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回家的第一个星期转瞬即逝,第二个星期也悄然而至。这是民团在梅里顿驻防的最后期限,附近的年轻小姐们一个个都显得萎靡不振。唯有本内特家的几位年长小姐依旧吃得好、睡得好,照常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基蒂和莉迪亚对她们的麻木不仁感到愤怒,因为她们自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悲伤,无法理解家中怎会有人如此铁石心肠。

“天哪!我们该怎么办啊?”她们常常忍不住悲泣,“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丽琪?”

她们的慈母与她们一同分担痛苦,她回忆起自己二十五年前也曾经历过类似的情境。她说:“我记得米拉上校当年带领民团离开时,我连续哭了两天。我的心都碎了。”

“我的心也肯定会碎的。”莉迪亚附和道。

“要是能去布赖顿就好了。”本内特太太叹息道。

“是啊,要是能去布赖顿就好了!可是爸爸就是不肯松口。”莉迪亚抱怨道。

朗博恩府上弥漫着无尽的悲伤。伊丽莎白试图从中寻找些许乐趣,但羞耻感却让她无法释怀。她重新认识到达西先生的反感是合理的,他干涉朋友的意向现在看来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莉迪亚的阴霾前景很快便迎来了转机。她收到了民团上校的妻子福斯特太太的邀请,邀请她陪同前往布赖顿。这位年轻太太与莉迪亚意气相投,她们的相识虽短,却已如胶似漆。

莉迪亚欣喜若狂,对福斯特太太赞不绝口。本内特太太也喜出望外,而基蒂则既羡慕又嫉妒。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在屋子里奔跑,要求每个人都向她祝贺。而基蒂则一直待在客厅里抱怨命运不公。

“我不懂为什么福斯特太太只请了莉迪亚却不请我,”她说,“尽管我不是她特别要好的朋友,但我也有权利受到邀请。而且我比莉迪亚大两岁呢!”

伊丽莎白和简尽力安慰她,但无济于事。伊丽莎白认为这次邀请可能会让莉迪亚变得更加轻狂,于是她私下里劝父亲阻止妹妹前往。她告诉父亲莉迪亚行为不检点,与福斯特太太这样的人交往不会有好处。父亲听取了她的意见后表示理解,但认为让莉迪亚出去走走也未尝不可。

“莉迪亚需要出去透透气,”他说,“她目前的情况出去走走不会花家里什么钱,也不会给家里带来不便。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如果你知道莉迪亚的行为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伊丽莎白试图说服父亲。

“已经带来麻烦了?”本内特先生问道,“她吓跑了你的哪个情人?可怜的小丽琪,不要灰心丧气。这些年轻人连这么小小的牵连都受不了,不值得惋惜。”

伊丽莎白解释道:“我并不是因为个人受损而抱怨,而是担心莉迪亚的性格会影响我们整个家庭的社会地位和体面。她轻浮多变、不知自爱、肆意妄为。如果你不肯费心去管教她,她很快就会变得不可救药。”

本内特先生握住伊丽莎白的手安慰道:“不要担心,我的亲爱的。无论在哪里,只要别人了解你们就会尊重你们。你们不会因为有两个愚蠢的妹妹而显得不利。让莉迪亚去布赖顿吧,也许她会在那里得到一些教训认识到自己的无足轻重。”

伊丽莎白只好接受这个回答带着失望和沮丧离开了父亲。然而她天性乐观不会让烦恼纠缠不休。她相信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便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莉迪亚和她的母亲对伊丽莎白的劝告一无所知她们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前往布赖顿的旅程。在莉迪亚的幻想中布赖顿是一个充满欢乐和军官的海滨城市。她幻想着自己被众多军官追求着享受着无尽的快乐。

