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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灭门案是五年前的事, 那时候项云黩还没有调到分局, 但这个案子在江城十分轰动。
像这类恶性案件会受到重点关注,上面也会格外重视,分局肯定是倾尽人力物力来破案的,但这个案子的线索少得可怜, 当年就没能破。
那么多旧案卷, 这一个项云黩只是随手翻过几页, 走到小区门了,临时起意进来看看。
这一家三口是死状很惨, 看现场像是报复性的杀人案。
但这一家社会关系简单, 男主人在一家保险公司上班, 女主人就是家庭主妇, 孩子还在上小学,地毯式的挖掘也没挖出有用的信息来。
倒是死状十分古怪,每个人的身上都少了一样东西, 到现在还没找到。
项云黩记性好,那案卷翻过一遍就记住了很多细节,但这种案子越是拖得久, 越是难破,经过五年, 小区都改建过了,做了新的绿化规划, 几处通道跟案卷里的照片有了出入。
项云黩走到八号楼楼下, 抬头看上去,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每一层或多或少都亮着几盏灯,但整个顶楼都没有住户亮灯的。
1804室,就是当年凶案现场。
项云黩才刚站了一会儿,就有个穿西装的小伙子拿着宣传单跑过来:“大哥是不是来看房的?我给介绍介绍?”
项云黩指指八号楼:“这一栋顶楼都空着?”
他一说话,那西装小伙就脸色变了:“别栋里也有空房呢,大哥想要顶层,小区里还有两套。”
不是他不想卖,而是八号楼18层都已经搬空了,根本没人在里面住,电梯根本就不到,17楼到18楼的中间还加了一道铁门,据说还请高僧来作过法,门那边贴了一层又一层的黄符纸。
但这种事吧,一般他们不说,怕影响整个小区的房价。
项云黩摸了包香烟给他。
小伙子接了项云黩一包烟,一看还是红壳的,知道这不是买房的,是来打听事了,猛抽一口跟他说:“哥,我也不坑你,也坑不着你,这18楼真不能买。”
“怎么说?”
八号楼18层闹鬼的事儿,是凶案发生之后大半年才开始的,那间凶宅自从出事,就一直空关着,到现在都没破案,房子当然也就不能处理。
1804空关着就算了,隔壁的1803住也不敢住在凶宅旁边,赶紧把房子卖了,因为卖得急,中介公司把房价压了又压,几乎是以市场价的二分之一到手的。
中介公司转手又卖了出去,赚了一笔,房子都交割了,装修的时候频出怪事儿。
一开始是好好的钉子锤子砸了装修工的脚,跟业主闹出纠纷,业主说装修工是讹钱的,还闹到过警局,然后就是夜里住在房子里的装修工人看见有人进进出出。
干这行的其实都稍微有些迷信,工程队连钱都不要了,收拾东西就走了,再请进来的装修队也是一样,呆不了几天都要跑。
业主房子没住上,还倒赔了装修工人医药费,本来还想转手,结果隔壁人家都开始不太平了,一开始是小闹,后来是大闹。
电梯不管按几层,都要先去18楼开个门,一到晚上就跳电,好端端的还要停水,整栋楼里胆小的纷纷搬走,人气一少,里头的东西就闹得更凶了。
18楼整个搬空了,跟着17楼的人也受不了,就隔着一道天花板,夜里常有滴水声,整个晚上都不断。
最后物业只好请人把电梯封上,17到18楼的楼梯口也都封住,偷偷摸摸的请和尚念了好多天经,还专程到通玄寺,请了一尊菩萨镇在楼里。
这还不算完,小伙子指了指两边的绿化:“听说啊,连绿化都是请人看过风水的。”
种了一片桃花,春天开花的时候别提多好看了,也算是小区一个新景观,但其实是因为桃木压煞,每条路程上都是九棵桃树。
八号楼里的住户又陆陆续续的换过几次,这才好了。
但那整个一层的房子也就卖不掉了,真要开铁门开电梯,余下十七楼里的住户还不去物业砸门啊。
“报警了吗?”项云黩皱着眉头,没在案卷里看见这些相关内容,这个地方这么特殊,如果真的报警,一定会有同事留下记录的。
小伙子打量了项云黩一眼,“嘿”一声笑了:“警察局还管这个呢?闹鬼的事儿,那报警那也不管用啊。”
可能人民群众都是这么想的,凶宅闹鬼这种事谁会去报警。
警察同志,这里闹鬼,方便带个道士来吗?没听说有这项业务的。
小伙子抽完一根,竟然是真烟,觉得项云黩很上道,又告诉他一个一般人不知道的事:“就前两个礼拜吧,有几个大学生,说这儿是什么江城第几大恐怖景点,非要在这儿搞什么夜晚恐怖直播,这不进医院了嘛,物业公司还给赔了钱。”
花样作死,把自己给作进医院了。
项云黩他一眼:“谢了。”
那小伙子拿出一张名片,塞进项云黩手里:“留个联系方式,真要买房您一定找我。”
阿娇久等不到项云黩,跑进小区,还没看见项云黩,就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是项云黩先看见了她。
顺着她的目光,她看的就是八号楼的顶楼。
项云黩踌躇了一下:“你看见什么了?”这么远,她也能看得见吗?
