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元殿上灯火通明,大殿之上只见十余名殿前军军将五花大绑后,尽皆跪在地上,众将都是低着头也不敢抬头。徐皓月缓缓看着手中厚厚的文书,每一张都是众将的供词伏辩。这些军将大多都是殿前军石守信和王审琦属下的都校或是都头一级的将官,乃是石守信和王审琦的心腹,傍晚时候天降异象之时,在军中散布谣言,随后便被隐伏的白甲军一一擒获。

扮作民夫在宫禁之内隐藏的白甲军,白日里已然在魏仁浦的引领下,打开宫中武备库,将里面的殿前军甲器悉数披挂起来,只是在脖颈里缠了白巾以作辨识。王溥得知魏仁浦开了府库,分发甲器给民夫,这才赶进宫来想要奏报给符玉清,却想不到徐皓月会在禁宫之中。

看了众将的供词,徐皓月命近侍呈给符玉清和殿上范质、魏仁浦、韩通等人阅览,跟着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众将问道:“按你们供词上所说,这些谣言都是石守信和王审琦教你们的咯?”

众将默不作声,他们一一被擒之后,白甲军便逐一拷问了一番,众将之中有些硬汉却是誓死不说一句话的,这些人已然被斩杀,如今跪在殿上的都是些软骨头。但如今十余人聚在一起,又都不敢说话了,只怕被旁人说出去,自己是如何的出卖自己的主将。

徐皓月哼了一声,走上前去缓缓说道:“你们的供词已经在此,容不得你们抵赖!若是不说,全都推出去斩了!”

众将之内一名都头忍不住大叫道:“将军饶命,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其余的事我等都不知情啊。”

徐皓月森然道:“谣言惑众、扰乱军心便是死罪!”跟着对范质说道:“范相,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范质拿着几页供词看着,越看手抖得越是厉害,供词上众将已经供述了石守信和王审琦让他们在军中散布谣言,什么大太阳、小太阳的,取而代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当下无力的垂下手去,怔怔的说道:“不必问了,徐将军和韩将军按军法办理便可。”

徐皓月便命白甲军兵卒上殿将众将带了下去,跟着韩通又命人将陶谷带上,同时将证物禅位诏书、檄文等物呈上,殿上众人都传览了。

范质看那禅位诏书越看越怒,当即指着好像一滩软泥瘫在地上的王溥和陶谷怒斥道:“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你们的忠义气节何在?你们读的圣贤之书呢?圣贤是这样教你们写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的么?朝廷哪一点亏待了你们?你们偏偏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范质质问一句,二人便磕一个头,跟着还放声大哭起来,伏地不敢说话。过了片刻,范质长叹一声,亦是泪流满面的躬身说道:“太后,王溥、陶谷二人密谋造反,请将二人官位革除,交由刑部从重议处!”

符玉清还没答话,徐皓月躬身说道:“太后,此时首恶尚未伏法,不宜先处置这些人,先将他们关入大牢之中,等明日平定了兵变,再行议处为好。”

符玉清连忙点点头说道:“也好,就按徐卿家的意思办吧。”当下韩通命人上前将王溥和陶谷二人带了下去。

范质看了看符玉清,知道太后此刻已经不再信任自己,只得上前拜伏于地泣道:“老臣失察,以致叛逆有机可乘,老臣奏请太后革除老臣官位,以儆效尤。”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范相,此时不是赌气的时候,如今赵匡胤提兵二十万还在京城之外转悠,要论罪也该等到平息叛乱之后,这会儿咱们该当同心协力,看如何保大周渡过这个难关才是。”

范质满脸涨得通红,对徐皓月道:“徐将军所言甚是,是老夫想岔了。”跟着向符玉清叩拜道:“如今有徐将军主持大局,老臣甘愿供其驱策,请太后诏许徐将军总揽全局,平息这场祸事,以保大周江山稳固。”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宽,范质也不再纠缠,倒是大度的让出手中权柄来,足见其还是忠于大周的。

符玉清舒了口气道:“也好,哀家就命徐卿家为平叛大将军,准许徐将军便宜行事,范卿家、韩卿家你们全力协助徐将军。”众人一起躬身领命,徐皓月躬身领命之时,心中却是一阵激动,自己的谋划总算是成功了一半,但却不知道接下来能否顺利平定赵匡胤的陈桥兵变了。

……

却说王宁喜领了符玉清旨意之后,急匆匆的往内宫赶去,一路上都是穿了殿前军盔甲的白甲军和侍卫亲军把守,他身旁一名近侍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出了崇元殿的宫墙之后,王宁喜低声道:“和咱家往内侍值殿去一趟。”

那近侍奇道:“王总管,徐少爷和萧小姐是在延福宫中,我们去内侍值殿做什么?”

