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朋友想见你了◎

曲懿签的那档旅行综艺官宣的当天, 引起了网友的热议。

【这宋吟不就是《不夜城》新敲定的女三?听说她之前还是曲懿的助手,两个人同上一档综艺,这算什么缘分?】

【曲二字再这么作下去,估计她助手马上就能踩在她头上了。】

【虽然但是……这宋吟是不是有什么后台啊?怎么刚出道, 拿到的都是些好饼?】

最近一段时间曲懿都没有上网, 宋吟跟她参加了同一档综艺这消息, 还是她在录制当天知道的,“你怎么没告诉我,宋吟也在?”

“我没告诉你的事情多了。”周挽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这档综艺是我们盛安和东霖娱乐合作推出的。”

曲懿气到闭麦,整整两天没再和周挽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消息。

首站在日本奈良, 比起拍戏, 参加这种综艺要轻松得多。

曲懿一面规规矩矩地干着分配下来的任务,一面和宋吟保持着不冷不热又挑不出错的态度, 节目组无料可挖, 转向她们的镜头悄无声息地减少。

结束完第一天录制, 曲懿回到酒店, 屁股刚坐下,徐清澜发来视频邀请,犹豫几秒,她摁下接通键。

视频里率先出现的是盛景的脸,一开始他没看镜头, 目光飘忽一阵,直到曲懿轻飘飘地喊了声:“盛景。”

盛景视线才缓慢聚焦到一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尾是红的, 明显刚哭过。

不见徐清澜的脸, 但能听到她的声音, “懿懿,小景说想你了,还想去杭城见你,我告诉他你现在在国外,他闹了好一阵。”

曲懿老半天才挤出一个“哦”,门铃响了声,“你们等会。”

以为是大壮,透过猫眼,看到穿着一身轻便衣服的宋吟。

“找我什么事?”

“有段戏,我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曲懿姐你能指导一下我吗?”

曲懿没答应也没拒绝,“你的经纪人没给你请表演老师?”

宋吟难为情地说:“我现在还没有经纪人。”

曲懿看她眼,“进来吧。”

宋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打眼到屏幕,“曲懿姐,这是你亲戚吗?”

曲懿延迟了五秒才答:“我弟。”

然后对着屏幕说:“有点事,晚点再拨给你们。”

盛景:“晚点是什么时候?”

曲懿给出明确时间:“一个小时。”

盛景重重点了下头。

宋吟天赋高,曲懿点拨几句她就能领会过来,根本用不了一小时,二十分钟结束了指导。

她离开前,曲懿说:“之前有人教我,想让自己更好地融入到角色中,得先忘记自己是在演戏。”

宋吟眸光微闪,含笑着道谢。

曲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全都憋了回去,看了眼手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开视频前,她先点进和温北砚的对话框。

在屏幕里敲下“温北砚”三个字,犹豫了会,删除,眼尾弯起,顽劣地笑了声:【燕子。】

不知道是被刺激到了,还是忙着工作没看到消息,曲懿打了七八个哈切后,对面才回复。

温北砚:【?】

温北砚:【不要这么叫我。】

大概是老眼昏花,脑回路也变得不正常,曲懿竟然从这再寻常不过的几个字中读出了他本性里潜藏的傲娇,瞬间笑没了眼睛。

Y:【哦抱歉,刚才打错字了。】

Y:【砚子~】

又过了几分钟。

Y:【你怎么不理人了?】

温北砚还是那句话:【不要这么叫我。】

Y:【哦。】

Y:【我想你了。】

Y:【上面这句话建议复制粘贴。】

温北砚正要回复,身侧插进来一道声音:“阿砚,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变了。”

温北砚微顿,百忙之中抬起脑袋,眼角眉梢的一丝笑意也敛了回去。

叶淮装作没看出他脸上的细微变化,斟酌措辞后总结道:“变得有人情味了。”

温北砚不置可否,将话题一切,“你知不知道要怎么养小孩?”

猝不及防的,叶淮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曲懿怀孕了?”

