻。
程江道:“我们原本将毒逼出了大半,然一用武功和内力,立马又中了毒,杀人都迟钝了好多。禹王要小心啊,不然没人救我们了。”
燕承恩飞身去抓藤花婆婆拿解药,杀手立马将燕承恩围住。
又是一阵厮杀,没有解药的燕承恩等人,一旦运用内力,无可避免地和燕寻安他们一样,动作慢慢迟钝。
程江和二寻因为气力不足,中毒太深,被踹晕在地。
燕承恩眼见二哥瘫软,下一瞬,便会被刺中后心口。即使他出言提醒二哥,然绵软无力,像极了瑶玥当初被劫去东渊时的状态,根本无力回转身躲避。
燕承恩只能不顾杀手对他的厮杀,只攻不守,眨眼连中数刀,猛冲到燕寻安这里,替燕寻安挡开了后背刺来的杀手。
可杀手太多,燕承恩每每无法提剑拦住杀手对二哥的刺杀时,他只能选择用身体挡下剑招,没多久便浑身是血,外伤无数。他带来的人,也皆已倒下。
燕寻安捂着腹部,强撑着道:“承恩,你走,去搬救兵。”
“二哥早已是个不想死的人,何必故作伟大支开我呢。”
燕寻安苦笑,他是舍不得瑶玥,舍不得韵儿,可也舍不得承恩陪着他死:“长兄如父,我说的话,你该听,走!”
暗黑得只见人影,不见长相的夜幕下,响起急促的笛声,惊得林中候鸟悲鸣,将夜色衬托得凄厉阴森。
所有人感受到沙沙的风响,均静默下来。
杀手大喊:“是谁在装神弄鬼?”
回音还未在山林中消散,高空快速落下一道残影,迅速杀了十来个杀手。
燕承恩提醒:“小心毒香。”
黄川笛子一转:“收到。”
黄川、燕承恩背对着背,护着燕寻安。
又是一阵厮杀,天色越发暗黑,黄川突然窜到燕寻安前面,被一剑贯穿手臂。
燕寻安被触动,他是不是不该让暗卫统领监视这样为他挡剑的黄川呢?
厮杀声渐渐小了,杀手已不足五人。
燕寻安道:“请黄大侠去抓了藤花婆婆。”
藤花婆婆飞身逃离,黄川紧追而去。
不过一个起身跳跃,藤花婆婆竟然朝着黄川这个方向停了下来。
原来藤花婆婆逃离的那个方向,有人举着火把快速而来,正是圆清大师,钱神医,还有部分赵家军。
燕承恩见此,眉头紧锁:“不好。黄大侠快杀了那老婆婆。”
黄川听出禹王的焦急,猜想事情另有洞天,故作回应:“好咧。”
然刚起步,黄川便假意吐了血。
燕承恩忍着伤过来:“黄大侠你怎么样?”
黄川无所谓地擦了擦嘴角:“无事,走江湖受一点伤,很正常。”
圆清等人近了身,藤花婆婆逃无可逃。
燕寻安暗叹圆清大师和钱神医原来是认识,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钱神医一改往日呱噪贪财的神色,很是严肃:“寻安,我要带走藤花婆婆。”
“为什么?”
