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墨白吉自从来了唐朝后,认识的人不多,认识的妖魔鬼怪倒是不少。有仙人,有神族,有恶魔,也有鬼魂。奇怪的是,他们本身所存的妖族与原本所为的凡人,倒是少有接触。

在这其中,他们又爱又恨的,莫过于那个给予了他们一路上的照顾,又给他们下套下得不亦乐乎的鬼王。就好比虐待孩子的家长,虽然说把孩子养大了,可是这种家长往往会让孩子恨上一辈子。这种时候,就有不明真相、愚蠢腐化的旁观者劝说,“好歹是爹娘,怎可忤逆”。更不用说唐朝和古代了。

次一个,就是魔族一干俊男美女。仔细想想,白吉曾经发现,魔族的人中,真就没有那长得丑的。她把此事归结于上天的公平,给了魔族强大的力量,俊美的容貌,以及稀少的人口。如果说凡人生生不息,却渺小如蚁的话,那魔族就是庞大的恐龙。谁更容易存活下来,显而易见。

魔族是恐龙,那么神族……杨墨当时与她聊天聊到,她想了半天,吐出两个字来“石头”,引得他哈哈大笑。神族无比强大,与日月同寿,与天地同辉。可是他们也是对这个天下影响最小的,或者说,他们的影响便如同日月潮汐,凡人大多都没注意到,只把他们当作天地自然,不以为意。而不知这群看尽潮涨潮落的生灵,正恨不得打破天地框架,只为获得新生。

而仙人们,白吉只附送了四个字,“食古不化”。他们那死板板的腔调,可恶的僵硬表情,没有新意的台词,无论是杨墨还是白吉,都颇觉受不了。一付官腔模样,似乎这天下只能由他们作主,其他人通通kao边站的样子!只是一想到仙将们在海滩之上,明知道斗不过前代界柱,却仍然面无表情地前赴后继,他们便忍不住想——仙君本人,是不是长着本拉登一样的大胡子?

在那声“要帮忙吗”响起时,杨.墨的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以前与白吉闲聊时,说到的种种比喻。在这几种可能中,他希望出现的,莫过于自个儿的妖怪父母。这对不负责任父母一路上不接他们的“包袱电话”,也不知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不过把他们引来这个世界,便把他们扔在陌生的世界,随他们去游历。这种父母虽说就不该做父母,可是若论对他们真心好,他们恐怕也是确确实实是当之无愧之一。

杨墨急速地顺着声音望过去,当.眼中映入白色时,他的心凉了一下——莫非是鬼王?那个家伙,上次走时怒气冲冲,称决不会再轻易放过他们。此次若是出现,八成少不得一场腥风血雨。

再往下望去,白色的发丝一闪.而过,他看到了黑色的铠甲,那铠甲覆盖在肌肉结实、骨节分明的身体上,贴合得严丝合缝,仿佛是从皮肤上长出来的般。他皱了皱眉——有实体,便不是鬼王,黑色的铠甲,或是魔族?他们此时正在仙庭搅风搅雨,把守蓬莱,倒也合情合理。

若是魔族,倒也好了,只需亮出身份,哪还有不立刻.被奉为上宾的道理?

他心中闪过喜悦,正欲张嘴,声音已冒出嗓子,待看.见那张脸后,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那张脸,给予他的感觉,已无法用语言所叙就。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是形容凡人之于凡物。这张脸无需这些,只是lou了出来,便已让江山失了颜色。若是让那些好色之人看了去,有些血压高、脂肪肝的,怕不是会立刻中风,死毙当场。

他愣了半天,猛然发现海浪的声音消失不见。他.正怀疑是不是又落入幻象陷井——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他便也习惯了起来——定晴细看,便发现不是海浪声音消失不见,而是他看得太入神,忽略了而已。

他们一路过来,.天空都是不甚晴朗,总觉得阴沉沉地积了雨水在云里。现下,在此人出现时,仿佛是演戏般,一束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射了下来,用着灿烂的光线,抚摸着此人的脸庞。那平静的脸上,跃动着金色的粒子。那整个人,不用黄金雕塑,便有着更胜黄金的光芒。

杨墨怔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脑中低声道:『你觉得她是谁?』

『你说的她,是女字旁的她吧?』

『你觉得她象男人?』

『不象。』

『那么,有着很……夺目的脸,并且气势强大的白发女人,出现在这里,你觉得会是谁?』

白吉久久没有答话,半晌之后,才吐出两个字来:『仙君。』

“需要帮忙吗?”仙君笑起来,仿若初阳朝升,又或夏日繁星,灿烂无暇,令人觉得空气从周围消逝,而却又忍不住要去看她。

“呃……”杨墨发出了个没有意义的声音,一般来说,他不喜欢说这样的话,可是此刻,他却需要用这样的字眼来缓和一样内心的紧张,“你,您是哪位?”

