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赶往大理寺途中,程江察觉有人跟踪,提醒地喊了一声:“王爷。”

燕寻安早已经察觉是他的人:“你先过去,本王一会便到。”

“是。”

那人现身:“王爷,废太子派人给泽王妃投毒。”

“知道了,你身为暗卫统领,以后不准随意现身,有事留信。须知本王交代给你的事,若是出了岔子,本王会玉石俱焚。”

暗卫统领躬身:“是,之前您为泽王妃冒死私掉军队前去东渊,属下便以为您十分在意泽王妃。”

“韵儿和本王王妃,本王都在意。泽王妃这儿有本王自己,韵儿那里的隐患,你不可再冒然擅离职守。”

“是。”

燕寻安带了一名医士伪装的狱卒,提着食盒,进入牢房。

一名普通到毫不起眼的狱卒上前:“参见王爷,小的为您提食盒。”

燕寻安毫不犹豫的将食盒递了出去。

温瑶玥的牢房门被打开,那普通的狱卒将食盒摊开,将饭菜摆好:“小的告退。”

燕寻安身边的医士上前故作擦桌子,仔细打量了一番,便点头退下。

温瑶玥不解:“怎么感觉怪怪的。”

燕寻安不动声色:“牢房卫生需要注意。”

温瑶玥不疑有他,心疼地触摸燕寻安的额头:“很疼吧。”

燕寻安握住温瑶玥的手,柔软细腻:“还好,快些吃。”

温瑶玥一边吃,一边打量着燕寻安:“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

温瑶玥蹙眉:“你看着很不对劲,说吧,今日在朝堂上,父皇怎么判决我的?”

“父皇又给了我三日。”

温瑶玥故作轻松地笑:“不错,父皇最喜爱的儿子,磕个头破血流,便能许我多活三日。”

燕寻安轻笑:“还有心思贫嘴,吃吧。”

温瑶玥内心其实并不轻松,之前七日什么也查不出,三日又怎么可能查到凶手。

果然,温瑶玥不经意看见了燕寻安流露出的忧伤。

看着看着,温瑶玥十分困乏。

燕寻安不舍地起身:“瑶玥,我有事,先走了,稍后来看你。”

“不,”温瑶玥强打精神,向燕寻安伸出手,发出的声音弱如蚊虫:“我被下药了。”

然燕寻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瑶玥的手失望地落了空,昏沉闭眼。

再醒来时,是在一间宽大华丽的寝殿内,殿内有阵阵女子惊恐地惨叫。

温瑶玥陡然惊坐而起,一张讨厌了两世的脸,跃然入了眼:“燕承宗。”

“呵呵,除了父皇和母后,唯有你直呼孤的名讳。孤真的很好奇,你对孤是个什么心思?”

温瑶玥疑惑震惊:“你不是和嫡姐一起中毒了吗?你怎么没事?”

“孤问你对孤是什么心思,你还没有回答孤呢?”

燕承宗边说边靠近温瑶玥,温瑶玥本能地往后一步步退开。一直退出了内殿,到了一处栏杆,已退无可退。

身后女子惨叫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听得人毛骨悚然。

燕承宗自嘲:“父皇给孤的女子,胆小,还吵闹得很,孤都不喜欢。”

温瑶玥侧头余光瞥见楼下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纱衣的妙龄女子,被一只强壮的棕熊撕扯,个个血肉模糊,惊恐地缩在一起奔逃。

然女子们和棕熊被困巨大的笼子里,因此不断有女子被棕熊撕扯啃咬,地上已经死了一半的女子。

这些女子能逃命的出口,只有笼子宝塔似的顶端豁口,和笼子里的箱子处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口。

这笼子虽放在一楼,却有二楼这么高,女子们根本爬不上来。而那个箱子里放着棕熊的食物,只要女子们靠近,棕熊便会以为女子们抢夺食物,更加狠命追杀女子们。

温瑶玥立在二楼的栏杆处,伸出手正好能触到笼子。

燕承宗打了一个哨向,高大的棕熊突然站立起身,前爪便伸出了笼子外,直达温瑶玥面门。

温瑶玥吓得猛然逃开,撞进了燕承宗的怀里。

燕承宗故意调笑:“瑶玥也能这般主动啊。”

棕熊见笼子豁口没了人,又四肢落地去祸害妙龄女子们,不时有鲜血喷溅上来,惨绝人寰。

温瑶玥听着楼下惨叫声,心底寒意升腾,将燕承宗狠命推开:“草菅人命的废太子,你还有什么资格自称是孤?”

