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后,她才开始回想自己长大的经历,才明白,原来丞相爹爹说做不了她的主,是因为她不是丞相爹爹的女儿。
原来她身边的人,会因为她的擦伤而被罚;她的小宠物们,会因为划伤她而被送走;她野花过敏,妹妹便莫名溺水,还差点死掉。都是因为鹤王这个亲爹,心疼她,容不得任何人对她照顾不周。
所以,丞相爹爹在妹妹溺水生死不明地时候打她,所露出的恨意,也不是对她,而是她身后的亲生爹爹鹤王。
她突然之间,对丞相爹爹给予的冷漠,对妹妹表现的疏离,都释然了。
因为错的不是妹妹和丞相爹爹,而是她的身份:她根本不是相府的嫡女,而是私生女。
她占了妹妹的身份,成为皇都第一贵女。
而妹妹却因为她的存在,只能被称为皇都贵女,还时常被称作相府庶女。
原来,她一直欠妹妹的,欠丞相爹爹的。
重活一生,她只想报复上一世负了她的泽王,只想身居后位,成为掌握自己命运的人,而不是被人随意指去和亲的弱质女流。并顺带护着她亏欠过的人,所以她愿意将亲爹为她寻的夫君,亲自送给妹妹。
可终究事与愿违,她中毒了。
命不久矣之时,臭鼬用体内的真气,与她対掌,帮她将毒逼入身体的一个角落,不让毒扩散。
在対掌的迷糊间,她又看见那个看似很俊的脸,那模糊的轮廓,模糊的感觉,都很像。
许是回光返照,她在迷糊间,逐渐清醒,看清了模糊的轮廓,竟然是,臭鼬。
臭鼬将体内仅剩的真气,输入温瑶瑞的体内,试图留住一线生机:“主子,瑞儿,你再忍忍。”
臭鼬刚要抱起温瑶瑞,见温瑶瑞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精致的小匕首,递到臭鼬面前问:“那年,从寺庙回家途中,大雨滂沱,将我抱离马车,与我一夜的人,是不是你?”
臭鼬的手,开始剧烈抖动,心脏猛烈跳动,他那禁忌又压制的爱,被爱着的人发现了:“我,对不起。”
温瑶瑞被拥在臭鼬怀里,她清楚地听见了臭鼬强有力的心跳,用另一只手,吃力地取下臭鼬的面具,一张轮廓分明的俊颜,展露在大家面前。
温瑶瑞记忆里,那旖旎一夜的脸,逐渐清晰,与眼前这张俊逸的脸,重合:“真的是你。”
原来,她爱错了人,才会误以为自己被辜负,才会恨错了人。
原来,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一直在她身边,她笑了:“我不入父亲温家、不入母亲秦家、不入鹤王贺家、也不入皇室皇陵,只入你选的墓地。臭鼬,来生见我时,不要带面具。”
温瑶瑞双手无力垂落。
臭鼬眼泪决堤,快速捡起匕首,抱起温瑶瑞,往洞外走。
燕寻安一剑拦住臭鼬:“说出事情原委,交代长乐安公主下落,否则你走不出这里。”
臭鼬此刻觉得任何使命,都没有怀里之人重要,便和盘托出:“主子与废太子三朝回门时,曾顺道去元征那儿落脚喝过茶,元征便是那时给废太子和主子都下了毒。”
所有人都震惊。
燕寻安匪夷所思:“所以,元征说若我父皇不放过他满门,便会再死的一子,是废太子。”
臭鼬点头。
所有人再次被惊住。
燕承宗可是元征的亲外甥啊。
臭鼬接着道:“因为您和禹王被皇上的暗卫保护得严实,也不与元征亲近,所以元征才将毒,投给唯一能接近的废太子,让废太子成为保他元氏满门的护身符。
之所以顺便也给主子投毒,是因为他们本想让元琴琴做废太子登基后的皇后。
鹤王在半月前,得知我的主子中毒,为救我主子,不得不计划拿泽王妃的全部血液,换掉我们主子的体内带毒的血液。试图用这种换血的办法,延缓我主子的性命半年,利用半年时间,为主子寻找救命之法。
可主子不愿意用泽王妃的命,换她半年生机。”
燕寻安皱眉:“那公主呢?为什么也在你们的计划里?”
