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冲破云层,将光耀带回大地的时候,在黑泥沟的徐皓月收到童虎头带回来的消息,周军出阵了。徐皓月盘算了片刻,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冷声说道:“吹号!全军出阵!全力攻打寿州南门外的周军南寨!”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白甲军兵卒们迅速结阵列队,跟着一队队的开出黑泥沟,往寿州南门而去。在半路上,童虎头率领的月字营侦查哨队便和周军的哨探接仗数次,被童虎头他们杀了几人,但还是有几人逃走。徐皓月知道后淡淡的笑道:“就是要让他们知道!”

周军南寨是由李重进重新提拔为都将的王彦升率领五千兵马驻守,听哨探回报说白甲军万余人朝自己的南寨而来,王彦升面色有些铁青起来。自从两次败于徐皓月之手后,王彦升总觉得徐皓月就像自己的克星一般,对上他总没好事,自己和王文昭被贬之后,千辛万苦、出生入死才又博回昔日都将的官职,却是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当下急忙命人飞报东西两寨主将,又差人前去禀报李重进。跟着王彦升大声呼喝着,让南寨的周军兵卒在营中列阵准备守御。

当徐皓月的白甲军开始攻打王彦升南寨的消息传到李重进之处的时候,虎捷军堪堪冲进唐军大营内,开始肉搏厮杀。闻讯,向训惊道:“清早哨探回报说正阳方向没有动静,这徐皓月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李重进面色沉静下来,缓缓说道:“他定是半夜出兵的,我军哨探并未侦悉。”跟着皱眉道:“留守寿州外围的兵马只有两万,分布各营寨内,一万白甲军不论攻打何处,都是以多攻少,若分薄了各营兵马又怕被刘仁瞻看出端倪,趁势又杀出城来。徐皓月怎会算准了我今日要出兵,提前半夜就开始准备?”

向训叹道:“此人用兵不但算事,更会算人,他定是猜到你我被秋雨萎困多时,按耐不住会在雨停后便出兵,这才半夜出兵东进。”跟着向训沉声道:“如今该如何?”

李重进沉吟道:“各营寨兵马虽然不多,但已有准备,守御上半日不难,眼前唐军营寨已经冲破,我军当一鼓作气杀败紫金山的唐军后,再回军击白甲军!”

向训点点头道:“正是,此战便是看谁先攻破谁的营寨!”

……

“两百步!弓弩手准备!”周军营寨内,王彦升仗剑矗立在大营的帅旗之下,望着手下的弓弩手都校大声的喝命营中弓弩手准备。

“一百五十步!弓手搭箭!”弓手都校大声的喝命道,周军的步弓射程大概在百步之遥,而弩兵射程稍远,在一百三十步之间。

话音才落,只见白甲军那白色的阵线上,一条黑色的线迅速的直飞过来,带着凄厉的嗖嗖之声,竟然是白甲军的弩箭直射了过来!

周军营寨栅栏前的周兵纷纷中箭,透过栅栏的缝隙,箭矢不断飞来,甚至两百步之外的王彦升也不得不举盾挡开飞射而来的箭矢,看着入盾数寸的箭矢,王彦升骇然道:“他们的弩箭竟然能射这么远?!”

被白甲军的弓弩压制,南寨内的守军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尚未接仗气势上便输了一分,王彦升赤红着眼大喝道:“发石机上!”

南寨前番被刘仁瞻突袭过一次,发石机等攻城之器尽皆毁损,后来南寨重建,李重进调了五架发石机过来以作补充。此刻听到将令,营寨中的周兵开始搬动发石机,巨大的绞盘咯吱咯吱的慢慢绞起,巨大的石块放上去,跟着猛然一拉绳索,巨大的石块嗡的一声闷响,直飞了出去。

白甲军前排弩兵阵线上,逸字营的营官李逸眼尖,看到后大声喊道:“敌人的发石机!注意闪避!”五架发石机发出五块巨石直飞而来,但发石机的准头太差,三枚落在白甲军阵前,两枚落到白甲军阵中,白甲军兵卒们纷纷闪避,但也有闪避不及的,被巨石当场砸死四人,身旁的白甲军兵卒毫不畏惧,依旧稳步上前。

百步之上,周军的弓弩终于开始还击,但白甲军前排的兵卒们举着木橹盾,后面的兵卒举着纸甲褡裢,周军的箭雨并能迟滞白甲军的速度,倒是那五架发石机甚是讨厌,虽然巨石下来砸不死几人,但它带给兵卒们的心里压力确是非常巨大的。

五十步之内,白甲军阵中开始有人中箭到地,但周军的弓弩手在阵前对射中完全落在下风,箭矢远没有开始时的密集。递进到三十步的时候,周军的弓弩手开始退后,换上铁橹盾兵和长枪兵据守栅栏,按照从前的经验,白甲军在这个距离上应该开始冲锋了。

