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堂议事之后,徐皓月、赵匡胤、韩通等大将按照惯例商议军事,今日是徐皓月当值,便照例也请了驸马张永德,但张永德自从到京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兵权被削,但他面对赵匡胤、徐皓月、韩通等新锐将领联手,也是无力反击,所以这些日子张永德都是一副臭脸相对众人,上朝虽然位居高位,但却是一声不吭,明摆着是出工不出力了,而且一下朝就回家闭门不出,谁到访也都不见。

范质和王溥等人商议后,倒是奏请了小符后和柴宗训,建议给张永德检校太尉、进爵卫国公的封赏,以安其心。前些天诏旨颁下后,张永德倒是略略有些笑脸来,但今日徐皓月邀他商议军事,张永德直接一口回绝,上马绝尘而去。

赵匡胤一身白袍丧服站在徐皓月身边淡淡的说道:“任谁是他也不会开心的,过些日子便好了。”徐皓月闻言才依稀记起,历史上赵匡胤兵变,似乎张永德根本没有什么动作,或许便是柴荣临终的罢黜寒了他的心,最后他是默认了赵匡胤兵变的做法,后来赵匡胤建立宋朝还对张永德委以重任,张永德也是尽心尽力办事,成为宋初的大将。

在殿前司的官署之内,各人坐定后,徐皓月缓缓将他的担心说了,赵匡胤皱眉道:“这倒是个忧患所在,虽然我大周兵强马壮,但如今大行皇帝新丧,各处守御也需调整方略,加强防备。”他看着徐皓月说道:“燕云之地还请元宜回镇,防备辽军,此刻唯独辽军还有和我大周一战之力了,燕云是个要紧去处,非得有元宜坐镇不可。”

徐皓月出镇燕云,也是柴荣生前定下的事,众望所归众人都没有其他意见,徐皓月便起身领命,他也没说出他打算冬季用兵主动进攻的方略,因为这屋内人多嘴杂,说了出去只怕消息泄露,那自己的出其不意就不能凑效,只要朝廷应允自己回燕云去,便可从容布置一切了。

赵匡胤接着说道:“如今向拱守西南防蜀国,应无大碍,只是淮南需有大将坐镇才是,唐国这次遣使而来有些蠢蠢欲动,该给唐国一些震慑才行。当年李重进在淮南杀得唐人心寒,不若调李重进守淮南,将李继勋换回京城,出任殿前兵马都指挥使,北边汉国有李筠防备便可。”向拱便是向训,因柴宗训继位,避讳所以改名向拱。

徐皓月、韩通等人闻言对望一眼,都知道李重进和赵匡胤向来不对付,这时将李重进南调,将李继勋换回京城,明显有打压的意思,但他这样安排防备南唐也却是最为稳妥的。

众将军事默不作声,唯独韩通皱眉道:“但这样北面对汉国的防备会否太过单薄?”

赵匡胤淡淡的抿了口茶道:“可让慕容延钊出镇镇宁节度使,镇守真定,向西可援李筠,向东可援燕云,也可为东京北方之屏障。”

徐皓月心中又是一惊,赵匡胤的这个部署明显对他有利,慕容延钊和赵匡胤从小结识,虽然不是结拜兄弟,但却亲如兄弟,他领兵马驻扎真定,随名为声援李筠和徐皓月,但若真有变故,慕容延钊随时可以出兵威胁李筠和徐皓月的后路。

听到这里,徐皓月嘴角微微浮起一丝冷笑来,索性闭上嘴,他倒要看看赵匡义还要如何部署,假若一切部署完之后,他是否会像历史上一样发动兵变,倘若真是那样,那自己也不用再客气了。

韩通听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目前由慕容延钊这员猛将出镇镇宁军节度使,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见众人不反对,赵匡胤又道:“还有一事,北伐一战,殿前都虞候司超战死,这个职位一直悬空,本将属意由王审琦担任。”

韩通闻言再也忍不住,直言道:“赵点检,你这是要把殿前司全都换成你的人啊。”

赵匡胤微微一笑,自顾自的饮茶,殿前军兵马指挥使石守信站起身怒道:“韩将军此言何意?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如今在座的都是大周的将军!王将军在北伐之战中立功甚伟,先帝在时便有意提拔,都虞候一职空虚已久,也要有人出任的。”

赵匡胤回头皱眉道:“咱们这是商议军事,不是来争执的,大家一殿为臣,和气为上。既然韩将军另有打算,那我们便听听他是否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韩通闻言涨红了脸道:“我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数来数去,殿前军新锐之中似乎一大半都和赵匡胤沾亲带故,侍卫司这边拿得出手的武将战功又没有殿前军的高,相比之下还真没有比王审琦更适合的人选。

赵匡胤点点头道:“那既然这样,就该由有功绩的王审琦出任此职司,韩将军也莫心急,我等如今只是在商议,稍后还要拟成奏疏上报兵部与枢密院,交由陛下圣裁的,也不是我等几人便可定下这些军职大事,你说对么?”

