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送进东宫的果子都是由嬷嬷宫女们经手,然后再进行分配布膳,所以审问那些人便可,至于呈祥宫那边,我已经让竹叶竹林多加巡视和注意,若此事真是宸贵妃干的,这会儿方寸大乱,必然会有所动作。”

齐明淮嗯了声,“还是晚青聪明。”

谢晚青心想:你可别给我戴高帽了,前世自己被蒙在鼓里多时,可不就是你的杰作。

“殿下振作些,现在只有你能还太子妃和东宫一个清白了。”

“这句话你在荆北的时候也同我说过。”

“什么?”

“你让我振作。”

谢晚青笑了,“那时是真怕您死。您死了我可没办法跟陛下皇后交代,到时候估计要以死谢罪。”

齐明淮低头一笑,“殉情吗?”

谢晚青没应。

他又问:“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她沉默须臾,“殿下若死了,应是举国同悲。”

“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竹叶萧瑟,在他的眉眼覆下一抹难以觉察的揶揄苦笑,“可我总觉得,自己汲汲营营好不容易谋划到了如今的地步,可到头来,好像仍旧是一场空。”

谢晚青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这种见解。

凌家勾结成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其实上一世是成王造反失败后,皇帝命人查抄他的府邸,在暗室中发现密信往来,其中包括安插官员,升迁调任,顺藤摸瓜铲除了凌家这条线。

这次齐明淮反其道而行之,从离盛京最近的凌家入手。

不知他是从哪儿得来的证据,或许早在之前便开始谋划了。

凌家一倒台,身后一干势力连根拔起。

前世成王是笼络到齐诀这颗棋子,才放手去让凌家布局谋划,区区半年,涉案官员就有三十几名,里面包括了守城将领,禁军校尉,还打通了一路上接应的关卡要道。

可以说,若不是当时齐诀上演了这出好戏,成王说不定真能谋反成功。

就算齐明淮此番搜集到的证据不足以让凌家认罪,但最起码京中局势会有所变化。

仍旧对他有利。

可沈意秋中毒一事,她总觉得不是齐明淮所为或者属意。

他刚才对宸贵妃说的那一番话,便足以证明,他也在怀疑究竟是谁下的手。

好不容易将自己心爱之人接进东宫,又怎会为了一时看不到的利益,铤而走险,让她身处危险境地。

可除了宁国公府,还会有谁想着对陈国公府下手呢。

她料想,会不会是沈意秋被家族提点了。

要真是如此,齐明淮这会儿借酒消愁似乎便有迹可循,可她不敢说,也不便说。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更重要的是,“可殿下现在不是有了自己想保护的人吗?”

齐明淮抬头看她。

“既有了自己想守护的人,为她披荆斩棘,不要留有遗憾,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看来晚青是怕我一蹶不振,怕了他们。”

他笑着,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去拉谢晚青的手,“放心,不会了,你陪我去看梅花吧。”

谢晚青一缩,“太子殿下……”

“荆北你救过我一命,我想偿还,我想对你好,这也不行吗?”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您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不能出任何意外,唐校尉不也是拼了一条命给您劈开了一条路来了么。”

齐明淮说:“可是他走了,他已经走了。因为我的狂妄自大,因为我的一意孤行。”

他松开手,落寞的往朝华殿去。

谢晚青打了一下自己,叫你多嘴。

她放心不下,只好跟在齐明淮身后。

梅林梅花还未完全绽放,只稍稍的露出了一些花苞,齐明淮站在其中,任夜晚风霜吹动他的袍服,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蓦然回头,谢晚青就站在不远处。

翌日,天还蒙蒙亮,沈意秋察觉到有人坐在了她的床边。

睁开眼,是齐明淮,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容,恋恋不舍地摩挲了一下,她握着那只手,“殿下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刚刚去了刑部大牢,范嬷嬷咬舌自尽了。”

沈意秋一怔,“是吗。”

“嗯,她死之前说,”

不知道为何,停顿的这须臾,她好像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好像是齐明淮手上沾染来的。

又似乎是错觉,那是寒露的土腥气。

她心紧了一紧,“她说了什么?”

齐明淮笑了,“她说,愿以死明志,还宁国公府一个清白。”

见状,沈意秋屈膝跪下,眸含热泪,“殿下,当日分配吉祥果的并非范嬷嬷一个人,或许是别人栽赃嫁祸也未可知,就如殿下昨日一言,臣妾为何不假手于人,反而叫自己人去做。”

齐明淮伸手将她拉起来,“我知道不是你,那嬷嬷或许是得了他人的意思,故意让两家反目成仇,但事已至此,死无对证,好在如今凌家出了事,他们已无翻身之地。多一件少一件也没什么要紧。”

“殿下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凌家所为?”

“不错,他们狗急跳墙,所以想在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此事我已经告诉父皇,就此盖棺定论,陈老将军回来,咱们也好有个交代。”

沈意秋笑道:“还是殿下思虑周全。”

她伏在他的肩头,“听闻昨晚殿下陪瑾王妃去看梅花了。”

“嗯。”

他没有做过多解释。

十二月,纷纷扬扬下了一场雪,盛京一片雪白薄霜。

瑾王府的火炉烧得正盛,闲聊间谈起凌家勾结成王一事,来得猝不及防,来往书信均已被搜查,成王精心谋划的大业还是和上一世一样,转瞬即逝。

听说荆北还发生过一次暴乱,齐明淮早就有所准备,带兵跟成王的军队周旋了好些时日。

陈兰时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瑟瑟发抖,幸而带着陆春去收购大量硝石,陆春轻车熟路,但彼时后山溪涧寒凉,刮着北风的直叫人耸肩缩背。

锁链也因上次动乱震没了,几人在荒山躲了三四天。

好在没饿死,也没冻死。

成王估计到死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周全计划怎会就这么输得一败涂地了,不过好在这一世他没被齐诀玩得团团转。

顽抗半天,总算是认命了,他说齐明淮,“我上次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小子是当帝王的料。”

没过多久,齐明淮就向皇帝推举了齐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