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中除了血腥气味之外,还弥漫着大战的余威,虽未亲眼看到战事,但可以想象得出,之前进行过的激烈交锋。

“原来他们是巫马家的呀,嘿嘿,多谢!你看我这没用的奴仆,居然蠢得都说不出话了。”

本不可能听见澹台神舟上的声音,但那身上染血的男子却清晰地分辨出奎前辈的舌音,他朝众人微微一笑,裂开的唇线一直延伸到两侧耳下,那可怕的模样让人情不自心头一寒。

男子嘴里“没用的奴仆”,自然是指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原本生得极有风情,唇旁落着一点美人痣,可是现在她却表情恹恹,看上去如暴雨摧残之后的残叶,面若菜色,精神萎靡。

在看到澹台揽月的刹那,那女子的眼中依稀闪过一点星火,可是火苗却刹那被幽芒熄灭,她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对澹台神舟上的七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女子名为公仪琳,也是驭灵十九家的弟子,与澹台揽月算得上是旧识,只不过因为侍奉着一个暴虐的主子,所以此时不好开口说话。

苏瞳看着男子指缝间缓缓流下的血,知道巫马家的驭灵修士与家仆都是死在他的手里。

还没有进入传承之地,便有人迫不及待开始杀人!

那杀人者目的明确,手段残忍。

男子的眸,异常细小,不过颜色极为浓烈,只要被他注视,便会感觉到他目光犹如实质,像是一把尖锐的长锥,冰冷地抵在心脏前,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他就是用这样的眼视在澹台神舟上轻轻掠过,分别在斐济与苏瞳身上停留了片刻,但最终还是落在位于舟首的夏元夕身上。

“喂,兄弟……”男子的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东西。“要不要出来练练?”

若是换了平时,看到他如此和煦的微笑,未必会让人排斥,可是嗅着他身上鲜血与碎肉的气味,再看看他那没有破绽的微笑,苏瞳立即倒起了胃口。

大概船上三位驭灵修士之中,只有夏元夕的实力能被男子认可。

“把我也杀了,一会儿好又少一个对手?”夏元夕歪着头,率真却不失睿智,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用意。

“兄弟,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选出唯一的继承者。你我之间,总会有一战。”

男子负手挺立,用词亲切,却是在以华丽词藻粉饰着自己的嗜杀之心。

“与巫马家强者一战,现在我已非巅峰状态,你却保持着最佳的体力,你若应约,说不定一会儿倒下的反而是我,这样你便少了一位大敌。”

看来对自己的力量的确拥有极大自信,裂唇男子目光炯炯,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手。

“哈哈哈哈,说得倒好,不过杀你这种牲口,我更愿意留到最后!”夏元夕对男子的提议没有兴趣,用“牲口”二字来称呼对方,说明夏元夕也不赞同对方暴虐的行径。

澹台神舟没有停留,在众人对话之际缓缓从巫马家的尸体和男子身旁驶过,见船上有七人,男子动了动自己的嘴皮子,终是未再出言挑衅,只是冷冷目送七人离开。

苏瞳看到,在即将分别之际,杀人的男子忽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而后他沾着血的手指,轻轻在自己脖子上笔了笔。

斐济显然也看到这一幕,所以双肩狠狠向下一垮。

“什么玩意儿?不如我们现在便联手将此人除掉,以免在传承中遭了他的毒手!”他这样说自然是有私心的,那人的冷酷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房上,与其日后独行时担惊受怕,倒不如现在就集合苏瞳与夏元夕的力量一举将男子抹杀!

“那人叫浮云生,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没想到一贯喜欢惹事的澹台揽月却打断斐济的话。

“公仪家极后悔请来了那位瘟神,为此公仪家已经牺牲了大量驭灵奴,连公仪琳那种活泼异常的丫头都已经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的,我之前只是听到一些传言,今日一见,果然发现浮云生是个异类。”

“四品金仙。”澹台雪目光忧虑地插了一句。

“对,四品金仙!”澹台揽月捏紧拳头。“一般能被我们十九家接来的驭灵主,通通都是刚从下界来到真仙‘初仙’,修为意境绝不会超过二品。但那浮云生却是一个异类,个人修为已经达到了四品之高,加上其具有驭灵主的身份,我与雪哥,丑门,都不能对其施展全力,你们三个就算联手,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我的天!那既然有浮云生,还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一听澹台揽月的分析,斐济顿时泄气。

以那刽子手的凶残本性,到了正式的传承之战里,他们还不得通通沦为他刀下的野鬼?