“……”

温北砚没搭理他,神色木讷地将原话复制粘贴后,自己开始百度。

-

在奈良的第二天晚上,曲懿接到通知说霍霄要来探班,节目组还替他办了场接风宴,让所有艺人都来参加。

在周挽的要求和赵时韫明里暗里的威胁下,曲懿不情不愿地换上一件长袖卫衣,搭配牛仔长裤,版型宽松,姣好的身材被盖得密不透风。

接风宴就办在酒店二楼大厅,从客房到大厅的路上,曲懿那张嘴一直没停下来过:“这狗东西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微服私访的。”

“二世祖满世界寻欢玩乐这正常,可这狗怎么就偏偏来了日本,还正好跟我们下榻同一酒店,敢情日本就一条街、一家五星级酒店?”

“金主爸爸来了就得去给他陪笑敬酒?不陪就是不识大体?什么时候封建糟粕都能变成人之常情?不得不说,节目组真是比舔狗还舔。”

大壮心里苦不堪言,又不好直接堵住她这张喋喋不休的嘴,东张西望的,时刻提防着被有心人听到,好在一路相安无事,他不由松了口气。

艺人助理不在邀请范围内,大壮把人送到门口,深藏功与名地原路折返。

曲懿在原地站了会,收拾好情绪后,身子从黑暗里走出,远远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懒散地站着,手臂搭在椅背上,形成一种圈拢的姿势。

他怀里的女演员侧颜很熟悉,是宋吟。

当初挺身而出,反遭雪藏后,曲懿明白了一个道理:枪打出头鸟。

哪怕后来再看不惯圈里充满交易或是情|色性质的腌臜事,也不会强行替人出头,现实正是如此,她没那个能力,更当不了任何人的救世主,这么做反而还会把自己赔进去。

可不知怎的,这会她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拿出手机,给温北砚发去一条消息:【我要是彻底失业了,你养我吗?】

对面这次几乎是秒回:【我目前的资产,够你挥霍一辈子。】

曲懿故意刁难:【那我们的子子孙孙怎么办?】

她严重怀疑以他的脾气会回一条:【让他们自生自灭。】

半分钟后出现在屏幕里的消息比她设想的稍微人性化一点:【有手有脚的,让他们自己赚。】

曲懿笑眯眯地回里个“OK”的手势。

简单几句对话后,她心里生出不少有恃无恐的底气。

不远处有一辆盛放菜品的小推车,最上一层放着砂锅鸭,汤汁满满当当。

曲懿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往前一蹬,推车沿着既定轨道朝霍霄跑去,横杆抵上他臀部,惯性作用下,汤水溅了出去,撒了霍霄一身,宋吟不可避免地被殃及,沾上几滴。

霍霄条件反射地叫了声,回头看见曲懿笑得坦**,那模样看上去还带着点无辜,他轻佻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冷。

曲懿双手插兜,若无其事地找了个座位坐下,余光悄眯眯地朝霍霄所在的地方看去,他还盯着自己看。

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人戳破,节目组连声赔笑,让霍霄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人都走了,曲懿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夹了几口菜满足基本食物需求后,起身离开,路上撞见换完衣服回来的霍霄。

她保持着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姿势,脚步没停。

忽然被人拽住手臂,“算上时间,我跟你男朋友也有几年没见过了。”

霍霄意味不明地停顿几秒,似笑非笑的,“应该是从最后一次庭审后就没见过了。”

曲懿手指突地一紧,这下意识的反应泄露了她的焦躁不安。

局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转瞬工夫,落了下风的人变成了她。

霍霄笑着说:“一个为了曾经的好姐妹不惜代价地给我使绊子,恨不得让我在监狱过一辈子,一个想方设法地替我减刑,我说你们这对情侣可真有意思。”

曲懿懒得跟他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你直说。”

“你男朋友给我辩护那会,应该还不认识你吧,但我想你肯定是记得他的……所以你和他在一起,就是单纯地为了报复他吗?”反问句式,用的却是带有威胁意味的肯定语气。

哪来的傻逼玩意?

