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冲入禁区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毫无任何征兆的,冰剑分裂为三,将苏瞳与傲青还有雪海明分隔开来

狂风威力迅猛,无法抗拒,完全没有预想过这种情况发生,苏瞳只有紧紧握着桃山剑,任狂风裹挟冰剑残体将自己带向星海深处。

她是拥有星图,但她不能控制禁地的力量,若是一人前进,她绝对可以在任何情况下辨别道路,可惜三人同行,谁也没有告诉过她同行者们会被分离。

一柱香的时间后,那裹挟着苏瞳向前飞驰的狂风终于停止,好不容易站稳脚步,苏瞳稍稍动了动肩膀,这才将身上覆盖的冰甲层层抖落。半溶化的晶体散落在她脚旁,发出清冷光泽。

转眼之间,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皱眉回头眺望,完全看不见来路,更无法去辨认傲青和雪海明被甩出的方向,记忆里她只回响得起三人被狂风分开时,傲青惊愕的表情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大尾巴狼是不需要去担心的,就算此禁会不断散出心魔考验,但苏瞳相信傲青一定不会受到心魔影响,而自己因为持有桃山剑,也有**成把握轻松渡过,只有那倒霉的雪海明……

在心魔考验中,修为越是强大者,遭遇的心魔叩问便越是厉害天知道雪海明手里有没有什么抗衡或者削弱心魔袭击的法宝幻器?

此刻没有时间去惦记别人,苏瞳只能捏紧拳头,独自踏上了寻找升天井的道路,虽然没有提前约定,但她知道一定能在升天井附近等到傲青。

“黄”袖子里的大黄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立即消除了萦绕在苏瞳心头的孤寂感,无论如何,她还有大黄陪伴。

置身禁地中央,苏瞳知道心魔正向自己无声袭来,平日里朴实无华的桃山剑,从刚才冰甲消失的刹那便开始闪烁雾光将自己轻轻包裹,有此结界庇佑,她可无畏心魔的侵蚀。

果真是件好宝贝。

伸手轻轻爱抚桃山剑身,苏瞳忍不住去感叹桃山宗底蕴之深厚,无论是桃山剑还是虚银古海星图,都是从秦桑手中获得,也许桃山宗先祖们曾经得到过极大的机缘,但经过岁月的洗礼,居然最终沦落到瑶池十二脉护道宗的最末位小派,这还真是让人不解和唏嘘。

就在苏瞳感慨万千之际,一道雍容华美的仙影突然从剑尖上喷薄而出,快得出人意料。

“去死吧”

苏瞳只来得及看清祖桃仙子那张刻薄嘴脸,便整个人被她推得向后倒去,突然遇袭,桃山剑登时从苏瞳掌中脱手而出,被狞笑着的祖桃仙子紧紧握在手心里。

祖桃仙子居高临下,以一种小人得志的表情,静静看着苏瞳的坠落……

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自苏瞳与傲青在赤城狂扁青娥仙子,从青娥身上夺回遗失的祖桃生机,她便更加迅猛地在香香体内苏醒,一直等待着最佳时机一举将苏瞳歼灭。

桃山剑永远都是她祖桃仙子的,外人岂能染指?

该死忘记还有这家伙了

苏瞳双眸一缩,死死将祖桃仙子那狞笑的面容刻在心底,下一秒,她已经再也看不到祖桃的容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在向下坠落

虚空没有重力,但一股不可逆转的巨力却拉扯着她的身体,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摆脱下坠的状态,只能任由这股莫名力量将自己带到未知方位。

也许这已经是场心魔……

在虚实中徘徊,苏瞳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幻境,什么是真实。也许她的身体还停留在祖桃仙子身前,但意识早已脱离**,被卷入梦魇中不可自拔。

因场景过于真实,而且也没有明确的敌人,所以苏瞳根本不知道要用自己的意志去抵挡什么东西。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灵台的清明,同时心算时间流速,一天一夜之后,下坠依旧在继续。

“这场跌落会持续到永远?如迷宫禁地一样让人在无休止的寻路中绝望死去?或者我最终会掉入一片血海刀林?经历生死大战?”苏瞳忍不住去想象自己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各种场景,以求提前做好准备迎接任何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厄运。

什么星图什么引路?她这才发现在心魔禁中根本无用

因为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比如现在从自己眼前划过的星系,便根本没出现在自己的虚银地图上。

“不要紧张,不过就是心魔而已,不一定会送命,甚至比那些蚀骨狂风之类的杀阵对我更加有利,因为此禁考验的是内心,而不是实力。”

