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仿佛感觉到了空气的凝滞。

“纪、纪亚?”在那双浅棕色眼眸的注视下,她的声音有些不稳,下意识将胸口的裙子捂得更紧。

这种场面,怎么看都是一样的误区。

何况,如果不是他敲门,她和岑寂刚刚可能真的就……

“有事?”门里的男人拉了拉敞开的衣襟,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对方。

他没有出声,额际的一缕碎发随着他手放下的动作缓缓垂落眼上。他的表情僵硬,外面是漠然的冷,可内里却仿佛堆砌着众多不明的纠葛。

她又感觉到了那种阴郁沉冷的气息,慢慢看向他的眼。

他的目光正定在她的脖子上,瞳底,似乎带着可怕的眸光。

“你有事吗?”岑寂低笑一声,再度问。

“没有。”那两个字,仿佛自齿间磨砺而出,“我敲错门了。”或许是走廊的灯光太暗,他象牙色的脸庞透出一种冷硬的苍白。

她看不真切。

岑寂勾着唇,做了个请便的姿势,慢慢将门关上。

轻微的锁扣声,结束了门内外人的视线,她有些无力的退后两步,仿佛刚刚结束一场硬仗。

片刻之后,走廊上传来另一扇房门关闭的重响。

隔音设备如此好的五星级酒店,那关门声却犹如平地惊雷,狠狠在她耳边炸响。

房间里的男人看着她,缓缓上前。

她在他手指触上之前避开,“如果你没有其他事,先回房间吧。”话落,她的下颚被挑起,他幽黑的眼底隐藏着一抹薄怒。

“你说过,要我心甘情愿。”她没有挣开,“现在我不愿意,你回去吧。”

他不语,朝她慢慢俯下唇,她侧脸避开,他的唇没有追逐,而是在她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别让我等太久。还有,明天九点,我在餐厅等你,别迟到。”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人,她松开手,缓缓在床沿坐下。

窗外,夜色沉寂,潮汐的声音从未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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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蓝又恩以为岑寂会像昨天一样,安排这个人或是那个人出现。

然而一整天,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早餐后,他带她去沙滩骑马,午餐是在游艇上吃的,小巧的家用游艇,在碧海之间犹如一片轻薄的叶。海风清淡凉爽,春天果然是来海南最佳的季节。

到了下午,岑寂仍没有返回意向。

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得沉住气,可又不想和他独处,于是拿了杯果汁来到前甲板吹海风。

一个人的安闲没有维持多久,伴随着几乎没有声音的脚步,男人手臂自她身后缠了上来。

“怎么,不喜欢和我独处?”他的气息在她耳后游移。她哪会猜不出他的用意,侧着头避开,同时拉下腰间的手,“别总自说自话的碰我!尊重懂吗!”

“这种就叫碰?”他失笑,俊眉微挑,毫无预兆的侧过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上方人唇角的笑容里带了抹戏谑,阳光洒下来,有些晃眼,她才说了个你字,唇就被他堵上。

他的嘴唇淡凉,有淡淡烟味,轻柔而强势的吻住她,双唇与她的唇厮磨,似乎在享受那里的柔软,并不急于探进她口中。

仿佛有知觉一般,他扬起手,将她举着果汁杯欲倒往他身上的手捏个正着,然后朝前一推,她的手腕被扣在甲板上,果汁倾翻,在纯白色的甲板蜿蜒。

他毫不在意,舌尖顶开她牙齿,探入她嘴中俘获带着馨香的柔嫩,来回缠绕。

她推搡抗拒之际,平静的海面传来另一艘游艇的破浪之声,还隐约传来年轻女孩的说话声。

岑寂退出舌尖,将湿漉的气息埋入她脖颈,无声勾唇。

她侧头看去,另一艘游艇在他们的游艇旁停下,驾驶台的边沿处,一袭休闲打扮的年轻男子与身材高挑的混血美女正看着他们的方向。

是纪亚和伊蒂!

伊蒂似乎在笑,凑到纪亚耳旁说了句话,然后朝他们的方向挥挥手,“寂!你也太过分了吧!明明邀请我们来度假,自己却跑来两人世界!这位就是爸爸昨天提到的蓝又恩?嗨,你好,我是伊蒂!”

半压在她身上的人还在笑,她早已明白过来,静静将他推开,缓缓站起身,朝伊蒂点了点头,“你好,我是蓝又恩!”

