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大地陷入了寂静之中,天上一轮明月光耀着大地,赵匡胤全身贯甲,站在溶溶落落的月光之下,身上的战甲也闪烁着暗暗的幽光,一阵凉风吹来却依旧吹不散心头的烦躁。

“将军,各军已经将上山的路都封死了,我们可以静候其他三路援军到来。”赵普的袍衫有些破损而且还有些泥污,想来是旁晚随军后撤之时弄上去的,看起来有些狼狈。

“则平,我还是败了啊……”赵匡胤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陛下召见于我,本将该如何去面对陛下呢?”

赵普躬身说道:“此战不怨将军,是我等没料到徐皓月竟然不按常理行事,我军四路围攻,他竟然集中兵马只攻一路,而且还是兵马最多的一路。”

赵匡胤摇摇头黯然道:“则平也不用安慰本将,我军都是殿前军精锐,将领也都是骁勇悍将,就算再不济,和白甲军对敌也不该落败的,何况白甲军人数比我们少。今日看到白甲军使出轰天雷,本将只想让陛下暂避锋芒,想不到帅旗移动,挫动了军心,招致大败,真是悔之晚矣。要是本将像高平一战那样,带兵率先冲杀,又岂会落到如今的局面?”

赵普面色凝重的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也。高平一战乃是赌上大周国运之战,自然要拼死向前。草山坡一战,我们对上的只是白甲军,疥癣之疾而已,岂能让陛下和将军犯险死战?今日白甲军攻势凶猛,暂避一时也是对的。退兵之时,左右两翼兵马大多只是走散,跟随陛下和将军的只有我们的旧部,所以才一时窘迫。”

赵匡胤嘲弄的一笑,自言自语道:“原来时过境迁,我等如今富贵了,胆气也丢失了,这才几年啊,这才几年啊。”

赵普宽慰道:“今日一战,其实徐皓月是看准了将军顾忌陛下銮驾在军中,所以猛攻草山坡不止,如此一来他便占了先手,将军便只能疲于应付。而且白甲军已经走投无路,唯有拼死一战,所以战意高昂。我军虽有陛下在军中,但此战并非关系国运或是生死,大家都想着护驾要紧,有些缚手缚脚的施展不开,所以此战定然会败。这徐皓月真是智勇双全的名将,一眼便看出我军之长却是暗短之处,而且算准了此战就算陛下亲至,也不可能像高平一战那样,全军拼死一战的。”

赵匡胤若有所悟的点头道:“原来如此,就算我们拼死胜了白甲军,也只是得到英山、盛唐两块小地,说起来确实不及陛下安危要紧。”

赵普又道:“这会儿我们只要守好木鱼山,估摸着明日便会有援军到来了。”

赵匡胤迟疑的道:“陛下那边诏本将去,本将该如何去复命呢?”

赵普微微一笑说道:“将军无须惶恐,陛下不会见罪于将军的。陛下也明白此战为何而败,若是要将罪于将军,此刻就不会诏将军前去了。陛下所恶之人,陛下是断不会再见他的。将军此去,败军之事多多揽在自己身上,自请死罪便可,如此陛下反倒不会怪责了。”

赵匡胤恍然大悟,欣喜道:“那本将这就去见陛下。”

赵匡胤正要走时,只见赵匡义匆匆赶来禀报道:“兄长,山下白甲军派了使者上山来传书信。”

赵匡胤疑惑的看了看赵普,赵普略略有些奇怪的道:“徐皓月此时派使者上山做什么?”他负手走了几步,皱眉不语,过了片刻,赵普欣然转身说道:“我知道了,徐皓月是想约见陛下!”

赵匡胤和赵匡义都是吃了一惊,赵匡义奇道:“徐皓月这小子想见陛下?他此刻把陛下围在这荒山野岭,他还敢求见陛下?”

赵普轻叹道:“徐皓月果然是大智大勇,将陛下和我等逼迫到这等地步,然后谋求一见,想逼得陛下订城下之盟。”

赵匡胤面色微变,摇头道:“陛下不是这么轻易服软之人,而且越是逼迫,陛下越不会就范的,这才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啊。”

赵普摇摇头说道:“这便要看徐皓月如何言语了,我观陛下似乎对今日之败也早有所料,撤军上山之时,面色如常,反而还带着些许欣然之色。”

赵匡胤皱眉沉吟片刻道:“匡义,你带使者过来,和我一同面见陛下去。”

赵匡义领命而去,过了片刻带上三人来,只见当先一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白袍衣甲在身,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伐之气,甚是英武,但容貌甚是熟稔,赵匡胤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眼,更觉得熟悉。

“见过赵将军,赵将军不记得在下了么?”那青年微微笑着抱拳一礼,口中说道:“在下桃花村的童虎头啊,原来跟着孙庭运道长送崔大哥到英山,和您见过面的。”

赵匡胤大吃一惊,惊喜道:“你是那年送崔翰道英山的那赶车的小兄弟?”

