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山战后,周军追出十余里又斩获万余辽军首级,但此刻周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无力再追击下去,只得各军收拢兵马,在傍晚时分开始南归,撤往幽州城去。

周军九万大军此战损失两万余兵马,辽军损失得更多,仅各军献上的首级就有三万余级,似乎是周军大胜,但徐皓月站在黄土山上看着一队队的周军南返,他知道此战尚未结束,辽国的御帐亲骑并未受到重创,打扫战场只发现了一万多具御帐亲骑的尸体,算上在沙河之战损失的数千御帐亲骑,辽军这支精锐只损失了不到两万人。

而方刃送来的消息是,耶律璟南下至少带了五万余骑南下,耶律璟和耶律休哥若是知道周军要退回幽州,御帐亲骑重新收拢之后,一定会来报复的,在敌人疲惫退军之时包抄偷袭,这才是辽军骑兵喜欢看到的情景。

当夜周军连夜过了沙河,徐皓月和白甲军殿后,白甲军最后渡过沙河之后,在沙河南岸停下了脚步。白甲军在沿河的树林中埋伏下来,早先安排的五千兵马已经在河滩上布置好了一切。两万余名白甲军在密林中静静的到了后半夜,果然北面隐隐的听到了沉闷的马蹄声,辽军果然又提兵复来。

今夜的月色很好,入夜后一天的炎热也被夜晚的微风吹散,幽寒的月光下,密密麻麻的辽军骑兵举着火把开始涉渡沙河,河面上的宁静顿时被铁蹄打破,河水好像开了锅一般的沸腾起来。

黑暗之中也分辨不出有多少辽军,但望着河面上点点的星火,这架势有上万人马,应该是辽军大队人马,只听辽军之中人声马嘶,大声呼喝着,似乎在不停的催促着**战马前行。

在前哨埋伏的童虎头传回暗号,示意辽军大部已经登上了南岸,正好在白甲军埋设地雷的一片区域进行登岸后的集结。刚才童虎头就问过徐皓月,为何会断定辽军会从此处过河,而且过河后一定会在此处集兵,徐皓月指着河边堆砌的几堆石头说道:“契丹人游猎出身,每次过河喜欢在最容易过河之处留下记号,这样就算是在夜晚渡河,只要找到记号,也能平安过河。此处地势平坦,过了河之后,辽军一定会在此处集兵。”

收到童虎头的暗号之后,徐皓月也学着夜枭般磔磔怪笑起来,示意让童虎头他们动手,前哨伏在草丛中的数百名白甲军纷纷点燃身前的引线,每条引线至少捆绑了十多枚地雷的引线,草丛中立时星星点点的冒出火星来,跟着便钻入地下预先埋设好的竹管中去了。

辽军骑兵此时正忙着集结队伍,还有小部骑兵尚未上岸,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岸边草丛中冒出的火星,少部分辽军倒是注意到了,一些人暗自奇怪难道是萤火虫?但片刻后又消失在草丛中。两名辽军骑兵觉得蹊跷,举着火把策马靠近草丛查看,手中弯刀看看扒开草丛,却见白压压的一群人伏在草丛中。

两名辽军大骇,刚想开口叫喊,数支弩箭飞至,或中辽军胸口、或中辽军面门,两名辽军登时死在马上。辽军的战马倒是警觉,当即转身奔逃回去,草丛中童虎头暗骂道:“好聪明的畜生,下次连马也要一起杀掉才是!”

两匹惊马引起了辽军的注意,数队骑兵当即向草丛围了过来,童虎头低声急道:“他娘的,怎么还不炸响来?”他身旁的兵卒低声道:“虎爷,还要撒泡尿的功夫才炸。”童虎头笑骂道:“那你快点撒!兄弟们,给我射,反正辽军挤在一起了,这几队辽兵让我们解决好了!”

当下埋伏在草丛中的白甲军纷纷从草丛中射出劲弩来,相隔不过五十余步,辽军几个小队兵卒登时有人中箭落马,辽军总算明白过来,契丹话叽里咕噜的大声喊叫起来,向身后的大队示警,跟着纷纷举箭望草丛中射来。

童虎头举起纸甲褡裢挡住几支飞来的羽箭,大声怒骂道:“杨三,你的尿撒完没有?”那杨三有些惶急的道:“刚撒完……”话还没说完,远处的地雷开始炸响起来,震耳欲聋的声响中,童虎头哈哈大笑道:“你这泡尿真准,兄弟们放箭杀敌即可,敌人都举着火把,往光亮处招呼啊!”