“暂时不能对你讲,也讲不清楚。”钱神医说完,圆清竟然听令于钱神医,率先上来抓藤花婆婆,其余赵家军也围了过来。
“不能让他们抓走藤花婆婆,否则天下会大乱的,”燕承恩边大叫,边不顾身体劳损和伤痛,狠命冲了过来,“杀了藤花婆婆,黄川,快。”
黄川故作前来帮忙。
“圆清让开。”然钱神医一大把药粉撒了过来,还未靠近的黄川迅速后退躲开,燕承恩则被药倒。
藤花婆婆也倒下了,当她试图吞毒自尽时,被军人一把卸掉了下颚,并被打晕。
钱神医从怀中拿出三个小瓷瓶,在燕寻安面前晃了晃:“你看你,动不了了吧,乖得跟孙子似的。这三瓶药分别是你和你兄弟的伤药,解药,这最后一瓶,是你媳妇的解药。”
燕寻安不可思议:“你一开始便能解瑶玥的毒。”
“别用这种受伤的眼神看老夫,你媳妇中毒可不是我害的,再说我只是晚一点救你媳妇,没有不救,更重要的是,这三瓶药,我没收你钱啦。”
燕寻安头昏眼花:“你将我从藤花婆婆屋前支开,为什么?你,”
话未说完,燕寻安昏死过去。
钱神医将火把照在燕寻安身上,感叹:“这么深一剑,配合梅花印和香无力,也不怕没了命。”
钱神医蹲下身,给燕寻安仔细处理了伤口后,交代不能动的燕承恩:“让你哥仔细养着,不然真的会死的。”
圆清笑道:“看过那么多的死伤者,你还能紧张他的伤重,足见你终于有了你之前所没有的医者仁心。”
钱神医起身道:“我现在也没有,只是和这小子相处了十年,我不忍心罢了。否则没钱,我半粒药丸都不给,别说三瓶了。”
燕承恩见藤花婆婆要被带走,他却动弹不得,急得大喊,喊声中全是恳求:“如果赵峥之子真的不在了,还请你们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不要大开杀戒。”
上一世,便是赵家军反叛,屠戮了皇室,搅乱了天下,死了无数百姓。而赵家军的反叛,不像是为了争夺天下,更像是为了复仇。
圆清听了心怀天下之言,看向燕承恩,眼前一亮,这孩子有一张正气浩然的面相,知燕承恩是真心为百姓,便道:“施主,我们不会滥杀无辜,若赵峥之子真的不在了,也只杀该杀之人。”
说完继续前行,路过黄川身边时,道:“你小子也在,记住你乃孤煞之星,千万别干坏事,小心祸及家人。”
黄川豪爽一笑:“真的是祸及家人,而不是我自己遭殃吗?”
“当然,你孤煞难灭,可不就报应到你家人身上了吗?所以记住,别干坏事。”
“知道了。”黄川无所谓极了,能报应家人的话,他可太愿意多干点坏事,说不定还能把他那恶心的父王报应死。
圆清和钱神医彻底远去,黄川一瘸一拐地走到燕承恩面前,将解药喂给燕承恩和燕寻安吃下。又过了些内力给燕寻安。
燕寻安悠悠转醒。
燕承恩很感激:“多谢你出手相救。”
黄川摆摆手:“不必,是长乐安公主,让我前来帮助你们的。”
燕寻安也道:“上次公主府大火后,还没感谢黄大侠先我一步救下韵儿,又护送韵儿回皇都。”
“我乃北冥人,刚好在回北冥的路上,遇见了韵儿被劫持,自然得出手相救。
而后我和韵儿听说,你媳妇那时刚因为韵儿受了刑罚。韵儿怕你们夫妻会因
她而不睦,这才请我留下护送她,让你能早些回去安抚你媳妇。都是些顺道和理所当然的事,不用记挂这么久。”
黄川一派江湖侠气,将恩情说得轻描淡写,一脸义薄云天的问:“刚刚禹王说请那神医老头,不要滥杀无辜是什么意思?”
燕承恩仿佛得了一丝希望:“不知黄大侠还能前去追杀那老婆婆吗?只有在老婆婆被审问前,杀了那老婆婆,天下才会安宁,否则天下很快就会乱了,到时定民不聊生。”
黄川神情肃穆:“那我吃一些神医留下的药,撑着前去伺机杀一个人,应该不是问题。”
黄川吃了药丸,随意包扎了剑伤,忍着痛意消失在黑夜里。
彻底离开了赛命峰,黄川的暗卫一川出现:“少主子您为何将自己伤成这样呢?”
黄川在伤口上利索地撒了药粉,道:“燕家两兄弟戒备心如此重,我不这样,下一步如何娶公主?不娶公主的话,我们的计划如何实施?
本王从公主醒之前,便开始策划借公主夺燕皇室,是以每一步与公主的见面,都设计好了。
要是因为燕家兄弟对本王戒心太重,而阻止本王娶公主,所有努力便白费了。”
一川沉默低头听着。
黄川将撒了药粉的伤口包扎,命令道:“去,不惜一切代价,将圆清那些人,一个不落的全部抓了,记住,是一个不落,特别是那个藤花婆婆和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