想不到白甲军在三十步之遥上还是不紧不慢的压过来,双方兵士隔着栅栏已经能够看清对方的面容。周军兵卒们只听白甲军阵内的兵将大喝道:“点火!给我扔!”只见白甲军阵内飞出十多个黑黝黝的陶罐,还带着星星的火花光芒,周军兵卒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纷纷好奇的望着那些陶罐。

十多个陶罐大多都飞到栅栏上空,跟着只见眼前火光猛然间四射而出,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气浪卷着木屑、铁片、瓦片四散飞射开来,栅栏前的周军兵卒们不是被这剧烈的爆炸给炸死便是被飞溅而出的瓦片、铁屑杀伤,但对于这种伤亡周军兵卒并不害怕,让他们恐惧的是这些陶罐会爆炸,火焰和轰鸣声就好像是雷公发怒一般的可怕,周军兵卒们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混乱不已,纷纷向后逃去,边逃边喊道:“快逃啊,白甲军有雷公助战!”“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玩意?”

第二轮陶罐来袭的时候,周军士卒们不敢再大意,纷纷四散躲避,就算你有铁橹盾护身,巨大的火焰和气浪也会将你吞噬,甚至栅栏之上都被炸出好几个缺口来。

白甲军的号角声响起,寨前的白甲军步卒们开始高声呐喊着冲锋起来,他们冲上前去扒开鹿角、铁蒺藜等物,涌入周军南寨之内,开始冲杀起来。

后阵的徐皓月见状,长剑高高举起,大声喝道:“一鼓作气!冲破敌营!随我冲!”后阵的骑兵和步兵高声呐喊,也跟着冲了上去。

突入周军阵营之中,徐皓月发现周军已经难以结成阵势,白甲军兵力占优而且单兵战力不在周军之下,南寨的败局已定,远远望见王彦升聚齐数百名周军死守营中帅旗,正想命人往那边仍几个陶罐雷过去,却见两名白甲军已经将两个陶罐雷扔了过去,周军站得很密集,这两个陶罐雷在周军头上炸响,霎时间周军开始溃散。

那两名白甲军却是已经成为连长的阿牛和田行健,只听阿牛大声道:“行健!你还有陶雷吗?”田行健大声应道:“没啦!”阿牛皱眉大声道:“不管啦,咱们就带儿郎们冲杀上去!”两人当下带着手下数十人冲杀上去,南寨的帅旗终于被阿牛一刀砍落!

这陶雷因为火药不多,徐皓月这一战没有配发多少,但却收到了奇效,没见过黑火药爆炸威力的古人眼中,这种火器简直就是雷神的怒火,就算周军再精锐,也都是混乱不已。李重进和向训失算了,原本以为南寨能守上半日,但此刻却只守了一个时辰。

乱军之中,王彦升见势不可为,带领数十人杀出重围往东寨逃去。

与此同时,寿州城南门大开,刘仁瞻带领三千兵马杀了出来接应,南寨的周军最后抵抗的意志也消失了,只有四散奔逃而去。

混战中,徐皓月骑着大食骏马左右冲突,追杀周兵,英若兰骑着白幡儿紧跟在他身边,忽然听英若兰喜道:“皓月!是刘叔父!”徐皓月抬眼望去,只见刘仁瞻全身贯甲,骑着一匹枣红马也杀透周军的阻截到了营寨之中,当下徐皓月和英若兰都是大喜策马迎了上去。

和刘仁瞻在营中相会,一年不见,刘仁瞻的两鬓更加的斑白,脸上没有了昔日的风采,只见他双目凹陷,颧骨更加高耸,面容更加的苍老,眼神有些呆滞,从上面徐皓月看出他心中的焦虑、哀伤和一种悲凉的坚毅。在看到徐皓月和英若兰之后,刘仁瞻的眼神中多了一种欣慰之色,“你真的来了、你真的来了……”刘仁瞻的眼中满是热泪饱含,身躯微微有些颤抖,近一年的死守加上丧子之痛,让他在见到援军的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热泪潸然而下,沾湿了胸前的战袍。

徐皓月翻身下马抱拳,忍不住心中的悲凉之感,刘仁瞻竟然真的在周军围攻一年之下挺了过来,让他心中敬佩万分,亦是眼中含泪道:“刘叔父,我和若兰来救你了!”

“刘叔父,我们来晚了……”英若兰也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想起英家和刘家在这场大战之中,都有各自的亲人离世,英家更是死伤惨重,英若兰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刘仁瞻下了马,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紧紧的握住徐皓月了英若兰两人的肩头,喃喃的说道:“想不到是你们来救我,来救寿州,这世间还是自家亲人才会将自己放在心上啊……”

英若兰滚滚而落的泪珠,滴落在她的沾血的双刀之上,血泪再一次混拢起来,三人心中除了重逢的激动之外,彼此都有种清苍的悲伤之感,这种感觉只会是再失去亲人之后又见到自己的亲人才会迸发而出。战场之上,这片刻的亲情浓郁,却是弥足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