“传承并不一定选择修为最强者。”坐在桅杆上的奎前辈再次发话。“小心不与他正面冲撞便是。”

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难,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所有驭灵修士若想继续修炼驭灵大法的下半部法典,便必须经受传承的筛选和考验。

已品尝过被人捧到高处的甜头,知道除了驭灵法典,混沌灵根已无其它修炼途径,就算前方是一片地狱,众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又过了一天一夜。

澹台神舟的速度才开始降低,苏瞳眼前出现了一片奇怪的星体。

它并不是一枚星辰,也不是一群星辰,而像是一片爆炸后的废墟!

无数被削成片状的浮石漂浮在虚空之中,越向深处越密集,如通往幽冥的小径,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

在栉比鳞次的浮石之间,已停着三头巨兽,一张画轴,一面禁幡,一驾云车,一座仙阁,一枚葫芦,五艘模样完全不同的飞行舟。

看来船形的飞行幻器才是最通用的,十九家已来十四席,苏瞳一行人算是有些迟。

“多谢澹台家的顺风船,就此别过!”船刚停稳,夏元夕便带着又矮又丑的丑门丁跳下船头扬长而去,听他的道谢,似乎也没有什么诚意。

不过现在船上五人却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处,因为只见一翩跹公子哥正迅速向澹台雪御空而来。

“呀呀呀呀,我说澹台家的世子大人啊!你们怎么来得这么迟呢?刚才有好戏你们都没有看见捏!”

来人与澹台雪极为亲近,看都没看澹台揽月一眼,便笑眯眯地将手里扇子敲在澹台雪的肩上,但目光却好奇地在苏瞳身上上下打量。

“这是端木家的世子端木良人,别看他这样热情,其实我与他一点都不熟,他是为他的主子来打探你虚实的。”澹台雪可没搭理端木良人,反而眯眯笑地向苏瞳介绍起来。“此人名字也不可信,说是‘良人’其实坏得出油,其实应该叫做人精,老油条,苏瞳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两人明明熟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端木良人又是一扇打了下来。“不要忘记当初我们端木与澹台两家一起合作,我俩可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

“对,他差点把我害死,看样子这一次又要来害我们了。”拂开端木良人的扇子,澹台雪又解释一句。

“噗!”苏瞳差点笑出声,看来两位的确是关系不错,虽在抬杠,却也有着默契,想起在精神熔炉里看过澹台雪曾经身为澹台家死士所经历的悲喜磨砺,她对这种在生死中建立的情谊表示认同。

虽然不是同宗兄弟,但看澹台雪的样子,似对端木良人比同宗兄弟还看重。

“你这种人,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端木良人咬牙切齿地嚷嚷:“枉费我背着主子来偷偷给你报信的自我牺牲!”

“废话真多。”澹台雪翻了一个白眼。“有话快说,什么大戏?”

“刚才公梁家的驭灵主与南宫家的驭灵主大打出手,虽然最后被我们合力拉来了,但我瞅见两家都受了暗伤,实力大打折扣。”端木良人神秘兮兮地附在澹台雪耳边,轻声说道。

“哦。”澹台雪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消息,他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你怎么这种反应?”端木良人见澹台雪的态度,又要生气。

“巫马家来不了了。”澹台雪没头没尾地突然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端木良人神情一愣。

“被公仪家的浮云生给杀了,这消息是不是比公梁家和南宫家打起来更加劲爆?”澹台揽月一直在旁偷听,没忍住嘴替澹台雪说了出来。

“不但巫马家来不了,其他四家,也没人来了。”

就在此刻,突然有一股狂暴的腥风从虚空深处吹来,一个衣摆沾满鲜血的男子,双后背在身后,踏着沉重的步伐,徐徐自远方而来。

苏瞳情不自禁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一日不见,那浮云生身上的血气又浓郁了如此之多。难道除了巫马家,其余四家的强者,也都因他而惨死于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