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猫繁育研究》◎

回酒店后, 温北砚轻手轻脚地将背上的人放到**,去卧室拧了毛巾,替她简单揩拭一番,薄毯刚搭上她的腰, 抬眸, 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一双眼睛含着尚未消褪的醉意, 朦朦胧胧的,眼尾漾开两抹红,用细长的眼线挑起,平添几分勾人的媚态。

她没看他, 像被人夺去魂魄, 就这么仰面对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难受?”

他极富耐心地重复了整整五遍后, 曲懿这才找回些反应, 直起腰靠在床头, 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好像发烧了。”

她每回醉酒都觉得自己在发烧, 温北砚习以为常,但为了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是亲自检查了遍,面无表情地说:“你只是喝醉了。”

他起身,将路上买来的酸奶倒进玻璃杯里, 递到她嘴边,“喝点。”

曲懿调整了坐姿,安分地将嘴巴贴过去,目光穿过透明玻璃去寻他的眼, 发现他眼角有一道细长的划痕, “你眼皮怎么受伤了?”

“被猫抓的。”

温北砚的手还停在半空, 保持着杯壁与她的唇仅隔三公分距离,“再喝一口。”

曲懿好气又好笑,略不满地说:“你当喂三岁小孩呢。”

话虽这么说,还是老老实实仰起下巴,浅浅啄了一口。

温北砚把茶杯放了回去,边解扣子边批判:“你的酒量太差。”

什么叫杀人还诛心,死后还非得给她来一通鞭尸。

曲懿嘁了声,“还不是遗传的,我爸妈都不会喝酒。”

温北砚纠正她,“你爸会喝酒。”

曲懿眨眨眼睛,表示自己有点懵,“他在我面前没喝过。”

“在我面前喝过。”

曲懿愣了下,心头一梗,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通自己在迷惘些什么,摸了摸有些潮湿的额角,飞快岔开话题,“我刚才做了个梦。”

仿佛在云雾里漂浮很久,突然出现一束光,刺穿了视线所到之处望不见尽头的白寥空落,紧随而来的是强烈的失重感。

她闭上眼睛放弃徒劳的挣扎,心如死灰地迎接脊骨与地狱碰撞后撕心裂肺的痛感,预料之外的事情先一步发生,她的手被一只潮热宽厚的手掌牢牢握住。

他身上蓬勃的力量阻挡不了重力的不断拉扯,最后非但没能救下她,还连累自己跟着她一起跌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我梦见我一脚踏空,不停往下坠落,”一出声,嗓子像上了年纪的人,哑得难听,回忆时的眼神却像初生儿懵懂天真。

“然后你抓住了我,我让你松手,你不松。”分明是没头没尾的一场梦,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情绪的崩溃向来只在一念之间,恐惧过后是一阵难以消化的自我厌弃和谴责。

“你为什么不松开,要不然我们两个就不用一起下地狱了。”

意识和理智渐渐回归本体,短暂的沉思后,她已经摸索出答案,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

“曲懿,地狱什么样的,我早就见识过了。”

这一刻,曲懿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有我在前面给你领路,你不用怕。”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阐述着一件早已成定局的事情,解纽扣的动作也丝毫未受到情绪的影响,还是那般慢条斯理。

曲懿保持沉默。

很久以前,她就开始意识到她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更别提带给自己幸福。

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她平静地接受了这残酷又无力的现实,直到跟他在一起后。

她产生了第二种从未有过的认知,虽然她拯救不了自己,但能给他带来幸福,同样他也是,他们仿佛是为了弥补对方缺憾的人生而存在的,残缺的灵魂因为契合才得以完整。

曲懿吸了吸鼻子,把快要涌上来的眼泪憋了回去,目光在地上扫出一条长长的小路,“我鞋子呢?你该不会扔了吧。”

温北砚一脸平静:“没扔,放路边了。”

有区别吗?

“你睡着了,没法抱住我。”

不知道是不是脑海里残留的酒精在作祟,他这语气落在她耳朵里显得格外别扭。

“你就不能边背我边拿鞋?”为了证明这种方案的可行性,曲懿特地找出某偶像剧里同一幕场景的截图。

之前没有让他这么做,只是想找个机会心无旁骛地抱住他,再卯足了劲的,汲取他身上的热源,用来融化心里用不安和迷茫堆砌而成的冰雕。

温北砚象征性地扫了眼,点头表示肯定,“是可以,但我不想拿着它再背你。”

“……”

曲懿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情看上去和善,“你知道那双鞋多贵吗?”