“相信自己,我一定能破开这个局”

所见为虚,所以苏瞳干脆闭上眼睛,自信地鼓励着自己,若能平安渡过心魔考验,下次再遇到祖桃仙子,她便要让她尝到三番五次害她的恶果什么帮助祖桃仙子重生的誓言……因她毁诺在先,她便也不再会恪守誓言了

仿佛这下坠感的破解之道,便是不再被外物影响心情,当苏瞳拒绝视物,心情绝对放松之后不久,那冗长的下坠感突然消失,而她双足,也似乎踏上了什么柔软的支撑物。

来了……

苏瞳一咬牙,猛地张开自己双眼,做好准备看见地狱血海或者妖兽吓人的獠牙,但此刻展现在她面前的,根本就不是她脑海里想象的任何画面。

其色彩之绚烂,出人意料。

其景色之壮观,为她生平所见最浩荡瑰丽

脚下丛生的,是一大片赤红花海

花有六瓣,从花瓣中央处吐出金色的丝蕊,散发阵阵迷人幽香。这香味似乎会让人上瘾,只要吸入肺叶便觉得浑身上下一阵清爽,步伐犹如腾云驾雾,飘飘欲仙。

这花开得热闹,没有叶片,没有枯萎花头,也没有含苞骨朵,通通一个巴掌大小,在生出的须臾便热闹地绽放,在死亡刹那连花带枝一同腐烂入土,滋养新生的花秧。

苏瞳亲眼看到红花在自己脚畔生生灭灭,快得犹如岁月在加速流逝。

死亡那么迅速,新生那么干脆。

虽有花海,但此地并不是某个星辰内部,而依旧是寰宇中的某处,苏瞳抬头向前眺望,可以看到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星海,群星密集,炎星发出暖光,寒星或紫或蓝,将整个天幕妆点得五颜六色,分外好看

而在这星与星之间,流淌的是一条条没有河床的洪流

于湍急处,可以看到河面拍打出的巨浪,清澈的水因剧烈撞击而粉碎出无数白色的泡沫,而在宽阔外,却见波光鳞鳞,水体缓缓流动,映照着天空星海,似水中有颗颗龙眼大的宝石闪闪发亮,宁静而奇异。

若说这河在虚空中悬空流动可让人啧啧称奇,那么最吸引苏瞳的,还是河中一朵朵莲花状的船只。

整条巨河中遍布莲舟,密密麻麻,足有上千万之多

每艘船上都或坐或躺着一个人影,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有些人目光空洞,有些人面露祥和,还有更多的是茫然不知所措,挥拳呐喊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河流依旧宁静,只有水流的声音与两岸红花随风摇曳发出的沙,沙,沙……

“这里是……”苏瞳心中一紧,虽然与传说中的场面有那么些明显的差别,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在心底低吟出两个字。

发现自己终于能自由移动,苏瞳立即祭出鲲鹏羽四下查看,来印证自己的猜测。

她溯河而上,希望找到落脚的地方,但这巨河无比巨大,足足飞出一天的时间,苏瞳眼前出现的,依旧是河与花岸……还有河中那些从不断趟的载人莲舟。

虽然没有人警告过她,但下意识地,苏瞳觉得河中危险,那些莲舟也不能靠近,所以只敢远远飞在天空。正当她心中升起无穷无尽感的当口,远远地,她突然看到了第一个,坐在河岸上的活人

心中一喜,苏瞳立即拔腿向那人影飞去

人人都乘莲舟,只有自己与那人影站在河外,他必然能为自己提供一些生存建议。

此人身穿黑袍,头上带着连着衣服的大大兜帽,双手双脚被衣物包裹得紧紧的。正用带着手套的手指,把玩着身旁的几根蒲草。

见此人气息宁静祥和,没有煞气缠身,也不似洞虚强者无时无刻张息骇人威压,苏瞳抱着友好的意图想向对方请教一二,但靠近之后还没出声,苏瞳却差点吓得从鲲鹏羽上翻倒下来

这人……没有脸

她从兜帽下的缝隙向此人眉眼望去,看到的是另一片星空

如果这只是个穿戴整齐的假人,那他为何又手指灵活将蒲草绕在指上不断松开又缠紧?可是她一再打量,却看不见这人的五官样貌。

苏瞳的目光轻轻转移到这无面人的手腕处,心尖顿时抖了三抖……在此人不断缠绕蒲草的过程中,他手套和衣物的结合处偶然会有分离。

依照常理,这分离处应该暴露此人皮肤的颜色,但此时此刻,苏瞳什么都没有看见,径直从接缝里看到了地面的红花和绿茎。

不但没有脸,此人也没有手……或者说他是透明的,如风如空气,但却是活生生存在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就在苏瞳张大嘴目光不加遮掩地打量无脸人的同时,它却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从兜帽下传出一声波澜不兴的疑问。

“你想问什么?”