王宁喜阴测测的说道:“叫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再多话,小心咱家掌嘴!”那近侍缩了缩头,打着灯笼往内侍值殿而去。

内侍值殿乃是宫中内班宿卫轮换休息之地,侍卫亲军值守禁宫,多数都是在此处聚集,位于宫城南门宣佑门旁。王宁喜二人来到内侍值殿院外,却见此处都是衣甲鲜明的侍卫亲军手指火把值守在外,见二人靠近当即喝问起来。王宁喜上前出示了宫中腰牌后说道:“我要见王彦升王将军。”

守门的侍卫亲军都头见是宫中近侍总管,也客气起来,当即引着二人进到院中去。

到了院中,只见此处院落极大,房屋数排,每间屋内都是侍卫亲军在喝茶闲话。到了尽头一处最大的屋外,那引路的都头在屋外大声道:“王将军,宫中王总管求见。”

屋内一个粗豪的声音道:“让他进来!”王宁喜吩咐自己的随从在外等候,自己一人急匆匆的进到屋内。

到了屋内,只见王彦升正在独自饮酒,王宁喜急忙道:“王将军,你这会儿还有心思喝酒?徐皓月已经在宫中了!”

王彦升惊愕的道:“徐皓月在宫中?”跟着皱眉哼了一声道:“他回来又能怎样?他和赵点检是拜把兄弟,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急什么?”

王宁喜顿足道:“王将军啊王将军,徐皓月如今在宫中已经背弃了赵点检,将赵点检所谋之事和盘托出,还将王溥王相也抓了起来,如今已经差人去拿石守信、王审琦二位将军去了,接下来只怕便轮到你了!”

王彦升忍不住嚯的一声站起怒道:“好个徐皓月,竟然如此背信弃义!”跟着带起凤翅翎盔,拿起惯用的巨剑沉声道:“他如今在宫中势孤力弱,我们这便抢先发难,带领我手心亲信入宫杀了他!”

王宁喜惊道:“你带兵入宫会有多少兵士能听你的?况且如今宫中都是徐皓月的白甲军和韩通的人守卫着。”

王彦升惊奇道:“白甲军?!徐皓月的白甲军何时回京的?”

王宁喜哭丧着脸道:“白甲军是扮作民夫入城的,还在宫中待了许久,徐皓月其实早就在谋划此事了。”

王彦升呆傻了半晌,这时屋外有人禀报道:“将军,值殿外有大批殿前军到来,说是让将军出去说话。”

王宁喜大惊道:“一定是徐皓月察觉了,派人来拿我俩。赵点检在城外,我等贸然起兵定然不能一呼百应,如今我俩该如何?”

王彦升面色微变,咬牙道:“徐皓月和我素来有隙,我要是落到他手中,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好在我的心腹兵马都在徐府外守着,你随我从后门走,咱们出宫城去,打入徐府,将徐皓月一家老小悉数拿下,以为人质,或能支撑到天明赵点检回京,否则咱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宁喜大喜道:“也只有这样了。”当下两人出了屋子,王彦升招呼起自己的心腹数百人,命人现在前院拖住殿前军,自己和王宁喜领着数百名侍卫亲军出了值殿后门,出了宣佑门直往徐皓月府邸而去。

自从徐皓月起兵消息传来,韩通便命王彦升领兵围住了徐皓月的府邸,不许里面人出来,但有所需的蔬菜米粮都派人送进府去,但就是不许人进出,以为就地监押,所以王彦升所部千余兵马都在徐府外守候着。

在值殿外等候的田行健引着千余白甲军等得不耐烦,想要强冲进去,但一众侍卫亲军又守住大门,殿前军和侍卫亲军素来不和,田行健等人又无将令或是圣旨,侍卫亲军自然不让殿前军进入值殿,两下相持之间,两边的兵卒言语之间有些不干净起来,几乎要火并起来。

就在田行健按耐不住想要冲杀进去的时候,韩通快马引着一队侍卫亲军到来,田行健大喜,只见韩通上前来厉声喝道:“值殿内的侍卫亲军听好了,王彦升图谋不轨,本将军奉旨捉拿!叛将王彦升何在?”

见是韩通到来,值殿内的侍卫亲军都将这才喝命兵将们列队迎候,韩通领着兵马逐屋搜查,却不见人,最后才有侍卫亲军说看到王彦升领着数百亲信往后门遁走。

韩通大惊失色,看着田行健道:“王彦升这贼子定然是得了消息先出宫去了,在徐府外守卫的都是他的亲信,只怕他是想拿了徐将军家眷以为人质!”

田行健大惊失色,韩通急道:“你先回去禀报徐将军,我引兵去徐府相救,只希望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