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得鹿知道前面有一个丁字巷,便毫不犹豫地向那里走去,她料定那三名“炽凤枢”成员要抓自己,必然会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她太贪心了,想要把自己当作诱饵,一口气把那三人全部引诱出来!
眼前已经没有路了,身后的杀意却在越逼越近……
孟得鹿握紧那柄短剑,回头猛劈,一只有力的大手却早有准备,力道恰好地钳住了她的手腕。
是野良!
她正疑惑,又看到蒋沉和徐喻从左右两边赶来。
“你们……怎么来了?”
野良皱眉道:“我出来办事,看到一名‘炽凤枢’女子在跟踪你,就悄悄跟在后面,不想她警觉,先溜了。”
蒋沉和徐喻也是同样,他们各自出门公干,却在闹市看到孟得鹿被“炽凤枢”成员跟踪,担心孟得鹿安危,一路跟了过来。
孟得鹿握着剑柄失落地长叹了一口气,为又一次和“炽凤枢”失之交臂而大感遗憾,只向三人淡淡道谢,独自一人落寞地向蕉芸轩走去……
背后,三束关切的目光紧紧追随,千言万语,欲言又止……
“等等!”野良打破沉默,“我有话说!”
他快步追上孟得鹿,坦诚开言,“你几次三番坏了‘炽凤枢’的好事,她们一定已经将你视作了眼中钉,不杀不快!前几日,她们在东郊密林中没杀掉你和蒋沉,一定不甘心,如今你在明,她们在暗,实在太危险了,你还是快离开蕉芸轩吧!”
孟得鹿一怔,“离开蕉芸轩?去哪里?”
野良道:“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可如果让你一个人离开,我……我们都实在难以放心,眼下不是啰唆的时候,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野良一生刀口舔血,风雨飘摇,配不上你,可如果你瞧得上我,我一定会拼出性命守护你,如果娘子心中另有所属……”他迅速打量了一眼身旁的蒋沉和徐喻,决然道,“无论那个人是谁,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安全摆脱‘炽凤枢’的追杀!”
野良一语道破蒋沉和徐喻的心声,他们两人相视一眼,也齐声道:“我也是一样!只要你能平安幸福,我愿意诚心实意地成全!”
担忧,关切,爱慕,成全……只在这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已经在这三名男子心底油然而生!
男人们炽热的目光烧得孟得鹿两颊发烫,“得鹿何德何能,能得到三位如此有情有义的真君子的青睐……”
迎着三人期待的目光,她犹豫片刻,又抬起头道:“只是,如果仅仅因为你们三个人都倾心于我,我就必须在你们三个人中选择一位,又或者,我只是为了趋利避害,而不得不从你们三人之中挑选一位眼下对自己最有利的伴侣,那反倒辜负了三位郎君的美意,也轻视了我自己……”
孟得鹿的选择不言而喻,野良等三人一怔,却也知道无力说服她,只是无奈相视。
“孟得鹿,你啊你,可真是个……‘奇女子’!”
孟得鹿一笑,“那是因为你们先把我当成了‘女子’,才会觉得我‘奇’,如果你们把我看成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就会理解我了,今日的事,如果换了是你们,我相信无论是坦**的徐御史,热血的蒋帅,还是侠义的野良老板,也一定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野良等人无言反驳,其实,他们也早知道,在孟得鹿的世界里,不光可以有情爱,有归宿,还可以有友情,有道义,有更广阔的天地,而那番天地,绝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人所能涵盖的。
孟得鹿环顾着眼前的丁字巷,握紧短剑,心中决绝!
也许,在旁人看来,她放弃了三条“生路”不选,却唯独选择了一条没有前程的死路,但为了义母,为了漫香,为了众姐妹,更为了那个还没露出真容的“炽凤枢”尊上,哪怕撞到头破血流,她也要逆万千人而独往!
密林中,一群头戴各色轻纱帷帽的女子虔诚地跪满一地,口中念念有词。
黄纱帷帽女子迎风独立,勃然大怒。
“荒唐!漫春是本尊最信任最得意的属下,才送到孟得鹿身边几天,怎么就被她三言两语如此轻易地策反拉拢了?本尊精心筹划了这么多年,眼看大事将成,岂能因为区区一个孟得鹿而功亏一篑!”
一名紫纱帷帽女子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那孟得鹿屡次破坏尊道的大事,再留下去,只怕迟早酿成大患,尊上看要不要……”
那尊上肩头长长的黄纱帔帛顺风扬起,仿佛宣战的战旗。
“本尊念她是个难得的人才,才对她一再手下留情,上次,本尊派你们去拉她入教,却被黄漫香从中作梗,现在,本尊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她若识相,归顺本尊,本尊便既往不咎,否则,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她勾了勾手指,立刻有两名紫纱帷帽女子跪行上前,她附耳交待几句,两名紫纱帷帽女子领命而去。
噩耗来得远比蒋沉等人所能想象的更快,更可怕,两日后,一个惊天炸雷般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的街头巷尾——
孟得鹿拿着漫春留下的遗书前去县廨请求继承蕉芸轩,不料,李正冠却认定她伪造遗书,意图非法倾吞蕉芸轩!
李正冠明察秋毫,根据蛛丝马迹顺势查清了虐杀漫香的真正凶手正是贼喊捉贼的孟得鹿,而且,她早已经暗中加入了“炽凤枢”,立刻将她逮捕入狱,游街示众!
艳冠京城的平康舞伎一夜之间沦为了臭名昭著的邪道魔女,这样惊悚又不失**的消息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众人涌上街头,摩肩接踵,争相围观。
近年来,“炽凤枢”作恶多端,令人人谈之色变,受害者的遗属们更是抑制不住心中的仇恨,恨不得当场扑到孟得鹿身上生啖其肉,生饮其血!怎奈有不良人阻拦,又有囚车隔着,他们只好抄起石块砸向囚车泄愤。
围观和人群也受到感染,抄起臭鸡卵和烂菜叶起哄乱扔,囚车中的孟得鹿很快被砸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白色的囚衣被鲜血染红一片。
人群中,十几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