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还厮杀震天的情景并没延伸到屋外,所见的仅剩一片笼罩在深蓝雾霭下的寂静黎明。王小杰这兔子跑得挺快,让所有人一会儿便追得不见踪影。林欢边跑脑子里边放起了《火战车》的主题曲,感觉天地间所有叫力量的元素都往自己身上汇集。马房大门落了个大锁,这东西没难倒他,把大锁的机簧打开而不是破坏,呼呼地喘气跑到最里头。

他接住了飞扑而来的林晨,搂住她的腰原地转了半圈化解来势,“一切搞定!有什么要收拾带走的没?我们该闪人了。”林晨在他胸口打了一下,激动得两眼含泪。林欢拉着她往外快步走着,边笑道:“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三次看见你哭。”

“哪三次?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她正拉扯着他那件价值不菲的LONDONFOG风衣擦脸,林欢干脆脱下来给她披上。

“第一次是你跟我坦白你的**史的真相。”她也想起来,又捶他N下,“胡说!什么**史,那么难听!”他笑道:“第二次就是结婚,第三次是现在。”他就是有这种胡扯的本事,让人能马上从紧张的环境中解脱出来。两人回到木屋周围,发现所有的车里都没插着钥匙。开走一辆车也会招致起疑,不如这里的一切什么都别动。打个电话跟老丈人报了平安,让林晨也说几句。小丫头暂时无法通知,(她们的通讯工具在被绑架时都被收缴)在这种情景下也不可能让老丈人代为转达。

既然找不到交通工具,看来只能步行到公路上拦车。林晨问道:“那些人呢?你报警把他们抓走了?”林欢找了扇能看到里头客厅的窗户,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她往里看了一眼尖叫一声,满脸惊骇之色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连忙道:“不是我杀的,他们起了内讧。其余所有人都去追王小杰了。”她深呼吸了几口,他不照实说她也不多问。不可能这么巧他一来对方就起内讧。只要事情结束,他又在自己身边,这就够了。“我们赶快走吧。”她拉着他衣袖催促道。

这么容易就把事情摆平他也不禁得意,“我平时游手好闲就是专门等着应付这种特殊事件的,回去给我发养老金吧。”穿过马房前面有个斜坡,公路大概就在斜坡上,因为已经看到有一段用油漆漆成的白木栅栏。又开玩笑道:“既然又是英雄救美索性演得彻底点,我们回去挑只马骑骑?不过我可不会骑,你骑一匹得把我驮上。”

林晨笑道:“你该学会骑马再来的,现在只好让你当马给我骑。”她跳到林欢背上让他背着自己。

林欢背着她在公路上走了足足半个小时,期间林晨又打个电话跟他老爸说可能要晚上到达,顺便要了小丫头的房间电话。两人轮番问候她一顿,她在电话那端边哭边笑,“你怎么那么喘?不会急不可耐在干坏事吧?”林欢听她还有心情说笑就知道她情绪比较稳定,笑着说是,现在正被人当马骑。

两人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然后往人家门口的草地上一坐。“休息!我要累死的话看你改嫁跟谁去。”她帮他捶着肩膀,“休息十分钟我们再走。”

他摇手说死也不走了,指着门口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客货两用车,“把它买了,加满油一路开回去。”他掏着口袋,里头还有一沓崭新的欧元。这种500面值的欧元是他的最爱,一张抵得上其它币种纸钞若干张,绝对出门必备。“有31张,一共15500,够买了。”

确实够买了。屋主开门遛狗的时候听到他们来意,最后只坚持收1000,交易后笑得合不拢嘴。国外的车就是便宜,尤其是二手的。四个轮子跑得比四条腿快多了,林晨要在布鲁塞尔市区买套衣服换,顺便再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林欢正求之不得,随着小破车慢慢接近了文明气息,巨大的现实也无声临近。他有预感林老丈人肯定在等候两个解释——换作夏老丈人也是如此;就算两位老丈人不在,还有个白依然在酒店,无论如何组合怎么想都没有活路。这简直比抢救人质还难,遇到这种事情,他完全无法开动思考力。

进了市区林欢一股劲往商业区开,终于在一家外貌古旧气派非凡的百货公司门口停下。林欢把口袋里的钱全掏给她,又给她张卡。林晨看到卡也想起一会儿找到洗澡地方后要记得马上挂失,又问道:“你不陪我一起?”