早先童虎头得了徐皓月的计策,带着五千余人留下,便在这沙河南岸布下了数千颗的地雷,此刻地雷接连炸响起来,地如震烈,火焰冲天而起,带着沙土、铁钉、铁片笼罩着辽军大队,惨叫声、马嘶声在轰鸣声中迸发出来,整个沙河南岸好似一片火海炼狱一般。

就连童虎头等白甲军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白甲军们站起身来,呆呆的望着连环的爆炸响起,那杨三呆愣的问道:“虎爷,这、这是咱们干的事么?”童虎头也呆呆的说道:“好、好像是吧,没想到数千颗地雷一起炸响是这般的景象。”

“虎爷,大帅让我们急速放箭,五轮箭矢之后冲杀出去!”一名传令兵大声喊道,童虎头连忙命手下开始放箭,霎时间劲弩弓箭如雨而下,继续招呼着混乱不已的辽军。

一阵箭雨过后,南岸的密林中、草丛中埋伏着的白甲军纷纷杀出,辽军被地雷和劲弩箭雨残酷的洗礼之后,死伤枕籍,剩下的辽军也早已胆寒,此时岸边的伏兵再杀出,辽军纷纷抱头鼠窜。

厮杀一阵之后,辽军大部被斩杀,少数还没上岸的见势不妙,早早的逃了回去。徐皓月来到岸边,命白甲军打扫战场。望着沙河南岸还有余火没有燃尽,遍地都是辽军残缺不全的尸体,徐皓月也暗暗心惊,也不知道他将火器提早搬上了历史舞台是对还是错。

徐皓月策马一路走来却发现大部分战死的辽军都是宫帐骑兵,御帐亲骑那种重装的钢甲很少见到,越看越觉得不对,过了片刻童虎头来报说各部记点之下,辽军大概死伤了近两万余人,上好的钢甲有数千副之多。

听到这里徐皓月大惊道:“不好!”童虎头欢笑的面容僵住,奇道:“大帅,何事不好?”

徐皓月气急败坏的道:“辽军这部兵马两万多人,大部分都是宫帐骑兵,耶律璟的精锐御帐亲骑只有数千人马,这不是辽军的主力,辽军的主力一定是从其他道路绕道南下去追击我军大队去了!”

童虎头闻言也是面色一变,他跟随徐皓月已久,耳闻目濡之下也学精了,听徐皓月一说也明白过来,急忙说道:“大军趁夜南下,人困马乏,辽军若是有分兵忽施偷袭,的确危险得紧!大帅,我们怎么办?”

徐皓月咬牙道:“传令全军不要管这些盔甲兵器了,立刻结阵集队,我们回师幽州城!”

白甲军的号角响起,徐皓月望着天上的明月喃喃说道:“徐皓月啊徐皓月,你忘了骑兵追敌、必会分兵的道理了么?辽军一定是分为两路甚至是多路追击,你太小瞧契丹的将领了!”

……

话说白日里辽军在得胜口大败,逃出二十余里地之后,发现周军没有追赶上来,耶律璟才喝命亲兵停下,竖旗集兵,四下探听消息。过了片刻,耶律休哥、耶律敌禄、耶律沙、耶律斜轸等各引败军陆续前来会合。

记点损失之后,耶律璟大怒,当即便要杀耶律休哥,却被耶律屋质死死劝住:“主上,阵前斩将于军不利啊,而且此刻我军并未完败,尚可一拼的!”

耶律休哥单膝跪于耶律璟面前,面色从容昂首道:“主上,今日之败全是末将一人之错,但此刻末将想暂请主上留我性命,待末将整军复战大破周军后,再来主上阶下自请死罪!”

耶律璟见他丝毫不提自己先夺路而逃之事,将败阵的罪过主动揽上身,心头的怒气消了大半,沉声问道:“你还想复战?周军大军未损,你如何能取胜?”

耶律休哥说道:“适才退军途中,末将和南院枢密使高勋、幽州兵马都监萧挞凛的败兵会合,幽州城已经失陷了。”

闻言耶律璟和耶律屋质尽皆大惊,只听耶律休哥续道:“但此时周军只追击了十余里便即收兵,末将料想周军连日大战,士卒困顿不堪,所以才追出十余里便即收兵,此时幽州城已经失陷,周兵今日又大胜,定会想连夜回师幽州歇息,我军正好可以击其暮归!”

耶律璟沉吟片刻,似乎有些心动,问道:“你待如何用兵?”耶律休哥道:“今日我军虽败,但死伤的大多都是部族兵马和宫帐骑兵,适才末将已经收拢兵马,尚有宫帐骑兵两万余骑,御帐亲骑尚有三万余骑,末将想留下一万御帐亲骑守卫主上,末将和耶律敌禄、耶律沙、耶律斜轸、高勋、萧挞凛等将,分兵南下追击周军。周军疲惫,又大胜无防备,而且想要赶回幽州城歇息,若我军能半路截杀之,定然能大胜!”

耶律璟闻言踌躇片刻,又看了看耶律屋质,却见他缓缓点头,这才说道:“好,朕就再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替朕去大破周军!”当下耶律休哥命各将统领兵马就地休息饱食一顿,入夜之后,便分为两部兵马一路由耶律敌禄和耶律沙率领两万宫帐骑兵和三千御帐亲骑从沙河南渡追击,而自己则和耶律斜轸、高勋、萧挞凛带领剩下的一万八千余骑御帐亲骑绕道黄土山追击周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