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瞳浑身颤抖,牙尖打战,脸上表情哭笑不得。

她有些后悔,后悔如此可怕的计划偶然被自己得知,这阴谋简直已经远远超越她承受的极限,纵有心力挽狂澜,却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的敌人会是大仙皇那个等级的人物!

不过同时她亦急迫且激动。

终于明白了!

终于明白了!

至少在灭世之前,世上已经有她在机缘之下洞察了危险,既然在这么长的时间之内,那藏在幕后的大仙皇自己从未露面,只是不断派遣如燕、黑衣之流下界为其办事,那就说明,并不是他本人不重视灭世计划,而是他身为真仙寰宇至高无上的存在,受天则或者其它大仙皇的制衡,无法亲临东仙,亦无法对怀揣洪门脱逃的自己亲自动手。

这也是她的机会!只要还有希望与时间,她便有机会成长与准备。还有东仙诸人,还有玄谷听訞,还有她那些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

“来得及的。”

苏瞳浑身的热血在沸腾,此刻心中坚定的信念,比吃下了血根子还要灼热疯狂。

“还不快走!”君琰见苏瞳一直发呆,也顾不了许多,一把扯起她的后衣领子便朝山谷外侧冲去。

“那两个家伙怎么不受血根的影响?”站在山巅上的东王简直快要发疯了。若不是此刻手诀不可被打断,他真想立即冲上前去,亲手将苏瞳与君琰送下地狱。

蛛形剑的魔气更加森然,被众散修的鲜血浇灌得红光大放,此乃大凶之器,天空甚至开始降下可怕的雷光,意图将此不祥之物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过应对天劫,绯公子自有办法,这场血炼仪式准备了多时,只可成功不能失败!

此番他算是承了枯手老祖一个大大人情,枯手既帮他寻到了蛛型的四品金仙为剑灵,又送来只有毒王域才有生长的血根与一干待宰的散仙。

谷中还站着几个表情疯狂的魔仙,只待剑成之际,再取他们活血浇灌神兵。

“来!”

绯公子轻轻伸手,在其翻掌之下,原本完美无瑕的山体四壁突然裂开了无数的裂隙!

有是地裂!

之前在群山之间苏瞳已经领教过它们的威力,有的山隙,喷吐烈火,有的山隙迸出冰风,还有的山隙并不吐物,反而拥有极极强大的吸力,将大部分天劫一口吞入腹里!

这炼器的地点也经过了绯公子的精心挑选,既有地火寒冰两极之力,又有可以容纳天劫雷霆的莫名吞力。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合占尽,绝佳的地理环境。

粗大的闪电从天而落,大部分被诡异的地缝吸走,只有小部分游走在天地之间,与冰与火力交融,反被绯公子利用为继续煅烧和锤炼神兵的天赐异力。

此刻蛛型剑的颜色与形状已与从鼎中捞起时截然不同。

它浑身乌色,侧光时却觉得剑峰涂满血腥,剑体持续缩小,灵动妖邪,远远看去,就是一只令人毛骨悚然的活蜘蛛。

绯公子的目光已经落在谷地血河之中,那十余位勉强还吊着一口气的散仙们。剑已大成,再浇一次鲜血便能开刃。

他手指脚下,直接将手中的蛛型剑朝山谷抛去,似要直接用剑收割这些炼器人肉鲜活的生命。

雷蕊双脚颤抖地站在血河里,直到此刻疯狂弑杀的念头才隐隐有了退却的趋势,她腥红的眼底浮起了一抹茫然,而后便抬头看到一只“巨大”的蜘蛛朝自己当头罩来。

那邪物可怕得无法形容,仿佛地狱的使者,透露出令人作呕的腥气与无法形容的邪狞。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她便手脚冰凉,丹田气息郁结在一处,完全无法施放,无论平时拥有多么强烈的求生意志,在这个刹那也无声地分崩离析。

那蛛形剑仿佛就是一个勾魂的符号,只要看到它的真身,便已是地狱亡灵。

雷蕊哀怨地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不远处表情同样绝望的柳相如,心中突然有了一股释然,能与自己心爱之人死在一起,总归是幸福的。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哥哥与父母。

年轻的少女大多如雷蕊一样,热情,执着,单纯,只觉得恋爱大过了天,能为其牺牲自我,便是一种灵魂的升华。

她们的赴汤蹈火,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更为了忠于自己,终于“爱情”这个神圣的字眼。

也许她那充满热忱的血,会成为蛛形剑上唯一一抹明媚的颜色。

然而就在此刻,大地深处突然传来一股莫名的震动。

哗哗哗!

