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没什么是直到永远的,就像此时被自己亲手撕开的那段打着“回忆”封条的过去一样,就像自己突然想起的那刹那的悲伤一样,即使在同一个世界存在在不同的时空中,她也无法将自己包裹起来,不去想,不去看,那些曾经幸福的片段。

中国,那个离这里只有一海只隔的国度,有着自己曾经的一切。

佑,薇,竹,爸爸,妈妈,那里有着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爱人,自己朋友。在那个世界,自己是不是幸福的呢?说真的,她也不清楚。

是一个静谧的午后吧,他拉起自己的手,说:“请让我来守护你以后的人生好吗?”那么相向的句子,如今从另一个和她相似的温柔的男孩子的嘴里面再次说出它时,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那时的佑,他是第一个和自己这样说话的孩子,即使当时的他瘦到最瘦的女孩子都比他胖,但是她还是感到温热的泪水从自己眼眶中流出。

那么久,那么久呵,没有尽头的一条回忆的路。

即使很接近,也无法走进过去的生活。

再次回想起来就像在看电影,在一个空荡荡的影院里面,看着陌生的面孔,熟悉的感觉,心中似乎就会充实一点,再充实一点,直到有勇气面对孤单为止。

一段不算是回忆的回忆扑面而来,打乱了她一直就很茫然的心: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夜晚,只有月光陪伴的夜晚,他站在花园里,透过窗户的栅栏,小小的洁白的手,递给自己一颗小小的水果糖,用稚嫩的童音安慰自己:“月,要乖一点哦。”

愿意这样对待一个坏女孩的好孩子,真的仅仅只是他一个人而已,那时,甚至连她的妈妈都大叫着叫她“你个该死的贱货,你去死吧!”七岁时,她明白什么叫做贱命。

就是那种从不被人所需要甚至是被人所唾弃的生命的诞生,只会影响别人只会拖累别人是别人累赘的人。

所谓的亲情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友情在一次次的“原来是”“原来如此”中变得模糊不清,变得浑浊,在明白自己不过是佑的父亲婚外恋的产物后,在明白自己母亲不过是一个说好听点是“三陪”说难听点是“婊子”的人物之后,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存在,质疑自己存在着的理由,难道是为了让人嚼舌头根子,难道是为了让人羞辱吗?

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被家族抛弃的私生子,依旧是婚外恋的产物,依旧是证明别人的耻辱,依旧是在自取其辱。

十一岁的时候他许诺,带自己去放风筝,带她去看海,一辈子好好的疼她。终究只是儿时的诺言,不过是时间结出的松果罢了。

对于那时的她,放飞风筝,就像放飞自己曾经追求的梦想一样。

她是他的妹妹,他不愿再履行自己的诺言——他不愿再守护她。他又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他又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他终于在她转身的瞬间放开了她的手。

她想起了他们当初的约定——“谁要是做了让对方不能够原谅的事情,就用死亡来作为解释。”

这是在当时的他们看来最恐怖的惩罚。

相交的不一定会是两条平面上的直线。

就像相爱的不一定会是兄妹一样。

佑不喜欢她,她却让他背负上了兄妹恋的“丑名”。是她先对不起他吧,所以她选择了那样决绝的意味着“毁灭”的方式,妄图获得他的原谅。

在看见他眼中那点滴的泪光的时候,她终于笑了,她明白了,她最亲爱的佑原谅了自己。

世上最后只能是悲,这句话让我想了千百回。

随着岁月的变迁,树有了年轮,一圈,又一圈,就像纠结在一起的某些东西。

现在她躺在这里,想到了很多,很多,那些过去的好的不好的片段。

突然传来的“吱呀——”的开门声唤回了她的思绪,侧过脸,才看清进来的是尹藤也,眉头微微皱起,精工细琢的白皙面上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

佐久间在**翻了一声,朝着窗户一边,不愿再看他。

早就料到了佐久间反应的尹藤也走近病床边,俯下身子,看着佐久间的侧脸,瞳孔透明,睫毛纤细,潋滟着深深的光华,这就是他的小染。

“染,你好些了吗?”犹豫了许久,尹藤也试探性的开口。

“……”佐久间只是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保持这刚才的姿势,不去看尹藤也。

“好了。”尹藤也伸出手,扳正了佐久间的双肩,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小染一定要乖乖的哦,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美国了。”

“嗯。”佐久间终于幽幽的开口,“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尹藤也也许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话怔到,好久才半咬着嘴唇说:“只要小染乖乖的,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哦。”

“好,不许反悔,我们拉钩。”佐久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伸出了自己的手。尹藤也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好,拉钩哦。”然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和佐久间的手指相交,完成了一个“拉钩”的动作。“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永远不变,我们的诺言。

尹藤也一直带在脖子上的佐久间送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一个十字架款式的项链的吊坠碰到了佐久间的脖子上,凉凉的,又有些痒痒的。

接着,在佐久间不解的目光中尹藤也迅速的起身,转过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滴落在那条项链上。

门口的不二侧过脸,努力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为了你,我学会即使悲伤也要努力的微笑。

不二用手轻轻的抚过自己的眼角,在确定了自己的脸上并没有泪痕之后,才推开了佐久间病房的房门。

尹藤也依旧保持着自己刚才的姿势,佐久间听见开门声好奇的抬起头,看见了手里抱着一大束展翅欲飞的“天堂鸟”的不二,天堂鸟花橙色的花瓣无风自动,淡蓝色的花蕊不断滚落下圆润的水珠,折射着漂亮的光,仿佛要飞到天堂去一样。

“这个送给你,祝你早日康复哦。”不二的笑容此刻显得有些苍白到力不从心,但他还是非常努力的笑了出来。

不知谁写到——“希望,是流动的空气。”

既然空气还在流动,那么所谓的希望就会还存在着吧。

“是不二啊,那是什么花呢?”佐久间伸出自己的缠着纱布的右手,用食指指了指不二手中的花。

“是天堂鸟。”不二笑着解释。

“天堂鸟?送病人不是该送百合吗?”

“我想你知道它的花语。”不二说着,把一大束天堂鸟放到了佐久间的病床旁。

自由,吉祥。

这就是它的花语,你明白吗?

我希望你就像这束天堂鸟一样,能够展翅高飞,不受到任何束缚和羁绊。

而世俗,就是你的束缚和羁绊。

你又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