“因为鹤王想要用公主,引诱您和禹王,一起去营救公主,在营救的途中,设伏杀了你们,让废太子成为唯一登基人,这样我的主子,就能成为皇后,然后以皇后的身份,举一国之力,寻天下医士,救我主子。
若是你们在设伏途中,没有被杀死,也可趁你们都不再都城时,逼皇上禅位废太子,这样,我的主子一样能成为皇后,后面救主子的事,便顺理成章。”
大家都明白了,怪不得鹤王会孤注一掷,启动皇都所有暗棋,原来所图甚大。
燕寻安依旧不放臭鼬走:“长乐安公主,现在在哪儿?”
臭鼬回答:“为防止你们成功找到公主,公主没有被送去东渊,而是在北冥的路上。”
燕寻安放下剑,示意了程江暗中跟着。
臭鼬带着温瑶瑞离开。
秦妍在臭鼬身后泣声,却未说只言片语。
温瑶玥看着眨眼消失的臭鼬背影,心里荒凉如这深秋的山,到处都是落败的枯叶,没有半点让人眷恋的生机。
罪魁祸首燕承宗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燕寻安站在温瑶玥身后,他知道此时,他该陪着温瑶玥。但韵儿在温瑶瑞死后,对鹤王便失去了价值。
所以,他必须尽快救回韵儿:“瑶玥,我,”
燕寻安看着神情悲戚落寞的温瑶玥,和满身青紫,腿部印着血印的绷带,有些说不下去。
温瑶玥却平静地开了口:“你走吧,去救韵儿,别误了时间,到时候后悔便晚了。”
燕寻安因为被理解,而触动:“好,你等我回来。”
转而对温裴钦夫妇道:“岳父岳母不只有嫡长女,本王的王妃,也是你们的千金贵女。”
燕寻安本来是让温裴钦夫妇来规劝温瑶瑞,放了温瑶玥,还温瑶玥一个清白的。
如今变成这样,希望温相夫妇,能化掉温瑶玥内心的悲戚。
燕寻安留下十来人,护卫温瑶玥的回去,对温相夫妇行了拜别礼,便对温瑶玥道:“等我回来,再与你细说,等我。”
温瑶玥垂下眼睑,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快些走吧。”
燕寻安明显感受到了温瑶玥的疏离,以及两人之间产生的隔阂。可时间紧迫,他不得不出发了。
燕寻安踏马而去,回头了几次,温瑶玥没有一次看他,他也只看见了温瑶玥那融入满山枯叶的背影。
他莫名的心慌。
嫡姐吐血虚弱的样子,在温瑶玥的脑海挥之不去。她仿佛魔怔了般,看见小时候的嫡姐,一个人落寞地坐在湖对岸的秋千上,看她玩闹。
玩闹的她,停下疯跑的脚步,看见小时候的嫡姐,满身落寞的神情,孤零零的在秋千上,晃啊晃,晃成了长大后的嫡姐,长大后的嫡姐漂亮、端庄、娴静,高冷,似乎什么都变了,唯有那满身的落寞,一层不变的藏在嫡姐的冷笑疏离里。
温瑶玥质问:“嫡姐为什么不愿意入我们温家,也不愿意入母亲秦家的埋骨之地?嫡姐一直以来,对我的冷漠,是不是因为恨你们?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提到了不入鹤王贺家的墓地,嫡姐和鹤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温裴钦见女儿眼眶血红,却强忍着眼泪,心里如万千针扎。
温瑶玥如暴风雨前宁静又黑沉:“嫡姐都活不了了,你还要瞒着我到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