落石如雨,谷地中央兀自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鸿沟!可怕的吸力从地底涌出,雷蕊只觉得自己脚下一沉,便连簌簌滚落的石头一起坠入其中!

吸力舔卷了山石与血河碎尸,蛛型剑也在漆黑的地穴内一闪而不见踪影。

“不!”

比绯公子更先反应过来的,乃是站在三山之巅为其不断打出手诀加持魔威的一个黑衣血徒。

只见他拥有一双碧玉般异色的眼眸,此刻眼中写满了痴狂,仿佛那蛛形剑从眼前消失的刹那,他的生命也被抽离。

他毫不犹豫,径直从山上跃下,“咚”地一声坠入了那覆盖冰与火的地洞,去追逐神兵的下落。

“器痴!”东王被自己同伴的疯狂给吓住了。

绯公子呆呆站在悬崖突起的岩石之上,表情先是愕然而后变得怒不可遏!

巨大地裂的突然出现,并不在他的设计之中,此地明明每一寸大地都被他细细探查过,此刻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他的脸颊涨得通红,额头的每一条皱纹都在颤抖,嘴唇惨白无色,眼里却是要喷出火。

是谁?是谁夺走了他以心血锻造的蛛形剑?那剑身上甚至没有来得及打上他的精神烙印!

“不管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死定了!”

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锐咆哮,绯公子便顷刻化为一条红影,也如被东王称为“器痴”的血徒一样,径直没入地裂不见踪影。

异变出人意料,君琰不由地心中狂喜,这样一来他与苏瞳的逃生之路势必更加顺利,心中的欢喜膨胀,脚下步伐不由地也快了三分。

可是就在此刻,苏瞳的身体又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原本以为自己因绯公子的鲜血炼器手法推想出东仙之乱的巨大幕后阴谋,世上已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强烈地刺激她坚定的心脏。

可是此刻却有什么声音在心底蓦然响起,令她情不自禁回头向后眺望。

从她所在的角度,可以看到大地不断向地底陷落的毁灭之景,三山摇曳,天空浓云卷着破灭的魔符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吸力将谷内一切可以移动的物体通通吞噬,连那些飞溅在山壁还未完全凝固的血痂也未放过。

不过同时裂缝下亦喷出骇的人烈火与冻魂的坚冰,寻常金仙莫说在其中求生,只怕单是靠近裂口,便会因暴虐的元素力量而被重伤!

明明是那么可怕的地方,明明是根本与她无关的困境,却从狂风与吸力之中传来一股极为微弱的司狱令牌之息。

“大……大师兄……”

苏瞳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被突如其来的熟悉悸动给吓呆了。

在祥厄炉时,夜吹代替自己被康仁老祖卷入漩涡深处,不知又被丢去何方替师还债,虽然苏瞳心中一直惦记着夜吹的下落,无奈寻他一事毫无着落。

她纵有一万种猜想,也绝想不到自己会在今日这恶劣的环境下重新得到司狱铁令的气息!

夜吹难道会藏身在地裂之中?此地可是魔修之领,绯公子盘踞多年的大本营!看绯公子本人刚才吃惊的模样,便能看出他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毫不知情,是什么东西导致了地面分崩?又是什么东西传来了大师兄的气息?

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

“来来来来来!”

苏瞳拼命地催动着司狱铁令,想如在南星仙域时一样,将夜吹直接召唤回自己的身旁一起逃离。可是这一次,似乎有什么可怕的力量缚住了大师兄的脚步,令司狱铁令竟无法将他顺利召回。

“苏瞳,你倒底在犹豫什么?”这是苏瞳第二次停下脚步,君琰一脸不解,焦虑地催促苏瞳,若是他们不抓紧这个逃生的机会,说不定一会儿绯公子便会从地裂中飞升而出。

苏瞳双手紧紧绞着自己的衣摆,看着君琰那张极度隐忍的脸,又看看身后被花叶裹成粽子的百家兄妹,知道众人身上狂燥的血根之毒未解,前路又一片艰险,自己若还犹豫,势必会近一步降低众人的生存机会。

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对大师兄的气息坐视不理,若知他安好也就算了,可是这可怕的乱峰本就没有规矩,再加上绯公子与那吞剑的势力存在,她更心情焦虑。

今日若弃夜吹不理,它日不要提再入乱峰有多困难,单是大师兄能不能挨过这些等待的日子都是两说!

现在至少绯公子的注意力都在寻剑之上,而且抢他神剑的力量就潜藏地底,说不定地下还有第二条避开火烟毒气,平安离开乱峰的道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