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据我所见,仙魔大战之事我们人间最好不要掺和进去。一旦卷了进去,那些妖怪恶魔,一挥手便是焦土连片,翻江倒海,凡人能有何用?也只是去送死罢了。您若是掺和了,我想仙人也不会高兴,为什么?拖后腿呗。比起妖魔鬼怪,我们凡人便像是还没长大的婴儿,您让婴儿与雄狮搏斗,不是以卵击石嘛。”白吉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左右看看却连口热水都没有,只好咽了口唾沫,挤出张笑脸对李世民道,“皇上,您说呢?”

李世民面容不变,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椅子扶手,敲得白吉心中烦燥不已,恨不得把他的手指给撇断了才好。她只觉得口舌干涩不已,太阳穴上似乎有青筋在跳动般。盯着李世民手边的茶看了片刻后,她在脑中道:『给我变盏茶出来。』

杨墨不知在想什么,显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变盏茶,我要茶!我要巧克力!我要奶茶!』白吉神经如同断了弦一般嘣地一声断了,她一边在脑中嚎叫,一边用炙热的视线盯住李世民的茶杯,只差扑了上去,往嘴里大灌特灌了。也不知怎的,如同中邪般,她只觉得肚胃里有岩浆冒出来般,薰得她嗓子直冒烟。

杨墨听完她的抱怨,叹了一声,道:『你傻了?我们法术用不起来忘了?』

她拉了拉领口,揉着眉心道:『.你没感觉吗?你真没感觉吗?这么热你都没感觉到?』

他摸了摸身上,奇怪地道:『你在说.什么?热?我不觉得有哪里热啊。』

听他这么一说,她也跟着狐疑.起来。她感觉到,他感觉不到的情况不是没有出现,通常来说,都是属于魂魄的感觉,才会出现这样的奇景。可是在这里,有李世民这个作为人帝的超级封印存在,有什么法术或者力量能影响魂魄?

她只这么考虑一瞬间,便越发觉得身上的燥热越.来越严重。那种感觉,便似把她蒙在一口锅里,再盖上盖子,浇上冷水,慢慢煮开一般。这具肉身不再是给予她感觉、给予她冷热的身体,而变成一个闷人的瓦罐,令她痛苦的源泉。

『怎么回事?』

她只来得及问出这四个字来,便觉得魂魄被硬生.生挤出了肉身。原本只不过阴郁的天井阳光,突然之间,变成刺目的亮光,仿佛是太阳一般,明晃晃地让她忍不住抬手去挡。可是当手抬起来时,她愕然发现那手臂也是半透明的,甚至像是融化的冰砂一般,迅速地在融化消失。

我要死了?还是要消失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比赛分出胜负了?还是有人使坏?或者说这一.切都只是李世民的陷井?凌飞其实知道了饺子是害他师父的凶手,连带把她也恨起来了?

眼前的白光仿.佛要把她吞噬了一般,令她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有那么一小会儿,她觉得自己飘浮在海中,周围都是透明的海水,轻飘飘地包围着她,让她像在母亲的怀抱里摇晃。这种感觉,说实话,还真是不坏。她慢慢地放下了手臂,虚得眼睛,放松全身,任由那白光把她温柔地包裹住,浸蚀消化。

这是临死前的回忆吗?她似乎能够听见童年坐在自行车上的铃铛声,小路两边树木在风中发出的娑娑声,还有自行车轮子发出的清脆咯响。

她还在想着,怎的没有如同电影镜头般闪动的回忆时,猛然间,一条黑影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打在了白吉的脸上!

她觉得是打在脸上的,也应该是有声音的。可是下一眨眼间,她只觉得那声音与确实的触感都不存在,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想象。可那黑影却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有力,勒着她的腰把她带进一个滚烫的环境里。有东西贴着她的背后,热到让她想尖叫。

她拼命挣扎,拳打脚踢地想要挣拖开去,不想越是挣扎,那黑影越是束缚得紧,令她几乎社会窒息。她挣扎得越发激烈时,突然听见耳边一声温柔的话语:“别动,白吉。”

杨墨?

她放下的拳脚,左右看着,可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杨墨,你在哪里?”

“别动,别挣扎……别踢!”

听出他声调中的气急,白吉收回了踢向后方的脚尖,眨巴着眼睛,十分不解于怎的这会儿,他还能用法术?这又是用的什么法术?况且,在人帝面前,不是说不可用法术的吗?

“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总之你别动!”

“可是热得难受啊!”

“忍!”

“你来忍忍看!”

“有机会我会去忍忍看的,现在,你给我安静!”