温北砚无视她眼里“你这败家爷们”的谴责,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卡,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浴室。

耳边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的前一秒,曲懿还是懵的,回神后没来得及雀跃,插进来几下门铃声。

大壮问:“懿姐,你今天都没怎么吃,要不我去外面给你买点?”

“不用了,”曲懿笑得一脸慈善,“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大壮看得直发毛:“懿姐,我感觉你最近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曲懿微微挑了下眉,脑袋一侧,朝门后喊了声:“砚子,壮说你是我崽子。”

大壮表情僵硬一霎,声线瞬间磕磕巴巴的,“砚哥也来了啊,这日本可真小,怎么转个弯就能偶遇。”

“什么叫偶遇?他可是特地来见我的。”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得意。

大壮暗暗翻了个白眼,很有眼力见地退场,曲懿回卧室的路上,看到横在地上的行李箱,提起想把它放到角落,差点没提动。

比她想象中的重太多。

他这是打算在日本长住,带这么多行李?

温北砚擦着湿头发,拉开行李箱拉链解释:“带了几本书,每本都有点厚。”

“这已经明显脱离了有点厚的范畴,”手腕传来沉重的酸痛感,曲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都快比成语字典厚了。”

她扫了下封面上的书名,和法律没有半点关系,全是《大熊猫繁育研究》、《老虎研究手册》、《DK博物大百科》、《假如猫狗会说话》这种类型的。

“你看这些书做什么?”

“研究一下以后该怎么养小孩。”他用平淡的语气回。

空气安静了足足两分钟,曲懿眼不见为净地把拉链拉了回去,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先不说生不生小孩,就算生了,我还能基因突变,给你生出大熊猫、老虎这些品种来吗?”

今晚从他那得到的温情霎时**然无存,曲懿被气到快要升天,朝他竖起大拇指:“你今天别和我睡了,研究一晚上的动物世界去吧。”

温北砚不太理解她生气的点在哪,跟在后面认真解释了句:“这叫因材施教。”

“?”

“每个婴儿的先天性格不同,这就和动物的本性一样,不能千篇一律地用大众最能接受的教育模式和理念去限制、规范他们的成长。”

曲懿装作什么也没听到,面不改色地锁上了门,拿起手机,趴在床头给林枳发去消息吐槽:【你说他什么毛病?】

林枳找偏重点:【第一次当爹,难免有点懵吧,脑袋一时被浆糊蒙住了也正常。】

Y:【我没怀孕。】

Y:【我没怀孕。】

Y:【我没怀孕。】

林枳发来一长串的“哈哈哈”,然后说:【之前听你形容,我一直以为你这男朋友是个冷酷无情、占有欲极强、毫无情趣的人,没想到还有这种反差萌,你真是捡到宝了。】

曲懿渐渐收不住嘴角上扬的趋势:【后半句话我收下,前半句你自己撤回,他不是这种人,最多是闷骚。】

想了想,最后补上“傲娇”两个字。

林枳看破不说破,捧着手机笑到不行。

想起什么,曲懿摁下语音键,“你还记得宋吟吗?”

林枳直接拨过来语音通话:“你说的是你之前那小助理?”

曲懿极淡地嗯了声,沉默许久,才接上:“她好像跟了霍霄。”

挂断电话,曲懿收敛乱七八糟的思绪,耳朵贴在门上去寻客厅的动静。

什么也没听见。

她清了清嗓子,将锁打开,远远看见他坐在沙发上,左手托着一本书,右手轻轻翻动,发出簌簌的响声,好整以暇的姿态像极漫画里的贵公子。

黑白封面很眼熟,是那本《大熊猫繁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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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的录制时间在一周后,曲懿没别的行程,问温北砚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还得在这待几天。”

曲懿一脸不可置信,“等会,你这次真的是来工作的?”

不是单纯来见她的?

温北砚冷淡地应了声,不知道是第几次,单方面把天聊死了。

“……”

白感动一场,曲懿不想再搭理他了,但手指还是诚实地摁下退票键,半晌极长的反射弧终于绕了回来,“那天回酒店的路上,你跟我说了什么?”

温北砚一时没听明白,眼神里传递出直白的不解。

“那句法语,你说了什么?”提前预判到他不会好心地帮他音译成中文,曲懿悄悄打开了录音。

沉默的氛围延续了十几秒,才等来他的回答,低沉深情的男嗓:“Je ne vais pas repeter une deuxieme fois。”

曲懿兴冲冲地打开翻译软件——

同样的话,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

OK,这个男人很有个性。

后来那几天,曲懿都待在酒店,在她被生理痛折磨的时候,一条关于她的热搜引爆了微博话题榜。

#曲懿隐婚生子#

作者有话说:

姓温的:你啥时候给我生了个大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