伊蒂朝她回礼,注视她的目光却愈发暧昧。不难理解的,是谁都会以为她刚刚和岑寂正在游艇上缠绵。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做任何解释,如果说昨晚是碰巧,那现在就是他的刻意。

这场戏,他只想做给一个人看。

他的目地达到了。

刚才一幕,对面的人已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样有意义吗?她和纪亚之间早成为过去,他现在身边有个什么都好的伊蒂,就算会介意也不过因为心中残存的过去。

岑寂即便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不会重新在一起。

她目光微移,距离明明不远,她却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可能是她没有办法完全直视,也可能是他前额的发挡去了一侧眼眸。

午后的太阳经由清澈海水折射出点点铂金流光,他整个人仿佛萃了一层华丽的外衣。

身姿挺拔修长,贴身的休闲T恤勾勒出强健依旧的体魄,脸孔削薄俊美,分外耀眼。

那样子的他,与身旁的美丽少女,配到了极致。

他们站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误会和质疑。

有个词叫天生一对,用在这里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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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艘游艇的人并到一起。

雷克斯正在船舱喝咖啡,见到他们上船,也是意味深长的笑。

伊蒂与岑寂很久没见,没聊几句便拉他上去甲板。

蓝又恩终于等到与雷克斯独处的机会,几句寒暄后巧妙切入主题,然而对方却似乎更关心她和岑寂间的关系。

“没错,我当初的确是承诺过与亚泰琪合作,可现在看来,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不同了。

独立运作亚泰琪是好,但如果能建立在PL基础的合作,我更放心一些。在商言商,假如你还是坚持单独和我合作,我希望你和PL之间的关系,由你自己去解决。”

雷克斯停了停,又补充道,“不过说实话,我想寂,应该没这么容易放手。我认识他的时间不算短,但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在他身边停留这么久——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雷克斯的话让她沉默。

如今的情况,与上次和他谈话时不同。

那时,她对岑寂只有厌恶和反感,可以毫无顾忌,就算是设局欺骗,她也能坦然为之。

但在放下一切,重新相处两年后的现在,她对他的心情,再不是简单几个词可以概述的。

尤其,当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意后。

内心,似乎有了顾忌,包括他对她的亲热举动,再不能像以往般嫌恶而决绝的推开。

她总是会想起他奋不顾身救她的那两次,尤其他手腕上的那道丑陋疤痕,是她欠他的证明。

是不是,就这样真的和他在一起?

如此一来,她也不必再犯愁亚泰琪的时,他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依他今时的地位人脉财力,亚泰琪的未来必定无限繁荣。

“你们中国人有句谚语,世事无常。既然环境改变了,人也要跟着改变。有原则是好,不过墨守成规就没必要了。”他看着她的表情,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啊,世事无常,人又怎么猜得到未来呢。”

“我之前听寂说过,纪亚他,是你很亲近的人?”

她提起唇,“您想知道的事,应该都已知道了吧。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很好,我就是欣赏你的直接!”他放下咖啡,收敛神色,“我很欣赏纪亚,他有才华,而且年轻,未来一定无可限量。同样,我女儿也很喜欢他,年轻人的事我不想多插手,但希望你也不要多参与。放任自由,比较好!”

“这正是我已经在做的。”她表情未变,只是眉宇微冷,“还有,这些话我希望您说一次就够了。毕竟,真正能够决定他人生的,是他本人。”

“没有人会放弃完美的前途和爱情。”那是万分笃定的语气。

她没再说话,礼貌的笑了笑,起身离开。

走出舱室,她一眼就看见靠在舱门栏杆旁的人。

海风拂动他的发,他指间夹着香烟,烟雾袅绕,片刻即散。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朝她瞥了眼,又重新看海,“没有人会放弃完美的前途和爱情。”他平平淡淡将雷克斯最后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认为的,对么?”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又慢慢转过来,与她的遇上。

空气里,仿佛有木樨花的清淡香气。

她突然想起了许久许久前的春天,那时他刚从伦敦返回,带着满满惊喜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抱紧。

她又想起与他在一起的那一年,总是无时无刻不被他温暖的手臂缠绕,被他清澈的眼眸凝视。

“纪亚……”她低低叫了声,他的身体似乎晃了晃,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这时响起,“亚!你在下面干嘛?快上来啊!”

伊蒂漂亮的脸孔自上方甲板探下,在她身旁,岑寂笑容吟吟的开口道,“上来吧,又恩,我们切了些鱼生,你应该会喜欢。”

仿佛瞬间从梦中醒来。

当睁开眼,才恍然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原来,当时光消逝,他们已隔了如此遥远的距离。哪怕近在咫尺,却伸手不可及。

他已不再是她的他,她亦不是他的她。

从此后,都将在各自的人生里与其他人度过。那些美好的、伤心的、难过的心情,再不会分享,再不会共有。

原来,这才是分手的意义。

而她,却到了此刻才真正明白。

她移开视线,缓缓自他身旁擦过,无声踏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