韩通闷闷不乐的坐下身来,赵匡胤这几手玩得漂亮,这也确实是目前大周军伍中最为恰当的调整了,只是这样调整之后,赵匡胤的羽翼又更加丰满了起来,韩通忍不住冷冷的看了看徐皓月,因为今日军议是他挑头说起要加紧防备诸国的,心中更想起徐皓月和赵匡胤也是结义兄弟,不禁暗抽了一口凉气,两人一唱一和的便将赵匡胤的人安插到了险要之位,难道徐皓月也和赵匡胤一伙了?好在徐皓月就要回幽州了,和赵匡胤分开两人的势力便会减弱了。

徐皓月被韩通冷眼看了几眼之后,心中已然明白韩通只道自己和赵匡胤勾结揽权,所以忌恨上了自己,但他也不解释,韩通的这个反应正是他想要的。

军议之后,赵普将今日所议之事写成奏疏,上奏朝廷,各军将领便各自回营去了。

韩通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走到徐皓月身边低声恨道:“你忘了先帝的厚恩了么?”

徐皓月整了整身上的丧服白袍,淡淡的说道:“铭记于心,所议当今陛下登基不久,我们身为大将的,便更要留心防备诸国趁机发难,若是先帝才逝世,便被诸国欺负上门来,那才是让我等武将汗颜之事,我和赵点检一心都是为国为民为君,并无半点私心!”

韩通盯着徐皓月看了一会儿,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但愿如此!”说罢拂袖而去。

这时诸将已走,赵匡胤走到徐皓月身旁,望着韩通的背影道:“韩将军耿直,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元宜别往心里去,不过韩将军也是一心为国的。”

徐皓月点点头道:“我省得,赵大哥,我这趟北上,家中便有赖大哥拂照了。”

赵匡胤嗯了一声道:“这个自然,只是韩通这次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还有范相和王相昨日问起我来,说你在幽州扩充十万精骑,是否有拥兵自重之嫌,所需的钱粮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拨付了。”

徐皓月闻言大惊道:“扩充十万精骑关系到对契丹辽国的战事成败,这也是先帝生前便定下的,难道他们便只想收回燕云之地,便不再理会燕云之外的契丹人了么?一旦契丹恢复元气,北疆将永无宁日啊。”说到这里徐皓月忍不住把腿便要走,口中说道:“不行,我要找范相和王相理论去,不趁契丹无明主之时一举定鼎塞北,将来必定流毒无穷!”

赵匡胤一把拉住徐皓月道:“元宜莫急,听我一言。”这一拉之下,赵匡胤险些拉不住他,看来徐皓月还真是急了,徐皓月站定脚步道:“赵大哥为何要拦我?”

赵匡胤微微一笑道:“你这样心急着去找范相和王相,他二人只会更加觉得你想扩兵揽权,只会适得其反。”

徐皓月略一沉思,醒悟过来,自己这样去不但把赵匡胤给卖了,说明两人互通声气,而且也显得自己好像心急着再拥兵十万,确实是只会适得其反,当下道:“那该如何是好?”

一旁书桌边的赵普站起身来说道:“徐将军莫慌,范、王二相这便是试探赵将军来着,昨日赵将军已经说了此刻不宜给幽州扩兵,赵将军这样说了,范、王二相倒是会允可继续给幽州扩兵之资。”

徐皓月沉吟道:“范质和王溥难道是在猜疑我和大哥联合?”

赵匡胤点头道:“不错,他二人现在最忌的便是你我二人联手,所以现下我们俩不宜走得太近了。”

徐皓月心中一沉,想不到柴荣才去世一个月,这大周的朝堂之上便开始如此尔虞我诈,范质、王溥二人小心是没错,但却有些过了,在这样下去,只怕会生生的把赵匡胤逼到兵变造反这条路上去。而且现下两人连自己也开始要防备,将来真的有什么变故,却还会有什么人来保驾呢?

赵匡胤看着窗外的天空淡淡的说道:“有时候想好好做事,就要握有实权,一个朝堂还是只能有一个声音才好,人多嘴杂,定不了事的。”徐皓月闻言默然不语,因为赵匡胤说的是实话,柴荣虽然三分了兵权,暂时稳定了局势,但却忽略了一件事,兵权是分了,但又有谁能来指挥呢?目前看来,范质、王溥、魏仁浦他们做不到,柴宗训这个小孩也做不到,甚至符玉清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