林欢指着车顶,“我们这车太破了,停在这么高级的地方我担心一会儿会被拖走,我在这等你吧。放心,建筑物里一切安全,一把凶器都没有。”她嫣然一笑,又皱着眉看看自己灰不溜秋的一身,开车门下车走了。

他坐在车里打电话想跟小丫头聊天,结果把熟睡当中的她吵醒。

“在睡觉?那继续睡吧。”他歉然道。

“没关系,都被吵醒了还怎么睡?”她故态萌发一开口便训。

“你这小样儿居然不懂知恩图报!又对我气势汹汹了是不?”电话那头是静静的沉默,过了会儿她才柔声道:“什么时候回来,想你了。”他难得听她一句这么有女人味的,说自己没听清楚让她再说一次,她又说一次。“刚才把你的话录下了,这才对嘛。林晨要找个地方洗洗,然后我们坐火车,晚上就到。”说到坐火车他想到自己的“爱车”可能要搁在这里——没办法,这辆车的车龄起码有十年以上,实在太破,不但慢还有可能开不到地头。

“我等你们。”她放下心,打个呵欠,“不说了,忽然又困了。”

林晨买东西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考虑着接下来的时间该怎么打发。想来想去,又下意识地对着车窗外看来看去,终于又拿起电话拨给白依然。

“有惊无险,她们都安全了。”他报个平安。

“我就知道她们吉人天相,可惜不能当面道贺。”她沉默了几秒,“事情既然结束我也该回去了,你没跟她们说我也过来了吧?”

“嗯,还没顾得上说。”

“这样最好,我马上退房换个酒店住,然后定最早的航班离开。你这里已经够乱,我就不在里面掺和。”

林欢本想说点挽留之类的话,最终还是狠下心说声谢谢。她说没什么好谢,林欢说等回去请她吃饭,话一出口就觉得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吃顿饭还提前预约,更显得生疏了。她说回去有空再说吧,怅怅地挂了电话。

林晨买好的衣服直接穿在身上,旧衣服她没扔,上车前在他面前摆了几个POSE问好不好看?林欢笑说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她坐进车里,“再找个投币洗衣店,如果没有再拿到酒店洗。”酒店洗衣服确实比较慢。他们在一家斜对面恰好就是投币式洗衣店的酒店入住半天。林欢让她先回房间,他帮她拿衣服到对面去洗。

洗好后回房间看她还没睡,坐在**直勾勾望着自己。两人情不自禁激情了一把,完事之后她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他问怎么了?她说没什么,觉得特别快活,然后贴近他沉沉睡去。林欢丝毫没有睡意,搂着她望着窗帘夹缝外的一小片景色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四点,他把她叫醒,说该出发了,火车上还能再睡一会儿。她起来换上那身已经洗好的衣服,他又从后头抱着她亲密温存了一阵。她笑道:“你又做错什么事了?这么殷勤肯定有问题。”

他笑笑,越来越不自然,最后把白依然来了又走了的情况告诉她。林晨听后不置可否,只说句:“亏你想得周到。还有其它事没?”

其它事肯定不能现在说。三个女的他各救了一次,如果能领张免死金牌或报恩卡什么的,他肯定全出,只希望能功过相抵。嘴里说道:“爸和小丫头都住在同一家酒店,当初小丫头就是他先接走的,我估计他起疑了,不知道回去怎么收场。”

“原来就这件事?回去你什么都不用说让我应付就行。我今晚和小丫头睡,明天他一走后什么事也没了。”

在火车上他细究起她沉睡的脸。这张脸从最初的惊艳,后来的陌生,再找回熟悉的感觉,最后变成了习惯顺眼。这种感觉就好像你一天重复写上几十次的“你”字,当这个字写完忽然停笔盯着,看久反倒不像字了;但就算长久不写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照样呼之即出。这是种融于血脉的感觉。一个人可以有不同的遭遇下的爱情,但一个人的生命是唯一的。想守护她一生的决心油然生起。

当然他也不后悔做下的那件糊涂事。很多人也许要对他这种滥情表示不屑,他自有他的抗诉:“谁不服你小样儿来亲身经历试试?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躺下有的是腰得使劲的地方)”他已经够拖沓够矫情了,没必要到最后一直充当圣人。人就是他所处环境下的产物,这一点从伟人领袖到贩夫走卒莫不如是。身处于这个区间内,很多情况不是你想去扭转就能造就另一番局面的。

与白依然第一次见面时她流露出的那种明显带轻视的眼神,他至今记忆犹新,这说明她不是个势利女人。与此相反,在这世道上对自己物质欲望坦言不讳的人何其稀少: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同时也会包容甚至变态到爱上这个男人的缺点,何况财富地位本就不是坏东西,这个女人不顾虑男的会对她产生偏见,不过表达真实想法罢了,就说这女人势利,绝对的不公平。

这世界说到底,目前还在围绕男人运转,女人大多只能把终身幸福寄望于找个有敛聚物质能力的男人。说起“势利”,源远流长:原始社会的女性同样找狩猎技巧最高明的男性,这样才有心思繁衍后代、整理兽皮、打理好洞穴里的一干杂务。如果说起动物,更是千奇百怪:雄鹊飞过湖面用胸丫子撩起水柱,雄蝙蝠蛾随身带着能散发香气的粉扑儿,中华树蟋揣着酒瓶讨好路过的美眉,孔雀……雌性动物也只青睐最能声色夺人的异性。自古至今,方方面面,其中滋味,既充满欢愉,也写满哀伤。

