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得鹿心生一计,“娘,想不想赚钱?”

听到“钱”字,漫香两眼立刻闪烁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想赚钱就别让钟望鹏见到我!”

漫香恍然,脸笑得像一只被蒸过了火的红糖大馍馍。

“娘懂!放长线钓大鱼!老套路!不过,人家既然出手这么大方,你好歹也露个脸,我让他在楼下看你一眼!”

在漫香巧舌如簧的周旋下,钟望鹏只得乖乖地候在楼下,遥望孟得鹿在二楼栅栏间悠然现身。

孟得鹿朱唇轻启,“公子可是诚心要见我?”

“诚心!自然诚心!”

“我想向公子讨要两样东西,不知公子可能应承?”

钟望鹏熊掌似的双手一拍,“上天摘星,下海锁龙,在这长安城里,只要娘子说得出来,没有我钟望鹏弄不到手的!”

“好!我想要西市药坊开门后卖出的第一样药品和东市菜场收摊前卖出的最后一根野菜,就有劳公子了!”

“哈!我当是什么稀世之宝,原来是小菜一碟,我马上差人去办,眼下,还请娘子移步楼下,剑舞一曲……”

孟得鹿没有回答,转手已把那只金碗从窗口扔了出去!

钟望鹏惊得追出门去,漫香更是心痛得直跳脚,“得鹿!别把咬钩的鱼放跑了!”

孟得鹿自信一笑,向小瞳使了个眼色,小瞳机灵会意,追着钟望鹏出门。

“娘放心,钟望鹏这种莽夫头脑简单,血气冲动,最怕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你越看不起他,他越要证明自己,今天这一出权当广而告之,以后,女儿的身价又涨了……”

漫香一听,心口顿时不痛了!

楼下,钟望鹏不满地嘟嘟囔囔,正想捡回金碗,却见小瞳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明知故问,“公子,这小玩意儿不是送给得鹿姐姐了吗?你还要收回去吗?”

众目睽睽之下,钟望鹏被问得尴尬,只得强忍心疼,假装大度,拂袖而去!

小瞳将金碗拾起,蹦跳着跑回楼上交给了孟得鹿。

“得鹿姐,这是不是就叫……‘兵不血刃’?”

看着小瞳得意的神色,孟得鹿又有了新主意,高声宣布:“以后钟望鹏再来,我一概避而不见,哪位姐妹愿意接待尽管出面……”

听着姐妹们窃喜私语,她又补充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往死里坑他,但只能坑钱,绝不能坑人!”

漫香难得有了一回良心,小心问道:“得鹿,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赚不义之财?”

孟得鹿恶作剧地一笑,“江湖险恶,如果这样能让钟公子早长教训,避免以后吃更大的亏,那么也不算是绝对的坏事……”

漫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放心地追问:“得鹿啊,你和那个钟公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恩怨?”

孟得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只是摇头。

漫香从不招惹鬼市上的人,鬼市上的人即便有钱也很少会到蕉芸轩这等顶级舞坊招摇消遣,引人注意。

所以,当鬼市上的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蕉芸轩,漫香便知道她有麻烦了,尤其今日为首的还是鬼市之主,野良!

前日“鸾羡会”上,孟得鹿一曲剑器舞惊艳全城,不仅让钟望鹏丢了魂魄,更让春官侍郎之子崔半晟对她心生爱慕,一心替她赎身,纳为妾室。

他也和秋官掌管良贱簿籍的都官员外郎商量妥当,只等和漫香谈妥价格,便要替孟得鹿批署解籍批文,带她跳出风尘。

漫香和孟得鹿婉言相拒,崔半晟求而不得,又找鬼市上的人去蕉芸轩闹场刁难了几次,本想逼孟得鹿就范,不想却每每被她巧妙化解还击。

消息传回鬼市,听说又是那名额头上绘着一对鹿角的舞伎让自己的人吃了瘪,野良倒来了兴致,决定亲自出面会上一会。

他只带了两人随行,二人统一身着短打扮,腰系红绸,一见了漫香便喜气洋洋地叉手道贺,若不是他们卷起的袖口下还露着刺青,路人简直就要相信他们只是两名普普通通的喜轿轿夫了。

漫香命人斟酒,先自饮三杯,以为敬意。

野良挑了挑大拇指,“老板娘海量。”

漫香带着几分醉态,身子险些晃进野良怀中,趴在他耳边神秘低语,“酒里有毒,一会儿我就扑死在你身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先想想怎么跟官府交代吧。”

野良连连后仰,“老板娘知道我最胆小了,可别把我吓坏了。”

“谁吓唬谁啊,实话告诉你,得鹿是我店里数一数二的丫头,全店的人就指着她挣钱养活呢,你想把她抢走也行,我给你出个主张……”

“老板娘赐教!”

“拿几根麻绳把我店里人的脖子都拴上,别让吃饭,全喝西北风!”

野良苦笑着直搓手,“老板娘别难为我,我也是收钱办事,讨口饭吃,拿人手短不是。”

漫香乜斜着杏眼反唇相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讨饭也不能讨到我父母坟头上吧!”

二人正阴阳怪气你来我往,蒋沉突然满头大汗闯进店门!

方才,蒋沉刚从丐六子口中听说了崔府派野良强娶孟得鹿的事情,急忙奔来阻拦。

见赎身契书上还没有孟得鹿的手印与签名,他暂且松了一口气,拉下脸来瞪向野良。

“乐户从良虽然是好事,可也不能不顾本人的心意,失了王法,既然得鹿娘子不愿离开蕉芸轩,野良老板便请回吧。”

“王法?”野良将小手指甲探进耳朵眼里用力地掏了掏,好像要将什么不堪的字眼直接挖出来弹飞,“我野良向来霸道,从不知‘王法’二字要怎么写?”

蒋沉鹰目一凛,“那今日在下就教教老板,让老板也学些长安城里行走的规矩。”

野良冷笑一声,“就凭你?”

蒋沉下巴一扬,“就凭我!”

野良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震得梁上的琉璃彩灯摇摇欲坠,“冲你这天大的口气,今天这人我还非带走不可了!”

蒋沉机警撤后一步,手握刀柄,“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漫香巴不得借机解围,忙挥着一双巴掌像撵鸡似的将二人往店外轰。

“要打出去打!我店里摆的全是名贵古玩,砸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野良与蒋沉置若罔闻,各自拉开架势,眼看一场厮杀在即,一个声音从二楼悠悠传来。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