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后在去寺庙的途中被人杀害。

她下旨让大理寺和刑部彻查此事,齐明淮就是这会儿进来的。

繁缛的冕服,金冠玉带,没了往日那般散漫随性,笑吟吟的模样,他穿的极为严肃庄重,好像就是为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准备的。

他脸上有种谢晚青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是一种释然的愉悦,一种对所有事物尽在掌握的游刃有余。

他挥手叫众人退下。

“……都说太子即储君,是未来的天子,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可在你们这些权臣门阀的掌控下,不过是个牵线木偶罢了,因此所爱之人也不能做主,到头来还要看着她嫁给自己的皇叔,于我又何尝不是莫大的痛苦和折磨,后来我慢慢明白,只有将自己的心意喜好埋藏于心底,不叫任何人知晓,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那个时候谢晚青才知道,原来他纵情声色,玩世不恭,甚至把所有权柄交给自己,只是为了迷惑他们放下戒心。

她大概猜到,齐诀和谢太后的死并非偶然,而是早在他的计划之内。

在他看来,自己的父皇有着通天的权柄,却还要忌惮甚至讨好谢氏,所以只能牺牲了他。

而隐忍多年,只是因为当初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给了他人。

“可如今,意秋死了,就算权柄在手朕也觉索然无味,既然你们谢氏喜欢,那就给你们,毕竟皇后料理多年,没人比你更清楚,但三省六部的决策权依旧在朕手中,朕也不会废后,免得落下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但从今以后,朕只会给你皇后该有的体面,不会与你有子嗣,待你死后,也不能以皇后的名义与朕一同葬入皇陵。”

说完,他揽着美人的腰肢走出了凤羽宫。

待他走后,谢晚青才反应过来,不愿废后,却叫自己继续统管后宫,治理国事?

属于脏活累活都她做了,自己以后还得看他的脸色过活,死了连皇后尊号都不配享有?

这是叫她去死?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她重生到十六岁这年,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后,也算是提前过上颐养天年的生活了。

只是不曾想,齐明淮也重生了。

以后该如何面对呢?

装作不知情吗?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齐诀转身出门,回来拿了一把大刀。

大……刀?

大刀!

“不是……”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屋内婢女扑通下跪,“王爷您息怒啊,王妃她只是一时想不开,奴婢们再好好劝说,王妃定会看开的。”

新婚妻子在第一夜就因顾念青梅竹马,哭晕了过去,确实有些说不太过去。

可她又不是红杏出墙偷人啥的,咋就动用上大刀了。

谢晚青刚想开口说放肆,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以往齐诀再怎么看不过,好歹能看在兵权和粮饷的份上,能忍一时意气。

可往日,齐诀是连亲王都敢追着砍的啊!

她往后面退了几步,一直到退无可退,她都已经做好了刚重生过来就升天的准备,场面突然安静了。

睁开眼,齐诀正沉沉静静地瞧着她,“你既不愿意嫁我,就该在我翻墙之际说清楚,我自有办法请陛下收回赐婚圣旨,可你一言不发,我当你是愿意的,如今又这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忍一时家族荣辱,却叫自己心里不痛快,向来是蠢货的作为,你心里既然放不下齐明淮,那你就去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他若愿意娶你,我立马写和离书,绝不耽误你。”

谢晚青看着刀,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把刀架太子脖子上?

那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还是说,齐诀不好违逆圣旨,但又不好苛待发妻,难以向侯府和皇帝交代,所以只能让自己以下犯上,行差踏错,他就好和离了?

啧,哪有这样的。

就算不要自己的小命,总得顾及定安侯府的性命安危吧。

她无声地乜了他一眼。

可别说她翻过侯府院墙这件事了,就连兰絮说自己哭哭啼啼从东宫里跑出来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侯爷本就不喜欢齐明淮眠花宿柳,斗鸡走犬的做派。

如今出了沈大姑娘这等传闻,更是皱眉不悦。

又听谢晚青从东宫泪奔而出,稍加一思忖,便知道齐明淮是个什么态度了。

他不是个好脾性的人,但也不是什么莽夫,君臣之道,让他不得不站出来为皇帝‘解忧’。

可身为人父,又岂能看自己的女儿如此受委屈。

他置身事外的表示,太子殿下敢作敢为,乃真丈夫也,成全这段佳话也未尝不可。

又谈及往日战场厮杀,幸得瑾王相救。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当时便有意将家中长女许配于她,奈何长女心有所属,唯剩次女待嫁闺中。

恰逢他此次回京述职,想请皇帝赐婚,也好了却他一桩心愿。

所以谢晚青此刻就坐在了瑾王府之中。

终究是她父亲主张的这场婚事,自己若是在这儿怨天尤人,齐诀会不会恼羞成怒不说,万一宣扬出去了,定安侯府又怎么跟圣上交代?

可她还能怎么说,“当时正伤心欲绝,哪能听得了那么多话。”

“现在也不迟。”

他偏头,“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这压迫感也忒熟悉了些。

这时候拿出皇后的架子断喝肯定是不可行的了。

谢晚青悄悄压下刀,笑了笑:“我刀都架他脖子上了,他敢不娶我?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齐诀哼了声,“若是我,不喜欢的人,便是叫我即刻死了我也不会娶,喜欢的人,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娶。”

行行行,你有种。

全天下就数你最有种,想来也是,自沈意秋死了之后,齐诀孤寡多年,什么名门淑女,高门贵女一概不瞧,可见爱之深,念之切。

谢晚青心里居然还有些失落的泛酸味儿,再次压下刀,“算了,有些事,现在也没那么重要了。”

何况现在已经知道齐明淮是重生的了,何必再去找人的不痛快。

齐诀也不惯着她,“不说清楚,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