出人意料,说话的声音相当好听,如大河滔滔,浑厚有力,余音不绝。

因这无面人的语气不急不燥,听上去没有敌意,所以苏瞳吞了吞口水,也便壮起胆子问了起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寰宇之谷,黄泉的岸。”男子平静回答,而后捡起丢弃的蒲草,继续捏在指尖把玩。

果然是黄泉

苏瞳心中一紧,只觉得那些坐卧在莲舟上的人,脸颊上通通带着一抹死气,不过这黄泉没有传说中刀山油锅,嚎哭满地的场面,相反,除了过分安静之外,一切都很美丽。

“我需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之前苏瞳已经试过很多回拼命向天空上飞,可是无论如何努力,达到一定高度之后便不能再提升,似乎这个空间,限定着她在有限的高与无限的宽中行走。永远,离不开河的岸。

“一天只能问一个问题。”依旧是没有情绪波动的回答,无面人低着头,一心一意缠绕指间蒲草。

我滴神

一天只能问一个问题你怎么不早说?

苏瞳一阵眼晕,早知道还有这样奇怪的对话规定,她就跳过好奇心,直接逼问离开方式了

苏瞳踏上花岸,在离无面人数百米的地方,找了一片空地自己规规矩矩坐下。

为什么要离这样远?大概是总觉得无面人怪怪的,苏瞳给自己留下了足够逃命的空间。也不知道继续沿着河道走,能不能遇上第二个可以问话的对象,但黄泉河不止一条,河道错综复杂,她害怕离开之后找不到回来的路,反正只需要再等一天,苏瞳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此地日夜,很好辨别,虽然不会因为白天而天光灿烂一些,也不会因为夜晚而星光昏暗几分,但到了一定的时间,所有莲舟上便通通会亮起烛火,同时黄泉河的颜色由清澈见底变得污秽发黑。

也许这就是无面人说的夜。

是夜,苏瞳抱着自己的膝盖孤零零坐在岸上,只能依偎大黄取暖,她忍不住想到傲青,不知道傲青是不是也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场景?不过如果是他,一定不会乖乖等着无面人第二日的解答,绝对会捏着无面人的脖子,逼其赶紧道出离开此地的方法。

想象着那样的画面,苏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知道傲青会不会“嗷嗷”大叫找不到无面人的脖子?

想了一会儿,苏瞳将自己的目光再次落在莲舟上,细细辨认舟中人影来消磨时间,没过多久,她的脸色陡然大变

她的目光落在无数从眼前掠过的莲舟之一上,在其中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此女算不得绝世容貌,五官却给人一种征服欲,也许这就是许多男子所说的小鸟依人或楚楚可怜之感,像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子,莲舟中不再少数。

但为这一人,苏瞳却突然站起,脸颊上挂着不加遮掩的惊愕

那是……白眉

虽然现在回想,与白眉的争斗简直幼稚可笑,但多年后再意外地遭遇到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时,苏瞳还是忍不住翻出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回忆的片段还未结束,莲舟已经缓缓地飘到了她的身前。看着那依稀有些淡忘的脸,苏瞳不知世上是否真的有长得相同的修士,还是多年前白眉死去的魂魄不愿轮回,依旧日复一日飘荡在这黄泉河中?

心中萦绕着无数的猜想,很快关于此女之魂是不是属于白眉,苏瞳心中便有了答案。

并不是那沉默的无面人破例为她解说,而是在莲舟靠近河岸的刹那,那舟上女子同时也看清了苏瞳的脸。

于是她茫然的脸颊上突然升起一股浓烈的愤恨

这恨意之深,完全破坏了她五官的和谐,她用力跳起,浑身颤抖指着苏瞳的鼻子破口大骂为了显示心中的咒怨,甚至疯狂撕扯着自己的长发,对苏瞳比出中指。

这么激烈的反应,肯定是白眉

只是很可惜……苏瞳只能看到白眉双唇蠕动上窜下跳的滑稽模样,却完全听不到这黄泉河中舟上人的声音。

她们明明彼此对视,但又分立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河中是冥界,岸上是现世,一步之遥,生与死的距离