仙君微微一笑:“你是界柱。”

那梦幻般的震憾渐渐小了,杨墨眨了眨眼睛:“那您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您应该知道我要去哪里,以及我要做什么。”

“当然。”

这一句一问的问答令他渐渐不耐烦起来,这些大人物往往随便的出现,讲起话来左绕右绕,最后却提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条件。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此时那张脸初始带来的震慑越来越小,他的头脑也越来清醒。

又或者说,是白吉在脑中不断地嘟囔和抱怨,令他很快从美色中惊醒过来——不似饺子一开始施展的法术,这种色魂与授的感觉,在褪去之后,仍然令他不能自拔地想要接近对方——即使他清楚地意识到了,却仍然无法排开。甚至在心中感觉到舒适与快乐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想与对方多说上一会儿,多聊一刻,也是好的。

他冷笑一声:“堂堂仙君,居然那些小魔头使此歪功邪法,真是令人不齿!”

仙君歪了歪脑袋,随即笑了出来。这一笑可谓是天地无光,日月变色,除了杨墨,无论是胖捕头,还是音又或者竹儿,都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不敢移开眼睛半分,似乎生怕错过了什么般。

饶是杨墨,也是有片刻迷糊,及至脑中突然有女声大吼一声,仿佛是被冰水灌顶般。肉身周围的神力充盈了起来,迅速地把那迷糊的感觉扫出脑外。

他听见仙君讲道:“我非是有意,这也非是法术。只是一种天然的……便如同魔尊预知过后之事般,我也有我的能力。这便是你等想与我亲近的原因。”

杨墨虽知以对方的身份,不必与他撒谎,可还是撇了撇嘴道:“您这会儿不在仙庭中,领导众仙抵御魔尊的进攻,在这里闲逛吗?”

这口气不可谓尊敬,他本是想,至今所遇的高人强者,莫不是把他们当作蚂蚁一般,不予计较,无论他们说出怎样的混话来,还真没有因为说话而与他们恶意相向的。这位仙君虽说未曾谋面,可也好歹是统领六界之中影响力最大仙庭的君王,怎也不可能因为小小讽刺而喊打喊杀的。况且,这般的话讲出来,也正好可以表达心中的不满,借此而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君王,给个下马威。

下马威这种东西不是好用的,多一分过份,少一分无力。

不想杨墨的话音刚落,仙君眼眉一皱,双眼掠过一阵威天,本该温柔小巧的嘴唇轻启,吐lou出来的声音却如炸雷般响彻天地:“你怎可如此口吐妄言,毫无礼数!”

短短几个字,炸得杨墨一行人个个脑袋发麻,双眼发直。耳中不断回荡着她的话,简直像是洗脑一般。他捂着耳朵时,念了个静音咒,这才觉得好了许多。乘这时候偷眼看了下其他人,愕然发现闯倘一付笑眯眯的表情,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般。

等着那声音好不容易消失后,杨墨只听见仙君又微笑如昔地道:“要我帮忙吗?”

“你到底能帮我们什么?”

“帮你们打开去仙庭之门。”

他沉默了半天,没听后面的话,便奇道:“没条件?”

“什么条件?”

“你给我们打开门,没什么条件吗?比如,一定要为你阻击魔尊,或者帮助鬼王,抵御魔族大军?”

仙君笑得更深,点了点头道:“没有。”

杨墨挑了挑眉头,想了片刻后,望向闯倘:“你没什么要说的?”

闯倘动了动眼珠,施施然慢慢地走过来,对着仙君一揖到地道:“仙君大人,好久不见,您可安好?”

“很好。”仙君同样笑眯眯地应道,“这次劳烦你们神族出场,还真是罪过。”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呵呵呵呵……”

杨墨眼角抽筋地看着眼前两人的表情,那付笑眯眯的模样,便好象面具般戴在脸上。闯倘他是知道,这一路上连在长安装死尸时都不曾变过。白吉曾好奇问过,答曰:“凡人不是都认为这是令人感觉愉快的表情吗?”自此之后,他们便认定神族实在不通人性。

而这仙君,若不是故意为之,便是脸上表情抽筋,只会笑,不会别的表情。

“如果您想帮,那就请速速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