继续和他在这进行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曲懿直接动手,皮笑肉不笑地从卫衣兜里摸出电击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身上一怼。

噼里啪啦的声音持续几秒。

看着他瘫倒在地毯上,跟条半死不活的鱼一样抽搐,曲懿心里痛快多了,等他稍稍缓过后,用极其欠扁的语气说:“刚才我就是故意电你的,你要是不爽,可以报警啊,哦,封杀我也行。”

曲懿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跟霍霄作对的,出乎意料的是,霍霄一点反击手段都没使,正纳闷,第二天晚上又在酒店走廊上碰到了他。

这次不止他一个人。

霍霄揽着宋吟肩膀,擦着曲懿而过,那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而宋吟脸上没有却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抵触情绪,平静到毫无波澜。

等脚步声和污言秽语淡去,曲懿慢吞吞地转过身,看见那两人进了同一间房。

大壮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看着眼前这一幕,许久才找回自己声音,“懿姐,你才帮了她一次,她非但不感激,还从——”

实在说不下去了。

怎么说也是在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的伙伴,大壮在替曲懿抱不平的同时,带了点对宋吟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曲懿收回视线,自嘲般的勾起唇,“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

陷入回忆的嗓音听上去缥缈虚无,紧接着曲懿脑袋里浮现出十余秒的画面,到最后只捕捉到一双求救无果后绝望的眼睛,脚下的红毯在这一刻变成沼泽,不断拉扯着她往下,等淤泥漫过头顶,窒息感完完全全地吞没了她。

“懿姐,懿姐……”

曲懿木着一张脸回过神,自言自语的嗓子又哑又涩:“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她是被迫的,宋吟是自愿的。”

大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回房后给周挽打去电话汇报情况,包括宋吟这事。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周挽在电话里警告。

不容置喙的语气,大壮错愕不已,他是三年前才跟的曲懿,曲懿刚出道那会的事他只是听说了大概,更何况三人成虎,可信度不高,所以他这会完全不能理解周挽语气里透露出来的担忧。

不是什么秘密,加上大壮是自己人,周挽也不藏着掖着,“她刚出道没多久也这样替人出过头,结果和现在差不了多少,谁也没帮到,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大壮忽然有些心疼曲懿,好心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当成了驴肝肺,忍不住义愤填膺地骂了几句。

中途被打断:“很多事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这些话你私底下可以跟我说,但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提,要是你说错了什么,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挽姐,到底怎么回事啊?”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自己会因为不知情,一个不小心跟今天一样说错话。

周挽依旧含糊其辞:“你只要记住,有时候,活人不管做了什么,都比不过死人在一个人心里的分量。”

大壮抓住问题的关键点,喃喃道:“死人?”

周挽捏了捏眉心,眼下有明显的倦色,长话短说:“曲懿在这个圈子里最重要的一个人——江稚鱼。”

大壮生生愣住,这个名字他自然知道,当初她自杀的消息还在微博热搜榜单上挂了整整一周,但他没想到的是,江稚鱼和曲懿会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毕竟在媒体的报道里,她们两个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对手,根本算不上朋友。”

挂断电话前,周挽强调了句:“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关于江稚鱼的一切。”

-

回房后,曲懿把套房里的灯都打开,落地窗外高楼大厦鳞次栉比,LED大屏幕闪着透亮的光。

饶是窗明几净,她还是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黑暗,空调没开,她却被冻到发抖。

手机铃声响起,温北砚打来的电话。

她没接,看着屏幕里的来电显示转向未接通话,又过了两分钟,用文字的形式回:【干什么呀?】

温北砚:【定位发给我。】

她还是懵:【?】

温北砚:【我现在在奈良。】

温北砚:【过去见你。】

曲懿心跳频率不断加快,短暂地忘记了伤怀的情绪,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装模作样地纠正他的话:【从我问你那句干什么后,你就应该回答:你男朋友想见你了!】

屏幕出现长达三分钟的卡顿:【你男朋友想见你了!】

一字不差,连标点都复制过来了。

曲懿嘁了声,唇角无法抑制地扬起,定位和房间号传过去,放下手机,换了条裙子,高效率地画了个清透的妆容。

几乎在同一时刻,门铃响起,她趿着拖鞋,小跑过去开了门。

公开恋情的好处是,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着平时不敢做的举动,比如现在,直接朝他扑过去,两腿缠上他的腰,愉悦地哟了声,“想我的男朋友来了!”

“……”

“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北砚一手托住她,一手拉着行李箱,用脚把门带上,“上午,来日本办点事。”

曲懿半信半疑,还没说什么,听见他又问:“吃饭了没有?”

她摇头。

“想吃什么?”

“随便找家居酒屋吧。”

两个人找了附近一间居酒屋,温北砚全程跟老板用日语交流,点完餐后,曲懿问:“你会日语?”

“工作需要,就随便学了两句。”

一时不知道是“随便”还是“两句”哪个词更离谱,曲懿无语凝噎,“你还会什么?”