于是苏瞳便一脸遗憾地对着白眉送出了一个香吻。

虽然生前是敌,现在对方都那么惨了,好歹送点祝福。

自己的疯狂与岸上苏瞳的悠然自得形成鲜明的对比,白眉一口血从口中喷出,在莲舟上溅斑驳的白色污渍。

无论她如何反抗,都无法逆转黄泉的流向,也不能踏出莲舟一步,只能捶胸顿足地大大哭,缓缓从苏瞳面前驶过。

大概是为了让苏瞳好好观看,白眉的莲舟走得极慢,让苏瞳就这样看着无声的唾骂,足足在岸边站了一夜。

当黄泉河水由乌黑重新变得澄清的时刻,载着白眉的莲舟也终于消失在了河水尽头,苏瞳揉揉干涩的眼,侧头看着那无面人所在的位置。

也不知道无面人在此岸坐了多久?也许比她先到几天?或者是自这天空流淌黄泉的那一日,他便坐在这里把玩蒲草?

目光缩了缩,苏瞳抬头大步向那无面人走去,前一日心中想问的问题,已经被她深深埋藏在心底。此刻,她最想知道的是……

“请问前辈,为什么已经死去很久的人,会在我面前的黄泉经过?”

站在十步开外,苏瞳小心翼翼发问。

“此地没有时间。”

放下了手中的蒲草,无面人很耐心地为苏瞳解答她心中疑惑。

“若是活人来此,只要久站在岸上,一生因果,便会被活人气息聚合而来。你见到的灵魂,也许前一秒才熄灭,但你却时隔多年,才走到她的面前。”

简单地回答了两句,无面人又低头将蒲草绕在自己指尖。

既然生与死,可以一岸之隔,那么时间也可以不计长久短暂,在世界某一处今昔交融。苏瞳只愣了一下,很快明白无面人的意思。

“多谢。”

将无面人深深鞠躬,而后苏瞳便返回了前一夜自己站立的地点,一动不动地盯着滚滚流淌之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已经不能再在苏瞳心中留下痕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一舟被苏瞳摄入眼眸。

那舟上站着个黄须老者,一身渔翁打扮,不断甩着手中鱼杆,似乎在黄泉中怡然自得,但当他看到苏瞳和大黄的身影后,便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舟上跳起,愤怒地挥舞长杆,欲将苏瞳和大黄一起打落水中。

这是……黄沙老道

比白眉先死,却于白眉后来,黄泉地界,果然时间混乱。

面对这心肠歹毒的混蛋,苏瞳脸黑得吓人,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连此人灵魂一并抹杀哪得他魂魄如此悠闲徜徉冥界?

大黄也狠狠地吐着口水,以狂唳为黄沙老道送终。

黄沙老道的莲舟没有在苏瞳眼前停留多久,似乎是因为苏瞳本身对其不喜,所以一道巨浪,便打碎了二人间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因果。

很快在第二个浪头后,苏瞳便看到了小碧轩死在黄沙老道手中的兄弟姐妹们,有水月儿,大波师兄,小宝……值得欣慰的是,水月儿与大波的莲舟离得极近,浪涌都无法将其分开,似乎二人的舟船,是一支并蒂莲花。

看到苏瞳之后,众人兴奋地跳起挥手,虽然多年过去,但每个人依旧保持着她记忆中的模样

水月儿还像当初似的,提起裙摆,快步奔向苏瞳,只不过才奔出两步,便到了舟头,她似乎急急地说着什么东西,但不会唇语的苏瞳只能站在岸上干着急,完全无法猜出水月儿想表达的内容。

“月儿姐我听不见”苏瞳一声哽咽,眼眶湿润。

也不知道是能听到她的声音,还是读懂了她的表情,兴奋的水月儿突然安静下来,静静与苏瞳对望,仿佛极为珍惜这最后相处的时间。

水月儿与大波的莲舟,在苏瞳面前停了一天一夜,当河水浊了又清,他们便不得已地再次踏上旅程,消失在苏瞳面前。

这一天一夜,苏瞳极为疲惫,见到太多故人,让她心酸又伤感。于是第三个黎明,苏瞳向无面人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我怎么才能听到,黄泉中人的声音?”

这次无面人没有回答,只是将手边的蒲草缠绕几周,迅速做成一枚耳廓样的编织物,轻轻放在了苏瞳的手里。

像举着绝世珍宝一样,苏瞳双手捧过蒲草织物,直接坐在了无面人的身旁。

------题外话------

最近写得特别慢,这个月不但没有存上稿,反而总是写得很晚…毛毛想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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