赵匡义这是也才认出来:“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越看越眼熟呢,那年你送崔翰回来,我还赏你十贯钱,你也不要的。”

童虎头挠挠头笑道:“两位赵将军还记得我这个小角色的啊。”

二赵一起大笑起来,赵匡胤拉着童虎头的手说道:“怎会不记得?你救过崔兄弟,便是我们的朋友。”

童虎头也是咧嘴笑道:“崔大哥呢?”

赵匡义哼了一声道:“他受了点伤在营帐中休息。”

童虎头心中一滞,想到白日里大战,崔翰定是在中军守护,白甲军攻势凶猛,崔翰定是伤在白甲军手中,当下抱拳说道:“这可真是对不住了,请两位赵将军谅解,临阵对敌,各为其主,死伤在所难免。”

赵匡义嗯了一声道:“我们明白,只是你这小子从前唯唯诺诺的,话也不敢说几句,想不到几年不见变得能言会道的了。”

童虎头笑道:“跟着先生久了,自然明白了些事理,胆子也大了许多。”

赵匡胤叹道:“好一个徐皓月,就连当日一个乡下小子也被你**得如此英雄了得,难怪数年之间能造就出一支铁血的白甲军来。”跟着赵匡胤看了看童虎头说道:“元宜让你来此何为?”

童虎头躬身说道:“先生命虎头来见大周皇帝陛下,带上书信。”

赵匡胤嗯了一声道:“那好,本将正要去见陛下,你便跟我来吧。”童虎头应了,命两名随从在此处等他,便跟着赵匡胤、赵匡义、赵普一同往柴荣銮驾所在而去。

一路上,周军殿前军兵将见赵匡胤带着一名白甲军将领而来,都是微感惊讶,纷纷起身观看,从开战至今,殿前军甚至是周军还没见过一个白甲军的兵将,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抓到过一个活着的白甲军兵将。

到了黄帐外,赵匡胤命赵匡义和赵普陪着童虎头在帐外等候,自己先进账去见柴荣。

黄帐之内,柴荣坐在虎皮帅椅上,面容果然和平常一样从容,手中还是拿着一卷书在看着。赵匡胤上前见礼,柴荣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你来了就好,胜败乃兵家常事,顶这个不败之名作战,才是万钧的重压啊,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赵匡胤躬身说道:“陛下,末将临阵机断失当,论罪当斩,末将万死。”赵匡胤当即按赵普的言语,自揽罪责上身。

果然柴荣并未责怪,淡淡一笑说道:“打了败仗就要杀,那今后谁还来打仗?”柴荣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吧。”赵匡胤斜斜的坐了下去,也不敢坐实了。

“朕也料到此战必不会顺利,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只是想不到朕会被白甲军给围在这山上,真是有些想不到。”柴荣见赵匡胤又要起来告罪,挥挥手说道:“是朕自负了,不该随军前来,累得你缚手缚脚的施展不开,朕又不能像打高平一战那样,带着你们冲阵,白日里咱们面对的始终只是白甲军,这一战又不是赌上国运之战,败于拼命的白甲军也不奇怪。”

赵匡胤起身说道:“末将见白甲军用了轰天雷,心中挂碍陛下安危,所以才请陛下暂避,想不到挫动了大军锐气,招致大败。”

柴荣抬手止住说道:“这不怨你,朕亲眼见了这轰天雷的威力,的确挺吓人的,也不像咱们用来做放火之用的伏火等药,看来其中还有玄机是我大周不知道的。”说到这里柴荣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才又开口说道:“如今布防得如何了?”

赵匡胤答道:“各要道路口已经派兵马守住,明日便会有援军到来了。”

柴荣沉吟片刻道:“你派人突围出去,诏命李重进、向训他们星夜赶来此地,兵马聚齐之后,在白甲军之外再围一个大圈子,暂不要再攻打白甲军,一切听候朕的旨意。若要攻打,木鱼山上,你点起狼烟为号便是。”

赵匡胤躬身道:“末将这就安排。”跟着又说道:“陛下,适才白甲军的徐皓月派人上山来送信,如今使者在帐外等候。”

柴荣哦了一声,哈哈笑道:“好个徐皓月,还真敢如此行事,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信上有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