阿娇还真看见了,但没有看见鬼朋友,只看见顶楼上有一线非常非常微弱的金芒,和通玄寺的金芒是同一种,只是这线金芒看上去断断续续的,佛力微弱。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看见,那上面太太平平的,既没有怨气也没有煞气,阿娇还悄悄双手合什,跟菩萨打了个招呼。
“我只知道上面有人作过法事。”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效力都快过了。
她还真看出来了,项云黩看了看她:“走吧。”
阿娇买了一堆香烛,把最后一点钱用完了,她打算去找钱二,换用陪葬品换一点钱。
晚上项云黩在电脑前查当年灭门案的网上新闻,听见门口有响动,抬头一看,是阿娇拎了一包香烛锡箔要出门去。
项云黩看了看她手里拎的东西,又看了看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叹了口气,也不问她是要干什么了:“我陪你下去。”
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总有些危险。
阿娇认识了新朋友,也没忘记老朋友,她想把这些烧给兰芽几个,项云黩伸手接过两包纸钱,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十七八的少女谈心,她可以认识那个世界的朋友,但她不能只有那个世界的朋友。
项云黩一边下楼一边想要怎么跟她讲这个道理,怕她过于沉迷那个世界的东西,而错过了人应该感受到的快乐。
“你觉得江城好吗?”
阿娇还不知道项云黩想给她作心理辅导,她弯弯眼睛,答应得很干脆:“好。”
特别好,特别好吃!
“什么地方好呢?”
“吃的特别好。”比大汉都好,虽然她当鬼时间长了,已经忘记当人的时候吃过些什么,但她现在吃的,都是她没吃过的。
“除了吃的呢?”这个项云黩了解,她原来在国外,这些东西都没吃过也正常。
阿娇想不到了,她除了吃,还没有别的鬼生感悟。
“看电影?逛街?去游乐场?”项云黩能想到了,十几岁女孩爱干的事就只有这个了,他每说一样,都能从阿娇眼里看到茫然的情绪,“你都没去过吗?”
阿娇摇摇头,原来当人还有这么多体验。
项云黩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每次看见她这种表情,心里总会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情绪,他问:“那以前呢?爸爸妈妈呢?”
阿娇皱皱眉头,母亲有了男宠,后来便不管她了,死后也是与男宠合葬,父亲都没能进灞陵。至于父亲,阿娇对他的印象更淡,他就像母亲的一抹影子。
项云黩脑海中构建出了阿娇的童年和少年,就连他这样的,白美兰女士还强制带他坐过摩天轮呢,说是怕他就这么长大心理变态。
这样的女孩,从小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又没有过孩童的欢乐,人都没有善待她,跟她交朋友的却是鬼。
项云黩心里那种微妙的情绪更浓烈了,他见过这样的孩子,或者说,见过这样的少年犯,因为长期缺乏对世界的感知,所以冷漠冷血,没有同理心。
可她不是这种孩子,她对她的朋友其实是很好的,还……惦记着要给人带“吃的”,只要多接触,她一定会交到人类朋友的。
项云黩站起来接过那两袋纸钱元宝:“走吧,我替你烧。”
阿娇眨眨眼。
项云黩笑了:“我烧的,不是更好吃吗?”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会有这种功能。
阿娇杏眼一弯,笑了,项云黩这个人还真不错。
项云黩蹲着烧元宝纸钱,阿娇在一边念念有词,烧给野鬼的,没这么多礼数,但烧给地府鬼的,要请鬼差捎带,要先足他们油水才成。
先烧了一包给鬼差的,然后才是兰芽几个,告诉她们自己在阳世挺不错的,以后多给她们烧纸钱香烛,让几个女孩儿有些体己钱。
项云黩一边烧纸一边对她说:“等我休假的时候,带你去游乐园吧,那边有个摩天轮,能看到江景,你想去玩吗?”
阿娇睁圆了眼睛:“真的吗?”
项云黩往火堆里又扔了一把元宝:“真的,带你去玩,坐过山车,旋转木马。”
阿娇万分感动,捂着心口,幸好没随随便便就拿他换一年吃的!
这一堆元宝还没烧完呢,项云黩就接到了电话:“你是陈娇的家长吧?你明天到学校来一趟,陈娇今天在学校里,和同学起了矛盾。”
说矛盾还真是说轻了,郑安妮的家长打电话过来质问她,说好好的孩子,怎么下午回家就情绪崩溃,还行为古怪。
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给遮住了,人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一定要人陪,不肯自己一个人呆着。
项云黩不知不觉升任成了阿娇的监护人,表格资料里填的也是他的电话号码,郑安妮的家长一告状,老师当然要找“家长”。
他挂了电话,问阿娇:“你今天在学校里,挺好的?”
阿娇想了想,“嗯”一下点了头,她可高兴了,吓唬了人,还交到了鬼朋友。
项云黩也想到阿娇能干什么,她这么娇生生的小姑娘,能跟同学有什么矛盾?估计是她在学校里说了那些事,行吧,趁明天送她去上学,他去学校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