“大学辅修的阿拉伯语,毕业后在法国留的学。”温北砚变相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

曲懿暗暗掰了掰手指头,体会到了一种自取其辱的感觉,两秒后面无表情地闭上了嘴。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抿着酒,饮酒欲一下子被挑起,“我也想喝酒。”

“你酒量不行。”

“这不是还有你?醉了你给我扛回去啊。”

“……”

拿她没办法,温北砚要了杯浓度不算高的梅子酒,中途上了个洗手间,回来时,看见她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

带过来一阵清冽的气息,曲懿有预感地抬起头,眯着眼睛说:“我有点晕,你背我回去吧。”

撒娇撒痴的声线招来几双眼睛,但她还是不管不顾地朝他张开双臂。

其实她喝的不算多,碍于酒量实在差,几口下去脑袋就晕晕乎乎的。

温北砚目光从她脸颊的红晕挪开,降落到空酒杯上,付完钱,正准备转身,听见她又说了句:“鞋子你帮我拿,我不想动。”

曲懿今晚穿了双没有暗扣的高跟鞋,大了半码,走起路来不太合脚。

这会艺人的修养全被她抛之脑后,她弯腰脱下鞋,两条又细又直的腿在半空轻轻晃**。

温北砚转了一半的身子回到原位,依旧没说话,微敛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她无理取闹的一点谴责。

曲懿视若无睹,环住他的腰,歪着脑袋蹭了两下,“那要不我穿条线,你把鞋挂在脖子上吧。”

“……”

“我得腾出手背你。”

“我抱住你就好了。”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我不会松开的,你放心拿鞋子。”

温北砚食指轻轻顶了下她额头,她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眼睛浸着潮湿的水汽,像午夜平静的海,灯塔昏黄的灯光在白雾里穿梭。

他受不了她这副服软的样子,底线霎时没了,蹲下身子,背对过去。

“上来。”

酒精上头,麻痹了神经,思绪也慢了好几拍,估计是错觉,曲懿从他这声里听出了无可奈何般的宠溺,心满意足地攀上他的背。

“温北砚,”调戏良家妇女般的,指尖从他清瘦的耳廓滑到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最后在唇上轻轻摩挲,“我今天本来是难过的,但见到你后,我挺开心的。”

路上没多少人,空**又安静。

“为什么难过?”

难得他会主动提问题,曲懿不可思议地顿了几秒,才说:“这次同行的有朵盛世大白莲,下午我没忍住就跟她吵了一架,结果没一个人站在我这边,估计到时候节目一播出,我又得被骂死了……”

沉默片刻,“其实这些也不算什么。”

她耷着眉,一脸懊恼地说:“让我难过的是,下午的吵架我都没发挥出我平时十分之一的功力。”

“……”

“你说句话。”曲懿轻轻扯了扯他柔软蓬松的发梢,表达自己的不满。

“需要帮你把她封杀?”

不管他是不是认真的,曲懿被哄得心花怒放,卡在胸口的闷气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砚砚,我不会日语,但有句话我会说——”

她凑到他耳边,呼出的气息像羽毛,轻柔地撩拨着他的耳垂,“あいしてる。”

空气再度陷入安静,曲懿不再执着于他的口头回应,缓慢收紧搭在他胸前的手臂,“我这样紧紧抱住你的时候,你会有安全感了吗?”

温北砚愣了一下,灼热的**擦过他的肩颈,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哭了,拖慢脚步后停下,恰好站在仿古灯投下的最亮的光圈范围内。

“你想听什么?”

曲懿意识不清醒地嗯了声,尾音上扬,是反问的意思。

“阿拉伯语还是法语?”

“法语。”她瓮声瓮气的,好像下一秒,魂魄就要分离出躯壳。

温北砚抬起头,看着飞蛾扑火一般的,在灯下来回舞动,“Moi qui, toute une vie, ne me suis pas fatiguee de t'aimer.”

语调放得很慢,在这样静谧慢节奏的夜里,凉薄的声线都变得缱绻温柔。

片刻,轻缓的呼吸声传入耳畔,他偏了偏脑袋,对上她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毛在风里微微颤动。

作者有话说:

温北砚:真服了,不该睡的时候睡/微笑.jpg

Moi qui, toute une vie, ne me suis pas fatiguee de t'aimer.

我,穷极一生都未曾因爱你而疲惫。

——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