然而她们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直到莉迪亚离家的那天。她们兴高采烈地送别了莉迪亚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伊丽莎白即将与魏肯先生进行最后一次会面。在多次的交往之后,她对他的激动之情早已消退,曾经的倾慕也变得无影无踪。她甚至开始从他那曾令她十分欣赏的温文尔雅中,察觉到了一种做作和陈词滥调,这让她感到厌烦。而且,魏肯最近的行为举止中,她发现了一种新的令人不快的东西,他似乎又想重拾他们初识时的殷勤,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这只会引起她的反感。她发现自己竟然成了这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卖弄风情的对象,这让她对他彻底失去了兴趣。尽管她努力压抑这种情绪,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自信中带着责备,似乎认为只要他愿意,无论何时向她献殷勤,她都会因为虚荣心而感激涕零。

在民团驻扎梅里顿的最后一天,魏肯和其他几位军官来到朗博恩赴宴。伊丽莎白并不想与他好聚好散,因此当他询问她在亨斯福德的日子时,她故意提到了费茨威廉上校和达西先生在罗辛斯住了三个星期的事情,并问他是否认识这位上校。

魏肯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他显得有些不悦和慌乱。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笑着回答说他以前经常见到费茨威廉上校,并称赞他是一位有风度的绅士。然后他问伊丽莎白是否喜欢他,她热情地回答说喜欢。魏肯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过了一会儿又问:“你说他在罗辛斯住了多久?”

“大约三个星期。”伊丽莎白回答。

“你经常见到他吗?”魏肯继续问。

“是的,几乎每天。”伊丽莎白说。

“他的举止和他表弟很不一样。”魏肯评论道。

“确实如此,但我觉得和达西先生熟悉起来就好了。”伊丽莎白说。

“真的吗?”魏肯惊叫了一声,他的表情没有逃过伊丽莎白的眼睛。“我可以再问问吗?”但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更愉快的语气问:“是不是他的谈吐变得更好了?他是不是在自己的作风上加了点礼貌,委屈了自己?因为我不敢奢望,”他用更低沉、更认真的声音接着说,“他在本质上会变好。”

“哦,不!”伊丽莎白说,“在本质上,我相信他还是一样的。”

魏肯听了这话显得有些困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怀疑。伊丽莎白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的神情让他感到既害怕又焦急。

“我刚才说熟悉他就好了,我不是指他的思想或举止会改善,而是指越熟悉他,就越了解他的脾气。”伊丽莎白解释道。

魏肯已经有些惊慌了,现在他的脸涨得通红,露出激动不安的神情。他沉默了几分钟才恢复了镇定,然后转向伊丽莎白用最温和的语调说:“你非常了解我对达西先生的看法所以你不难理解当我听说他聪明到懂得至少在外表上装出一副还不错的样子时我会感到由衷的高兴。他的傲慢也许对他自己有好处至少可以阻止他去做那些曾经让我吃尽苦头的卑鄙事情。我只是担心这种谨言慎行——就像你刚才提到的——只是为了取悦他的姨妈才装出来的因为他总是非常在乎能否赢得她的好感和器重。我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怀着对她的敬畏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渴望促成自己和德伯格小姐的婚事我敢肯定他心里对这件事情是念念不忘的。”

伊丽莎白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笑但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她看出魏肯想引导她重提他遭受苦难的老话题但她并没有兴趣陪他玩这个游戏。这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他虽然还是保持着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但再也没有对伊丽莎白另眼相看。最后他们彼此客客气气地分了手也许彼此都希望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聚会结束后莉迪亚和福斯特太太一起回到了梅里顿她们第二天一早就要从那里出发。莉迪亚和家人告别的场面与其说是感人不如说是喧闹。只有基蒂流下了眼泪但她的哭泣更多是因为懊恼和嫉妒。本内特太太喋喋不休地祝福女儿幸福又再三叮嘱她要好好享受这段时光;有理由相信莉迪亚一定会把这些叮咛牢记在心。她兴高采烈地大喊大叫着和大家告别完全没听见姐姐们那些比较温和亲切的送别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