大家就别再去编排林欢或白依然的不是。现代之所以采用一夫一妻是因为男女比例趋于一致,不像古代动不动就发生战乱,造成大规模死伤男性导致男女数量严重失衡的矛盾。在现今的越南,由于女多男少,多女共用一男不是什么新鲜事。女权主义者看了也先别叫嚣,当这个社会又过渡成女少男多,多男共事一女的情形一样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而且未来几十年内的中国就可能发生。到时候再顺手修改个法律条文也只是大势所趋,道德观爱情观之类的又得大变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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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在飞机上飞了快八个小时才接到林欢报平安的电话,他听完喃喃道:“那我这趟岂不是白飞?我越来越像你的跑腿了。”林欢觉得也是,任何人和他接触时间一长都有变成自己跑腿的趋势。这一点他也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为魅力值太高。

“韩无锋和小韩的大哥都来了,到时候肯定要让你过去解释,你做好心理准备。”他只是照常理判断。言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解释?林欢听后心里隐隐不安,是了,当初没想周到:如果王小杰被活抓,到时候他把实情说出,韩家如果给这个“杀人凶手”一个辩白的机会,往韩劲锋的帐户一查便会发现什么都没有,很容易就怀疑到自己头上……看来这计策还是不够完美。不过在那种一切只能见机行事的环境下,能办到这步已经不错了。

晚饭时刻。叶知秋、林欢曾见过的韩劲锋的父亲及兄长,以及老丈人三人坐一侧,林欢和两位老婆坐在另一侧,明显壁垒分明,每人各有所思。叶知秋对韩劲锋的死没表示太多真实的哀悼,首先开口说了些人死已矣节哀顺变的话。实际上他只会对异能者起爱才之心,况且韩劲锋在中国做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早一清二楚;他算死得其时其所,要不然不知道将来还会惹出多少麻烦。他对这个结果其实比较满意,心里想,搞不好又是林欢这小子干的。因此韩劲锋到底怎么死的他不想认真追究。

但自然有人会去认真追究。林欢听韩无锋言之凿凿的语气似乎已真相大白,当然大白的不是真相;另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王小杰已经落入他们手里。但王小杰“亲手”杀了韩劲锋是千真万确的——现场有一二十个目击证人。现在他只能赌韩家不相信王小杰的一面之词,王小杰的实话极有可能被认为是抵赖,或者成为他谋财害命的动机。反正不是当局者只能凭想象推测。这锅粥搅得越糊越好。

林欢现在只能祈祷一件事——请求上天别给王小杰机会登录他的网络银行,里头有两笔大额转帐记录,转至户名就是他林欢本人。韩劲锋会到今天如此地步林欢难辞其咎,韩家直接把他当作半个凶手看待,这饭局进行得十分难受,连林远啸的脸色都非常阴暗严肃。席间最悠然自得的就属叶知秋,他看着林晨身旁娇滴滴的夏霁霏,又想起上回在游艇上遇到的漂亮女人;分析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皆起因于女人。早告诉这小子别把感情玩真,现在有的他受了。

韩劲锋的遗体在夜晚十点多运到,虽然经过一定处理,但还能看出死状极其凄惨——全身的血液基本出空,体重减少了十几斤。韩无锋扶着临时的棺木禁不住落泪失声痛哭,林欢在远处见了内心恻然: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这样,不可能大家受益,肯定要有人受伤。他就不过去猫哭耗子,搞不好要鸡飞狗跳。

一夜无话。第二天林远啸要离开,除了韩家的人大家都送他到酒店门口。林远啸心里总觉不对,“林欢陪陪我送我到机场吧。”他眼中含有深意,意思是:你小子找借口不来试试!林欢心里咯噔一下,乖乖一同上路。一路上老丈人实施的是全程无声教导;好像警察面对一个犯案累累的惯犯,说了句从头开始说吧,然后等着对方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林远啸笑道:“你从上车起就一直偷瞄我做什么?”

林欢心里嘀咕,你要不是也一直偷瞄我怎么知道我偷瞄你?语气真诚道:“您越看越年轻,所以忍不住多看几眼。”林远啸笑骂了句鬼扯淡,语气神情忽然一转,林欢本想再拍一记马屁过去,看了后不禁正襟危坐。林远啸道:“其实我就想告诉你两句话:一是好好对待我女儿,这辈子绝对不能辜负她。还有一点就是老叶这个人,他不会在你身上做亏本生意,不管亲密到什么程度,一定要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