燕承宗冷了脸,一把掐住温瑶玥脖子,将温瑶玥不停地往一边推:“要不是孤对你还有几分眷恋,现在就让你喂了猛兽。”

温瑶玥快要窒息了,在被燕承宗推倒在**的时候,燕承宗这才松了手。

温瑶玥见燕承宗解衣宽带,吓得弹跳而起。

燕承宗见状欺身而上:“这次孤要定了你。”

温瑶玥被压住,拼命挣扎:“我是你二嫂!父皇不会饶恕你的。”

“孤就是要膈应父皇。父皇不是说哪怕孤罪恶滔天,或是一个废物,只要孤是燕家的人,燕家的香火,便多了一处出处,燕家便不会亡吗?

既然如此,孤让你来怀孤的孩子。”

“不,你知道我种了梅花印毒,与梅花印男子以外的人苟且会死的,怀不了你的孩子。”

“孤知道,孤就是要打着让你怀孤孩子的名号,睡了你。到时看看父皇如何处置孤,又如何安抚泽王。当泽王怒不可遏不受父皇安抚,不愿咽下辱妻之恨,执意杀孤时,泽王算不算违背了父皇皇命,泽王会不会因此受罚呢?”

温瑶玥见燕承宗说话间,已经露出了胸膛,即将与她贴身,她吓得奋力陡然抬头,用额头磕在了燕承宗的鼻根处。

燕承宗顿时鼻血喷涌,疼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

温瑶玥趁燕承宗没缓过来之际,用力推开燕承宗,快速起身,朝殿外奔去。

燕承宗快速去追。

然温瑶玥发现,二楼竟然没有出去的路口,眼见燕承宗已离她不足三步之远。

温瑶玥果决地纵身一跃跳下了一楼。

燕承宗快速跃下栏杆握住了温瑶玥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抓握住栏杆。两人便吊在笼子外。

棕熊敏锐察觉,直立起身。

燕承宗大叫:“抓紧了,孤拉你上来。”

“上来被你凌辱吗?”温瑶玥迅速掰开燕承宗抓握她的手,在棕熊伸出前爪时,燕承宗飞身上了二楼。

温瑶玥摔落在笼子外,疼得喷出一口血。

燕承宗大喊:“别跑,笼子外有机关,会放短箭。”

话音刚落,温瑶玥已经跑开了一步,箭矢漫天而来,密集地射中温瑶玥全身,连脑袋和脸颊都不能幸免。

温瑶玥被射翻在地,好在短箭全是钝的,除了生疼,并不能进入脏腑。

箭矢停歇,温瑶玥满脸青紫地爬起身,忍痛继续往外跑。

燕承宗大喊:“别出去,外面的地板有捕兽夹。”

温瑶玥停住脚,平坦的一块地砖轰然碎裂,弹出一个巨大的捕兽夹,夹住了她的小腿,鲜血直流。她疼得唇色发白,整只腿瞬间无力。

燕承宗有些心疼,有些得意:“让你留在孤身边,你非要作死。”

温瑶玥抬眸,眼神坚韧决然,就算是死也不愿被燕承宗欺凌。她将地上碎裂的砖块捡起来,朝前方的地砖狠狠砸去,地砖碎裂,弹出一个巨大的捕兽夹。

她又朝左侧面、右侧面,前方更远一处各扔出碎裂的砖块,砖块全都弹出了捕兽夹,根本没有可以走出去的地方。

她回头看向笼中的女子们,明白就算那些女子逃出来,还会面对眼下她所遭遇的这些。

燕承宗根本没给这些女子逃出去的半点机会。

燕承宗嗤笑:“孤给你根绳子,你上来如何?”

不等温瑶玥回答,笼中的女子们争先恐后地大叫:“太子将绳子给我给我,奴家一定伺候好太子。”

温瑶玥鄙夷地收回了目光,她鄙视燕承宗将女子性命作为玩物的行径。静静地立在原地,望着远处敞开的大门,仿佛遥远的往生之门。

燕承宗愠怒,温瑶玥竟然敢如此神情看他,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他将十来根绳子系在围栏上,再将绳子另一头扔进笼子里,绳子很快被女子们抢到,并攀爬向上。

期间有女子掉落,有棕熊撕扯攀爬的女子。当绳子空出来时,又有新的女子抢到绳子向上逃生。

燕承宗看得兴趣盎然,发出阵阵大笑。

温瑶玥听见女子们兴奋又惊恐的声音,内心一阵阵悲凉。

终于有六七个女子成功到达豁口,燕承宗温和笑着伸出手,女子喜极而泣地抓住,然而,燕承宗直接将女子用力甩在温瑶玥的身后。

“啪”的一声,女子重重落地,温瑶玥惊吓之后缓过神,忙弯身去扶,女子颤颤巍巍地爬起身,嘴角挂着血,高兴地朝前方的大门口而去。

温瑶玥拉住女子:“别去。”