白吉晃了晃脑袋,总算安静了下来,她哪里又会知道,杨墨这会儿正全身颤抖如筛糠,手臂上血流如注。正在凌飞的凝视中,趴在地上,拢着她化作一团白雾的魂魄。

他在白吉说觉得浑身燥热时,便觉得事情不妙。经历了这么久,他越发觉得,真正为界柱者,应该并非是他,而是她。她的魂魄,才是真正有着与别不同的界柱。是以他立刻便想到,是否人帝与界柱这间有某种冲突?

他没有与白吉多加罗唆,刚想暗中对胖捕头打个“脑波电话”,微一聚力,却发觉肉身中空空如也,没有一丝力量应念而生。这才省起李世民面前,任何妖魔鬼怪都是凡人,而作为修 行者的凌飞,反而可以使用修行之力,不惧人帝之威。

他顾不上李世民与凌飞间的细细暗语,突然扑到胖捕头面前。在其他两人骇然的目光下,揪着胖捕头的领口道:“为什么白吉会拖出肉身?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人帝的影响?”

胖捕头一头雾水,被杨墨摇得像个汽球般摆动着,头晕脑胀中,声音也显得断断续续:“什么拖、拖出肉身、我、我不知道啊……”

“你这不知……”杨墨的声音突然被掐断了,他惊恐地看着自个儿的手臂处,有一支纤细的手臂分了出来,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般,往身外飘了过去。

胖捕头显然也是看见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揉了揉眼睛后,突然拍掌大叫道:“我知道了!你俩两人一身不合俗制,人帝面前,妖魔鬼怪皆凡人。凡人哪有一个身体两个魂魄的?”

杨墨看着白吉慢慢地拖出他的身体,似乎看不见周围般,没有重量地往空中飘去。她的躯体越变越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擦除她般,怎看也不是正常的现象。

他看见凌飞手按腰间剑柄,一脸凝重地盯着白吉,便知他也看见了这景象,大叫一声:“别碰她,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凌飞怔了一怔,虽然满脸疑惑,还是放松了握着剑柄的手。退后一步,对着李世民做了个稍安勿燥的手势,便默默地立于一边,没再说话。

杨墨呼唤赤宵不成,一边踢着地上“装死”闯倘,一边揪着胖捕头的领口道:“快给我想办法!快想办法!”

胖捕头脸色被掐得能通红,嘴边泡沫横飞,眼睛在白吉与杨墨间划来划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啊,也许你可以把她抱住?揽住?”

杨墨一一试去,可是他的手,便象是穿过雾气般,直直地穿过了白吉的身体,连一丝痕迹也没有捞着。他一边捞着,一边瞥到端坐椅上的李世民,猛然省起原因,只是他无法再带着白吉离开,只有对着李世民道:“皇上请速离开!”

李世民脸色笃定,轻声问道:“发生何事?”

“此地危险,总之请皇上您先赶紧离开!”

许是见他脸色焦急,语气惶然,李世民站起身来,往外间走去。走至门口之时,突然又停下脚步,微笑着道:“道长此举,定是为我大唐而为是否?”

杨墨不知其意,只想着让他快快离开,一听这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连连答应。不想他盼着李世民离开,那皇上却象是看出什么来,逼近了几步,面带笑容地道:“那道长可否在此时发下毒誓,以后定然为了大唐而祈福,然否?”

随着李世民的kao近,白吉的魂魄越发淡泊起来,不仔细看,都看不见。他眯起眼睛,看向凌飞,带着几分狐疑——李世民的时机卡得未免太好,难道说他是故意拿在这个关口?可是此时他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大声地发完誓后,再催促李世民离开。

不想李世民长笑一声,对着凌飞道:“凌道长讲的不错,收服这外道之人,果然非朕出马不可。”

杨墨此时顾不上与凌飞算帐,随着李世民的离开,他的法力也渐渐回归。他聚起力量于双手,跪在地上,慢慢贴上白吉的魂魄——果然能够贴住!

赤宵随念出现,他在里面一通翻找,迅速找到了收服魂魄的方法,依着那法割开手臂,让鲜血涂满双手,再把白吉的魂魄小心翼翼地往胸口一推。随着她的魂魄重新出现在肉身的魂识中,杨墨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胖捕头坐在一边,汗如雨下,天井中的天色转阴,乌云袭来,充满了潮湿的气息。

“没事吧?”

凌飞这难得的关怀,换来的却杨墨迅如鬼魅的一拳。他阴着脸,把天罡门的掌门压在墙上,用冰冷的嗓音道:“你那女人到底与你说了什么?”