女子用尽所有力气甩掉温瑶玥的手,吃力地奔跑而去,瞬间两个捕兽夹夹住了女子的双脚,女子疼得倒地,双臂落在地砖上。

弹出的捕兽夹便将女子的双臂夹断,更为惨烈的是女子的身躯左右两侧被四个捕兽夹夹住,鲜血喷了温瑶玥一脸。

温瑶玥惊恐得看见女子腹部的肠子都被夹逼了出来,还有一个巨大的捕兽夹,夹在脑袋和眼球上,鲜血和被挤出的眼球,如阴间最为惨烈的厉鬼。

“呕,呕,”温瑶玥忍不住内心翻涌,极力忍住呕吐。

紧接着两个女子接连落在温瑶玥前方,她们瞬间和第一个女子一样,被许多捕兽夹夹住了身体所有部位。

燕承宗大喊,说着反话:“既然瑶玥要出去,孤让这些女子为你铺路。”

温瑶玥眼前不断冒出惨死的女子,她双腿战栗倒下:“不要,不要。”

燕承宗那抹被温瑶玥鄙视的愠怒得到了抚慰,更加兴奋嗜血,不断将女子扔过来。

血腥味在殿内浓郁到让人呼吸困难,温瑶玥留着泪嘶吼:“停下,燕承宗你快停下。”

惊恐让温瑶玥忘记了疼痛,她拖着受伤的腿,不停后退,鲜血拖沓了一地,嘴里哭咽着:“停下啊,快停下。”

“小姐,你真的在这儿。”克勤飞身而来,握住温瑶玥双肩:“小姐别怕,你不该在这,我带你出去。”

温瑶玥怔愣一瞬,是啊,她不该在这,可她为什么会在这?她想起她吃了燕寻安送给她的饭菜,便昏迷了,醒来便在这儿了。

温瑶玥想到此处,心里空落无比:“竟是你来救我。”

“是,小姐,我背着您。”

燕承宗大喊:“擅闯孤的囚禁之地,父皇守在外面的禁军,不会放过你们的,快回来,回来!”

温瑶玥趴在克勤背上,感受到了外面清冷的风,和刺眼的上午阳光,原来她离开燕寻安还不足一个时辰。

克勤感受到背后之人疼得战栗,和小姐腿部的血腥粘腻,心疼地安慰道:“等我们逃出了皇都,我就为小姐找大夫,小姐再忍忍。”

温瑶玥发出虚弱而沙哑的声音:“好。”

克勤一路与禁军厮杀了大半日,进入黑夜才杀出重围,离开了燕承宗的囚禁之地,上了他停在外面的马儿。

然又追来了一批持弓箭的禁军。

克勤忙将温瑶玥放在身前,把他自己当做肉盾,护住温瑶玥。

马儿一路疾驰,温和的夜风,都变得凛冽起来,刮在温瑶玥的身上,像是再次被鞭打般疼痛。

克勤全身心感应箭矢,一次次有惊无险地躲过。

到了都城城门,城门已关,克勤弃了马儿,带着温瑶玥跃上城门。

城门值守的巡夜军,也围了过来砍杀。

克勤护着温瑶玥边应对,边靠近城墙外围。

由于上次鹤王的人,成功将温瑶玥带出了城门,城门的守军便加了倍,人员武力值也上乘了很多。筋疲力尽的克勤带着伤残的温瑶玥,应对得十分吃力,已经身中数刀。

好在已逃到了城墙外围,克勤吹了一声哨响,城外门楼下,克勤以防万一留着备用的马儿长鸣:“小姐,你只能自己逃了,都怪我,武功还不够好,没法继续陪着您。”

温瑶玥这才察觉克勤说话中气不足,他的腰际正在淌血,这一发现,让只浸在疼痛中的温瑶玥,瞬间红了眼眶,不等她说半句话,克勤便将她扔下了城楼,马儿精准地接住了她。

在克勤再一次的哨响下,马儿狂奔。

温瑶玥在月光下,看见克勤挥剑的身姿,僵硬又决绝。

在那道身影即将远得看不见的时候,那道身影突然如一片秋天的落叶,飘下了城楼,再也没有动弹。

温瑶玥昏沉地闭上了眼睛,心头哽塞锐痛。

当灾难一次次重复,死亡不断上演,她对死亡便感到了麻木。所以当克勤死时,她竟悲哀的觉得是意料之中,甚至对自己的死,也提前接受。

只是心里空落,空落得整个世界,都填不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